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千鈞從錦江回來,縱然容欽手上有再大的權勢,又能奈他如何。
可是到那時候,裴祈還會這般無條件的相信他嗎?
他走到裴祈先前跪著的地方,那裡已經被重新鋪上了一層新雪。
可若仔細看,便不難發現,雪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片礙眼的紅梅。
江溟滄俯身,將那片紅梅捏起,放在眼前靜靜的看著。
“嗬,你倒不怕冷。”
三千鴆羽,錦衣衛,以及李適與太後的死,正如容欽所想,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
而裴祈那所謂的信任、荒唐的請罪,在他看來根本就可笑至極。
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所期望的在發展,可是……
可是為什麼,他偏偏笑不出來呢。
江溟滄莫名感到一陣煩躁,呼吸也變得急促,他手上用了力,將那片花瓣一點一點的揉碎在手中。
他知道,他與裴祈總有一天會成為敵人,而且這一天並不算遠。
他也早就想好了除掉裴祈的辦法。
可若那一天近在眼前,他當真能毫不猶豫的下手嗎……
六歲,他被那個接生婆以皇子的身份送回宮中,因為白錦禎下落不明,所以他被養在淑妃膝下,可因為有江陵楓,淑妃待他並不是很好,不過沒關係,他並不指望一個女人活著。
先帝以為他這六年在外流浪必然受儘苦楚,自以為是的想要給他補償,其他皇子被逼著學那些聖賢書,可他卻可以毫無顧忌的當個沒用的、隻知享樂的閒人。
可沈昱不準。
沈昱想利用他謀取皇權,將他身邊的人都悄無聲息的換成了沈家的人,要他變著法的在先帝麵前扮演一個有抱負、為社稷的皇子,如若不從或是生出異心……
那些折磨人的藥與手段,他都受過。
直到……
裴祈成了太子師。
她位高權重,偏又不按常理出牌,教書的時候喜歡將人都趕出去,就連沈昱派來的那群人也不得違抗。
所以隻有在她身邊時,他才能感受到一些或多或少的自在。
後來裴祈察覺到他身邊的人心懷不軌,便略施手段,不動聲色的將沈昱的那些眼線一個一個的從他身邊摘除。
他以為,昏暗無光的日子總算是要結束了,可沈昱,並沒有因此放棄。
他也意識到,想要徹底擺脫沈昱,隻有坐上皇位這一條路。
可等到他登上皇位後才發現,這天底下,原來有的是人想要他死。
帝都的雪,在這一刻突然下的大了,就像是想要將埋葬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無力的垂下雙臂,手上那顆被碾碎的花瓣,也淒淒慘慘的飄落在地上。
老師……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
“皇上,起風了,您龍體要緊啊!”
萬順公公的話,讓江溟滄思緒回籠。
他將披風收緊,轉身走向側殿。
“老師的女子之身還不能暴露,進殿伺候那兩個宮女……做的乾淨些。”
萬順公公垂頭應聲。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