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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祈到延龍殿外時,已是黑夜將至,冰涼的積雪鋪了滿地。
萬順公公聽見外麵的通報聲,才剛打開門,便看見裴祈丟了傘,毫不猶豫的重重跪了下去。
“哎呦!”他發出一聲驚歎,趕忙跑過去扶:“國師,您這……您這是乾什麼呀!”
“這剛下了雪,地上涼著,您快起來!”
裴祈麵無表情的推開萬順公公的手,朝著敞開的殿門俯下身去。
“微臣裴祈,聽信小人讒言,自認有負皇恩浩蕩,有辱國師一名,有違臣子本分,特地來此請罪,望陛下定奪。”
“這……”
萬順公公的手僵在原地,一時間扶也不是。
雖說國師與皇上交好,可暗地裡皇上對她什麼心思他也不是看不出來,若是來與皇上商議事情還好,可若是來請罪的,那這……
萬順公公臉上多了一絲為難:“大人,今兒剛下了雪,眼下皇上正在後殿的湯池裡泡著,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咱家……”
“這外邊冷,要不國師還是先進去,有什麼事兒等皇上出來了再說?”
萬一在延龍殿凍出個好歹來,傳出去也不像那麼回事啊!
豈料裴祈雷打不動的搖了搖頭,似是鐵了心要跪在這:“那我在這等陛下出來便是,萬順公公不必理會我。”
“請罪,總要有個請罪的樣子,不是麼。”
萬順公公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看裴祈的眼神,他說了也白說,這位八成是不會起來了。
隻好勸了幾句回到殿內。
裴祈直起身子,沒過多久,雙膝便被冰雪凍得麻木,荒寥舉著傘站在一側,雙唇緊緊抿著。
“將傘拿開。”裴祈顫著雙唇張了張嘴。
可荒寥,卻沒有照做。
“主上,你何必如此。”
容欽有意挑撥離間,那本不是她的錯。
裴祈卻自嘲的勾起唇角:“荒寥,你跟了我這麼久,陛下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應當看在眼中。”
那年西北剿匪,他寧可頂撞先帝,也要隨她一同前往西北。
為了深入匪窩,即便頂著太子這個不容閃失的身份也要以身入局,扮成過往的商旅,被那群土匪硬生生的綁進山裡,最後與她裡應外合,將那群土匪打的潰不成軍。
回到帝都後,她玩笑般的問他:“太子就不怕臣慢了一步,讓您陷入危險?”
可他回答的,卻異常認真:“老師是孤最信任的人,若是那匪窩外麵是老師駐守,孤未嘗不能放手一搏。”
“因為這天底下,隻有老師能懂孤的意思。”
那時她便想過,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許已經不隻局限於所謂的師徒、君臣,還有更甚。
可現在呢?
隻因容欽的三言兩語,她瞞著江溟滄去查了鎮撫司,甚至隨容欽一同前往大理寺,去找於他而言不利的所謂證據。
還有錦江一事,竟還懷疑他與段千鈞有所牽扯。
她對江溟滄的信任,幾時變得這般不堪一擊?
為人臣子,實在是不該。
今日跪在這,她不光是為了請罪,還要讓自己明白,什麼人該信,什麼人不該信。
不過是……
在罰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