騷亂來的很突然。
晚飯時間,租界正值下班點,人群流動,就等著回家吃上一口香噴噴的飯菜。
一切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有敏感的人就發現,今天路上行走的人群似乎比往常多上了那麼一些。
巡警最敏感,因為他們天天巡邏,對每天哪個時間段,路上會有多少人,很清楚,而今天,直覺上就感覺人流變得有些多。
第二敏感的人是娛樂場所的員工,這個點本該是夜上海的啟動時間點,人流應該越來越多,但是今天明顯生意不好。
第三敏感的是巡邏的日本憲兵小隊,他們總感覺路邊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幫會分子的中國人看他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似乎是仇視,更多是警惕。
喝罵幾句,繼續自己的巡邏任務。
暴風雨在下午六點降臨!
租界的人率先動手,大批大批的青幫份子衝進了英美法租界的日本人商社,直接打砸搶奪,開始了報複行動!
一直觀察著露麵情況的巡警,抽出警棍吹著口哨馬上衝上去想要製止。
然後被盯著他們的青幫份子麻袋套頭,並聽到了“不想挨打就彆亂動”的話語。
靠近碼頭倉庫的路邊,幾輛大卡車氣勢洶洶的衝向了關卡。
蹲守在關卡兩旁的青幫搬運工,兩人一邊摟著英國人美國人的守關卡官員,一人拿錢威脅,一人手裡抽出大把大把的鈔票往他們的懷裡塞去。
並且告知他們,‘你們很無辜,你們隻是被威脅,所以毫無辦法。’
英國人美國人選擇識時務者為俊傑,一邊說著你們不能這樣,一邊讓青幫的人再多來點,務必要塞的深一點。
卡車衝破關卡,倉庫搬運工上線。
在虹口,這是日本人守衛的最嚴密的地方,但是照舊不能幸免。
晚上十點是針對中國人的宵禁開始,這才六點,大批大批的中國工人,搬貨的,運輸的,搞建築的,工地裡的工人抄起地上的磚頭衝上了一旁的日軍守衛,打死他們,他們的槍就是我們的槍。
虹口有著大批的日本人,光憑他們搶來的槍可以造成虹口一時的混亂,但是絕對不會長遠。
很快就會有組織起來的日本人展開鎮壓。
但是青幫之所以是所有勢力在上海都要拉攏的幫會,就是因為人多。
人多能做的事情就多,比如說,十分鐘後,虹口斷水斷電,整個虹口啪的一聲,從絢爛璀璨的霓虹世界,直接回歸原始社會。
漆黑一片。
虹口的日本人在震驚的驚呼,但這裡和租界外的世界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閘北,南市,浦東,槍戰,爆炸案,針對憲兵隊的襲擊,針對日本商社的襲擊,針對毒品集散中心的衝擊和搶奪。
黑夜都被火焰打成白天!
半個小時後,虹口,竹機關駐地。
一個個特勤人員麵沉如水,腳步匆匆的快進快出。
一條條消息從上海的各區傳來彙集到書房裡的土肥圓手中。
所有線路被切斷,青幫的威力展現出來確實非同一般,不是在肉體上,而是在搗亂上,確實對生活造成了很多不利影響。
土肥圓也得點蠟燭,才能有一些光源。
但是土肥圓不急,他現在在玩火。
土肥圓聽著手下的報告,伸出兩杯手指似乎要捏一下蠟燭上的火苗。
“老師,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損失會很大,這麼多商社被砸,我們的商人肯定會向憲兵司令部要一個說法,到時候他們肯定會說是我們的問題,這事情傳回總部,對老師您的名聲不利。”
手下低著頭,希望土肥圓儘快拿出一個解決的辦法,現在外麵太亂,青幫的人手太多,而且是黑夜,很麻煩。
土肥圓試著捏了下火苗,像是被燙到一般,嘶的一聲縮回手指,笑了笑道:
“我就知道藤田和清走之前肯定會留下後手,他不可能把上海就這麼拱手讓給我,我一直在等這一天,這一天到底是來了。
謎底揭曉,暴動開始,其實是一件好事,總比一直要惦記著它的發生要好。”
土肥圓扭頭看向手下,身盤坐,手放腿,神色靜默:“通知東條明夫,派出憲兵隊,實施戒嚴。
戒嚴時間從晚上八點開始,不要早。
第一步,切斷租界和外麵的聯係,所有人不得出入租界內外。
第二步,南市,閘北,各切割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區,機槍把關,所有人禁止跨區流通,把暴亂份子關在他們的行凶區域。
第三步,調城外的守軍進城,分區域搜索,挨家挨戶的搜,非本區域住戶,非在本區域工作份子,一律抓捕,抗命者,可以擊斃。
有多少,殺多少。
所有動亂,今晚必須鎮壓下來!”
“嗨!”
手下領命前去,調動在暗中進行。
全上海的狂歡繼續,青幫的人壓抑了這麼久的憋屈感在今夜得到徹底釋放,沒有光,隻有搶,隨便搶奪,隨便打殺日本人,要多爽有多爽。
時間走到七點半。
埋伏在電廠,電路附近的竹機關特工開始介入,向電廠發起進攻,一番火拚,奪回電廠!
七點四十,租界和外界的所有路口被全部封鎖,禁止外出。
七點四十至七點五五,大批的憲兵隊卡車分割市區。
路障,機槍,在十字路口搭設陣地,枕戈以待。
八點,全市電力恢複,一瞬間,整個上海重新明亮,夜上海回歸。
電話線路隨之暢通,但是租界和外界的電話線路,隻有虹口一個方向,可以打通。
軍車進城。
搜捕開始!
從電路恢複的那一刻,青幫的人就知道今晚的狂歡要結束了。
混社會的精的很,知道日本人的子彈不長眼,該享受的也享受了,那他們就該向太君裝良民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當他們撤退的時候發現路口的路障和路邊逐漸靠近的軍車,心裡發毛了。
日本人動真格了,今天肯定出不去了。
到這一步,其實還好,無非是被日本人關裡麵,找朋友家借助一下就好。
青幫之人四海之內皆兄弟,找個閣樓躲躲隻是小事一樁。
但是當他們看見,有不是本地原住民的什麼人被日本人發現,都不聽他多狡辯,日本人一言不合當場射殺。
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日本人是要大開殺戒!
一下子,人群開始慌張。
讓他們搗亂,膽子大得很。
但是真遇到事,發現自己被圍,連躲的空間都沒了,瞬間就沒了主意。
“怎麼辦?”
“出不去了。”
“打電話給老大。”
“電話打不通。”
“艸他媽!”
電話打不通,連個主心骨都沒有。
一幫混混開始急了,有的人想著找辦法跑路,比如找找狗洞鑽一鑽,看看能不能轉鑽回租界,或者鑽出上海。
有人想著趁黑遊泳,這麼多水道,水性好的閉氣就遊過去了,黑夜風險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