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有所預感,可聽到這句話時,酈酥衣還是忍不住一陣失落。
她在心中寬慰自己,沈頃日理萬機,如今又是聖上召見,此事怨不得他。
此番回門,她帶了玉霜與自己的陪嫁丫頭秋芷。
前些日子沈頃曾同她說起過,秋芷原先雖是她庶妹的丫頭,可既然陪嫁入沈府,那她便已是酈酥衣的人,賣身契自然不能留在酈家。
不若趁著此次回門,將秋芷的賣身契取回來。
如此想著,前院的馬車已置備妥當。因是今日回門,玉霜特意為她挑選了件看上去分外雍容華貴的衣裳,又往她的發髻上插了好幾根金簪。
見狀,她便搖頭,緩聲笑道:“我不喜歡這些,此次回酈家,我是為了探望母親,不必打扮得如此刻意。”
馬車緩緩行駛,穿過鬨市,朝著酈府的方向駛去。
少女規整地坐在馬車裡,雙手熨帖地搭在膝蓋上,透過被風吹掀的車簾,止不住地朝外望去。
這一條路,是大婚時來沈家的路。
那時她心中忐忑,甚至情願與母親一同留在酈家。誰知才過了短短二十日,酈酥衣再歸家時,竟生了幾分近鄉情怯之感。
酈府門口,早早便有下人在府邸外候著。
一見了沈府的馬車,那些下人們忙不迭地擁上前,唯恐怠慢了沈世子這樣一位貴客。
馬車簾被掀起的那一瞬,簾外的冷風吹刮入有些昏暗的車廂。眾人抬眸望去,奉承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
——馬車裡隻有他們嫁出去的大姑娘,壓根兒沒有什麼沈世子!
過往這麼多年,因是父親寵愛孫氏,酈酥衣在酈家一直是個不受人待見的主兒。如今見她一人歸家,這幾人的麵色變了一變,卻還是忌憚著她的身份,朝酈酥衣彎了彎身:
“大、大姑娘……啊不,世子夫人,這邊請。”
玉霜攙扶著她,邁過酈府的門檻。
父親早早地在前堂候著。
聽見從院外走來的腳步聲,他急忙自座上站起身子,一邊整理著衣衫下擺,一邊朝這邊簇擁而來。誰知,待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他千想萬盼的沈家姑爺,而是自己向來都不怎麼待見的大女兒。
酈酥衣身後跟著幾名婢女,身影恬淡,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
她低下身,聲音平穩:“女兒見過父親,見過——”
話到此處,酈酥衣忽然一頓聲。
父親身側站著的,除了妾室孫氏,便隻剩下她的庶妹酈知綾。
母親呢?
酈酥衣微微蹙眉,心中隱隱生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父親,母親呢,母親如今身在何處?”
見她目光止不住地四下搜尋,酈父便道:
“你母親這幾日生病了,如今正在院子裡麵養著。這天寒地凍的,要是染上什麼風寒,怕是一時半會兒都好不了。你母親生怕傳染給你與沈世子,便沒有來前堂。”
言罷,他又隱晦地提起沈頃:“姑爺呢,世子爺怎未跟你一同回門。酥衣,你一個人在沈家過得不好麼?”
酈酥衣抬起頭。
酈家的院子不比沈家的大,可即便如此,院中依舊寒風蕭瑟,吹刮不止。她迎著冰冷刺骨的寒風,朝父親麵上望去。隻見中年男人麵上掛著虛偽的笑,他的言語中雖滿是關懷,卻全然不是對她的關懷。
他在乎的是沈頃。
在乎的是沈家,在乎的是國公府。
在乎的是金龜婿、搖錢樹,她得道、整個酈家一起升天發達。
即便早有準備,可酈酥衣的一顆心還是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