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8章 最後的黃雀(1 / 2)

“弟弟,弟弟醒醒!”

“嗚……”衛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方欲睜開眼卻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刺痛。衛霄有一刹間的迷茫,但很快他想起了目前的處境,他出車禍了,麵包車衝出柏油路,掉下了陡峭的斜坡。在車子跌落的那一霎,麥子和衛霄正斜身躺在最後一排的四人座上,衛霄緊緊抱住麥子,並叮囑對方牢牢抓住左右兩側的椅背。

一陣失重感過後,身子猛然一沉,飛墜而下。耳畔聽到的是女人的驚叫和男人的怒吼聲。不過眨眼間,車頭已與地麵相撞,車身頓時扭曲變形,其內的椅架亦在擊撞之下壓成一團,墨色的車窗和擋風玻璃碎成無數片,碎渣嘩啦啦的跳竄開來,射向車廂內的每一處……

衛霄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侯失去意識的,也許是玻璃碎片爆射的那一刹,或是在麵包車與地麵衝撞後的,那一係列擠壓、側翻、掀倒的餘波中昏倒的。衛霄此時雖然還沒有睜開眼睛,但他的思維已經清醒了,正極力掙紮著想立刻蘇醒。因為衛霄深知,目前的處境太危險了。

從身下的不適感,衛霄能猜出自己仍在車禍現場,那麼先前在車頭爭執的三人中是否有人活下來、汽油會不會因撞擊而泄漏發生爆炸、去處理中年女人的彪子迎頭趕上路過此地時,會不會恰巧聽到麥子呼喚他的聲音……

衛霄已經使出吃奶的勁兒了,怎奈,他的手指和眼皮都沒動一下。不得已,衛霄隻能在心中默念起地藏經,一遍兩遍,慢慢的,衛霄感覺自己的手指能動彈了。但隨之而來的痛楚,也更為清晰了。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萬無量世界……”

待衛霄在腹中念完五遍地藏經,他終於張開了雙眸,一張蠟黃色,臉皮上布滿細微血口的小臉湊在他麵前,正焦急地蠕動著嘴巴不停地叫喊他。

“彆……”衛霄的喉嚨很乾澀,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衝衛霄叫囂著自己的存在感,疼得衛霄緊咬著失卻血色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方艱難地啟口,堅持著把話說完。“彆叫了,不要讓人聽見。”

麥子很聽衛霄的話,他不讓說就不說話,立即閉了嘴靜靜地坐在衛霄身畔。衛霄昂首看了眼漆黑的天色,暗暗鬆了口氣。他努力地撐著胳膊起身,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他已經不在車內了,而是躺在草叢裡,顯然是麥子把他從麵包車裡拖出來的。

麵包車的殘殼就在二十米外,車身整個翻轉,車輪朝天車頂反置於地麵,由於激烈的衝撞,原本平滑的車頂仿佛是一張被人揉過的廢紙,凹凸不平的貼在泥地上。車子前後左右的車窗儘碎,衛霄以為麵包車掀翻後,他和麥子很可能掉到了車頂上,麥子醒過來之後,拉著他從破碎的後車窗內出來的。

“救命,救命!救救我,救命……”

咦?車裡還有人活著啊?衛霄微微蹙眉,招了招手,示意坐在一邊的麥子把自己扶起來。

嘶,好疼!

衛霄剛撐著麥子的手站起身,腳底板踩到泥地的那一霎,疼得他齜牙咧嘴。衛霄抬起小胖腿,低頭瞅了眼左腳的腳底板,上麵有一道血口,明顯是被玻璃割傷的。衛霄默默歎了口氣,他被中年女人偷出來的時侯,隻套著內衣,連鞋子都沒有穿。沒有厚實的衣物保護,難怪車禍時撞得這麼疼,連腳底板都出血了。

衛霄停下腳步,並抬起小腿,麥子自然是看到了。她的眼睛沒有衛霄那樣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但此刻舒鬱高高地掛於當空,衛霄白皙的腳底板上的那道猙獰的血口自是顯得格外的分明。麥子趕忙撕下衣擺處的布條,給衛霄包紮,一邊說道:“弟弟,我抱你過去。”

“你身上有什麼地方疼嗎?”腳底板受了傷,衛霄當然不想走路。但麥子是個小孩,還是個常年被打罵的小孩,可能自己身上疼都不知道說,萬一因為抱著他而加重對方的傷勢,這樣的事衛霄可做不出來。

麥子搖頭道:“沒有。”

衛霄往麥子的身上掃了幾眼,並讓她對著自己轉了個圈。然後,拉起她的手,指著女孩手背上玻璃的割傷,問道:“這裡疼嗎?”

