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薄情 令杳 7008 字 6個月前

薑馥瑩纖長的手指用絲線打著絡子,又解開,再次打著。反反複複,沒個停歇。

自他開口以後,薑馥瑩就開始準備了。

常淵那劍外頭通體雪白,裡頭卻玄黑駭人,光是這顏色她都糾結了許久,最後擇了黑白二色,簡單又明了,一看就是為這劍而準備的。

但這絡子打得總是不好看。

薑馥瑩手沒那麼巧,卻又不想假手他人,便拆了打,打了再拆,直到今時今日坐在房裡,蓋頭頂在腦袋上,仍舊沒打出讓她滿意的花樣。

她想在看見常淵時,便將其贈予他。

常淵一定會溫和地笑,伸手接過,或許還會意外地碰一碰她的指尖、掌心,兩隻手觸碰到一起,一同掛在他的劍上。

薑馥瑩揉了揉酸脹的眼,動了動脖子。

得了,要想完成她的美好願景,還得先做出來再說。

過了些時辰,和桐花一道用了些糕點,家中宴請的親朋也來了,在院中站或坐著,熱鬨得很。

村中人有刁蠻的,自也有良善的。薑家人性格都好,在村中也與人為善,自有不少看著薑馥瑩長大的鄉親們早早過了來。有的送了些賀禮拿了些自家有的東西,有的兩手空空,但提了一副鞭炮,說是等接親的時候點上。

薑馥瑩笑,掩上窗,繼續打她的絡子。

她在屋中自不知時間流逝,隻覺過了許久,桐花跑進來道:“馥瑩姐餓了沒?我娘說時辰差不多了,讓你把蓋頭蓋上,咱們幾個還要給你堵門呢。”

手中的絡子大致成了形,薑馥瑩收起來,放下蓋頭。

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光透過紅布照進來,給天地都染成了喜慶的紅色。

“來了嗎?”

視線被剝奪的感覺並不好,薑馥瑩短暫勉強地體會了一下常淵平日的感受,還是忍不住掀開蓋頭往外瞧。

外頭一直都有人聲,熱鬨得很,卻不知為何,仍舊不曾聽到吹吹打打的聲音。

按理說,這個時辰,常淵應當騎著租來的馬,從城裡一路聽著嗩呐鑼鈸聲往此處來。

門動了動,薑馥瑩立即放下蓋頭,仔細聽著聲音。

桐花開門,笑了笑:“馥瑩姐,應當是路上耽擱了,還沒過來。今天可冷的很呢。”

“嗯,”薑馥瑩應聲,“今天確實冷的很。”

門掩了上,隱約聽到駱素娥的聲音:“莫不是新郎官後悔了,不來了吧?”

“說什麼呢你!”桐花脾氣暴,聲音大了幾分,“若是娶你才會後悔。但你也不看看娶的是誰,我們馥瑩溫柔貌美,誰能娶她,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就說說,你急什麼呀?又不是你成婚。”

駱素娥輕嗤了一聲,應當是轉身走了。

薑馥瑩坐在榻上,手攥著絡子,給細嫩的指尖按出了深深的紅。

時辰已經到了,人卻沒來。她聽到外頭喧鬨的人聲漸漸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異樣之處,除了些已然玩得起勁的孩童,整個院內再無聲響。

她聽到羅胥君的聲音。

“……哎喲,老姐姐,餓了吧。來,先來吃些餃子,剛出鍋的。”

她揚聲照顧著客人,不讓自己露怯,又端了碗來,送進薑馥瑩屋中。

她斟酌著語氣:“我找人去沿路尋了,一會兒應當就來了。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彆急,乖。”

“我不急。”

薑馥瑩出聲,喉嚨有些乾。

不就是晚了點。

她聽著淘氣的孩子點燃了炮竹,在冬日裡炸開了鍋,院裡院外的人都以為人來了,誰知鞭炮響完,仍舊空無一人。

羅胥君進來幾趟,出了滿頭的汗。

薑馥瑩寬慰她:“好事不怕晚,良緣不怕遲。沒事的。”

桐花進進出出急得要命,最後自己跑了出去。

直到冬日裡的天慢慢沉了下來,羅胥君招呼著客人用了晚飯,喝了酒,人散儘了,也未等到常淵的身影。

薑馥瑩終於掀開帕子,看著紅燭搖晃,任其刺痛著雙眼。

不久,桐花回來,哭喪著臉:“馥瑩姐……”

薑馥瑩轉過頭,“你怎麼哭啦?彆哭呀。”

她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疼,卻說不出緣故。心跳很快,卻在聽到桐花說出來的話時墜了下去,懸著已久的念頭終於得了印證……竟也鬆了口氣。

桐花說:“找著那些敲鑼的人了,他們說……他們說常大哥是自己走的,騎著馬撇下他們,往彆處去了。”

紅燭燃儘,蠟淚流了滿燭台。

薑馥瑩低下頭,臉上似有溫熱。絡子脫了手,散落一地。

說來也怪,反反複複打了多回的結,竟就這樣散了,好似從沒圓滿過。

“那就當今日是賀我生辰,”薑馥瑩抹了臉,扯出個笑來,將蓋頭取下,“去吃些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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