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要不然,為什麼要憑空弄出個沙漏來?”
頌苖斬釘截鐵地回答,使司機、老田幾個大驚失色。頌苖的話不無道理,沙漏不就是計時器嗎?剛才,震蕩來的突然,他們的心思都放在腳下的石頭上,沙漏是看到了,卻沒多想。如今再看,那沙漏中的白沙已經流下一小半了,而自己才剛從這一頭起步。
一百米並不遠,跑步的話三十秒內就能到,可眼下的環境,要在半分鐘裡越過數不清的,隨時可能掉落的碎石,趕到另一側儘頭的出口,卻難如登天。幸虧,流沙池中的沙礫落得雖快,但懸於上首的沙礫頗多,若抓住這段時機,倒還不至於無望。
“那現在怎麼辦?搖的這麼厲害,站都站不起來,怎麼過去啊?”
“我就說,最好等等衛霄的,你們看!要是我們那時候等他……”
“為什麼他能過去?為什麼他運氣這麼好?我……”
“媽的,我不想死在這兒啊!”
“行了,行了,都給我閉嘴!”頌苖厲聲喝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你們不要命啦?想想怎麼過去,才是正理!”
方一言畢,又迎來一波激烈的動蕩,引得這些天神經已緊繃到崩潰邊緣的老田等人哇哇大叫。頌苖此時也顧不得拉著眾人集思廣益了,前方又掉落了兩塊巨石,反倒使她的視野清晰了不少。頌苖伸長脖子,昂首從跌落石塊的空隙處往下巡視,這一看,讓她本就慌亂的心再添惶恐。
頌苖的眼中,他們而今身處的這個如棋盤一樣的地麵,是由一根石柱支撐起來的。柱子呈圓形,支於盤麵底部正中,約有兩三米粗細,一個浪頭打來,柱子便不住地顫動。根基一搖晃,‘棋盤’自然就跟著晃動撞向周邊的山壁,引出一連串的震蕩,使得石塊脫落砸入黑水之中,誘發無數餘波……反複如此,好比一個惡性循環。
頌苖感受著‘棋盤’每一次的振動,眼珠不錯地緊盯著狂瀾的來來去去,腦中的思維飛速的旋轉著。就在這麼危急的關頭,還真被她找出了一絲規律。頌苖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微微一頓後,麵朝出口處放聲喊道:“衛霄,幫個忙吧!我們的命都握在你手裡了!”
“你什麼意思?”衛霄不喜歡頌苖略帶威脅的話,可也明白對方唯恐自己不搭理的心思。略想了想,衛霄便擰著眉宇上前兩步,沉聲詰責。不是衛霄不願先走,要等李師傅他們一起會合。而是,人是種群居性動物,更彆提在目前這樣充溢著險阻的惡劣環境下了,既便相互關係不融洽,也好過獨自一個人去冒險。
頌苖知道站在邊緣處的衛霄,是看不到他們此刻的處境是多麼危險的,隻有走上‘棋盤’的人,才能看到中心的那根搖搖欲墜的柱子是多麼不堪一擊。頌苖咬了咬唇,厚著臉皮道:“衛霄,我剛才這麼說是沒辦法,你彆往心裡去。”
頌苖不給衛霄拒絕的機會,說了句軟話後,趕忙接著道:“我長話短說。衛霄,你那邊看得到下麵的水從旁邊衝過來,對吧?每次要衝過來的時侯,你給我們提醒一聲。”
“你的意思是?”李師傅仿佛明白,又好似還有一竅未通。
“地下不是有一根東西撐著嘛,它被浪打到就會搖,它一搖上麵也跟著動,還會撞到旁邊的山上,連石頭都要跌下去。我們就要趁著前麵一陣浪頭過去,後麵一波水花還沒有過來的這一點時間,儘量跑。”
眾人聽頌苖這麼一解釋,心頭即刻敞亮,紛紛滿眼祈求地眺望著衛霄,竟連和衛霄起過衝突的王偉亦不例外。看來,為了活命,所有的人都已經把尊嚴踩在腳底下了。
衛霄從不是不把人命看在眼裡的人,心腸又不硬,這種時侯根本無法拒絕。隻能忍下對頌苖等人的不喜,出言指示。
“浪來了!”
李師傅幾人立刻停下腳步,一下子撲倒在石頭上。趴的地方還有講究,最好是前後兩塊石頭中間,要不然剛巧身下的石頭掉落,連個扒住東西搏一搏的機會都沒有。
等餘震過去,眾人馬上起身儘展所能,或跳、或爬、或翻、或滾……各施手段地往出口逃。那種不顧一切的樣子,若還在外麵的世界,一定被人取笑。可能,還會被好事者傳上網,成為大眾的笑柄。但這一刻,看在衛霄眼中,卻隻覺得悲哀。
“啊——!”
尖厲的慘叫聲嚇得奔跑中的眾人身形一窒,衛霄分神探去,卻是懸身於巨石空隙間,搖搖欲墜的賀父。他的左手正緊扒著石塊的邊沿,而右掌卻死死抓著旅行箱不放。
李師傅等人瞧著賀父晃來蕩去的樣子,眼下一片焦燥。剛才他們就一直追著賀父,以為就算讓賀父打了個措手不及,占了起跑的先機,但他們這麼年輕,沒兩步必定能攔住賀父的。誰知,人不要命起來,竟有這樣的爆發力,五十歲的賀父跑了一大段路,愣是沒讓人追上。
王偉幾個眼下急的不是賀父,而是他手中的皮箱。賀父不聽衛霄的提示,瘋狂奔逃的模樣,他們都看在眼裡。卻深知,勸了也沒用。為了取回箱子,他們什麼都肯做。但前提是保住性命。比起吃的,當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誰敢像賀父這樣在顛簸的‘棋盤’上狂奔亂跳啊?
“爸,你抓緊了,我過去救你。”
“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過去!”
“你千萬彆放手啊!”
其實,隻要讓賀父丟掉手中的旅行箱,空出右手來抓住山石,雙手一起使力,確實能支撐一會兒。然而,賀父的價值,便是他緊拽著的皮箱。要是他鬆開手,或許所有的人都會看著他去死。甚至,還會在路過的時侯,故意踢上兩腳來泄憤。因此,就連頌苖都沒說出讓賀父拋下箱子的話。
賀父命懸一線,卻老而彌堅,硬是讓他撐到了頌苖伸出援手的那一刻。頌苖不敢把全身壓在獨塊的磐石上,隻得趴於巨石間,探出身伸長胳膊往賀父處送,一連撈了幾下都沒抓住賀父的手。
賀父本已心死,他如今抓著石壁,不過是求生的本能。看著頌苖伸向他的手,卻不知道丟了旅行箱,抬手握住。實則,賀父的手腕處已青筋暴起,臉頰上都是冷汗,隻要從近處看,就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末。恐怕稍稍的顛蕩,就能讓他跌入深淵。
“浪來了!”
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