麥子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首。“有一點。”

“那比這個還疼的地方有嗎?”衛霄沒看到麥子的衣服上有大量的血跡,但他更怕撞擊而引起的內出血。

“沒有。”

衛霄不願耽擱太多時間,當即拍板道:“你先抱我一會兒,萬一有哪裡疼,一定要跟我說,知道嗎?”

“嗯。”麥子頷首把衛霄抱了起來,先是踉蹌了幾步,仿佛還不習慣抱衛霄這般的重物。但馬上腳步變快了,顯然適應良好。

“我很重啊,你抱得動嗎?”麥子的步伐趔趄時,衛霄有些擔心地詢問。

麥子緊緊摟著衛霄,冰冷的小臉上帶了點笑意道:“弟弟很乖,不重,比水桶輕。”

麥子的話,讓衛霄想起了徐家村裡每家人家提水的大水桶,一桶水,連著木桶的重量大概要三十多斤左右,不是成年男子,單手是拿不動裝滿水的水桶的。所以,徐為民家的人把吊桶裡的水倒入木桶後,多數都是大牛、或是徐為民提著木桶往灶房倒水的。但聽麥子這麼說,顯然在她家這個重活是她包下了。

衛霄輕輕地搖頭,覺得麥子活的很辛苦,而現在自己讓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抱著,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時麥子已經揉著衛霄走到了車子的另一邊,衛霄的注意力,很快被車頭的慘景吸引了過去。

麵包車的車頭已被碾壓的不成形,司機斌子的頭被砸成肉餅,三癩子則讓車身破損後裂開的鐵皮穿胸而過,張著眼死不瞑目,嘴裡、下巴、頭頸、胸前都是血,還是濕的,顯然是不久之前才剛從他的咽喉裡噴撒出來。

令衛霄吃驚的是,年輕女人竟還活著,也許是駕駛座椅替她擋住了一些衝力。如今,她正劃拉著十指,一點點的從車窗爬出來,但爬來爬去就是爬不出車廂。衛霄讓麥子把他放下,彎身朝車內一探,才明白年輕女人的腿讓變形的車座死死壓住,除非用蠻力把車座拆開,她是出不來的。而且,女人的胸口正淌出血絲,看來是受了重傷,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救救我,拉我出去!”已是強弩之末的年輕女人在絕望中看到了衛霄和麥子,趕忙揮手求救道:“麥子……麥子,救救我!你沒有地方去了對吧?隻要你把我拉出去,以後我來養你。我不會打你罵你,每天給你吃肉……”

麥子冷冷地俯視著不停說著承諾的年輕女人,放開衛霄,慢慢走上前。年輕女人以為說動了麥子,滿臉血漬的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笑容。然而,下一瞬這股喜意又轉為深深的恐懼。因為,年輕女人竟看到麥子蹲□撿起了一塊石頭。“你想乾什麼?不要過來,走開!”

啪啪啪!

麥子沒有表情地抓著石頭走向年輕女人,在對方的尖叫中,舉起石塊一次次的砸向年輕女人的腦袋。年輕女人想躲避卻根本轉不開身,欲伸手推開麥子,胳膊竟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年輕女人從討饒到喝罵,又從哭喊到詛咒,麥子的手始終沒有停,直到年輕女人不再發出一點聲息。

衛霄站在一旁,什麼話都沒說,更沒有出聲阻止。他不想讓年輕女人活著,要是他們留下年輕女人就這麼走了,對方肯定會泄漏他們的行蹤。但衛霄沒想到的是,自己沒行動之前,麥子會對年輕女人出手。

麥子站起身,舉手想把石頭丟到一邊的草叢裡,被衛霄製止。衛霄示意,讓麥子去翻死人身上的口袋。麥子聽話的執行命令,從斌子、三癩子的衣兜裡掏出兩個皮夾交到衛霄手裡,衛霄看了看,一共是五百二十塊六角七分,算得上是一大筆的錢了。

衛霄把帶血的石頭塞到麥子的衣袋裡,忍疼拉著她走了一小段路,隨後兩人縮到草叢裡,由衛霄低聲開口詢問。

“你要回家嗎?”

麥子搖頭,臉上有點茫然地說道:“姆媽死了。剛剛那個人和姆媽吵,這樣推姆媽,姆媽跌到地上就不動了。我親眼看到的,阿奶也看到了,阿奶說姆媽死了。”

什麼意思啊?衛霄有點聽不明白,隻知道麥子她媽和年輕女人吵起來,可能出了意外,讓年輕女人打死了。但是,阿奶看到了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那個滿臉橫肉,到村長家搶過自己的老太婆,也看到年輕女人把兒媳婦打死的事?這老太婆不是很喜歡把事鬨大嗎?為什麼村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還讓那對母女能分出手來把他偷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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