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間的視覺衝擊,使得衛霄的心跳猛然一頓。咖啡色的玻璃窗內,那張慘白中夾雜著鐵青色的女人的臉孔上,嵌著一雙暴突的眼珠子,舌頭耷拉在唇外滴著垂涎,隻消一眼,眼前的鬼臉就與衛霄昨天午後初到此地時,站在花壇邊看到的那個烏黑色的腦袋重合到了一起。
衛霄不知道的是,昨夜他在舒鬱的光芒下誦經時,曾進入過玄妙的境界,使他的五感更為敏銳了。所以,他眼下才能把曾經窺不透的東西看得如此明白。然而,越是看得清楚,愈是讓人駭然。黑色的眼瞳中映著吊死鬼的衛霄,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能感到玻璃窗後的鬼臉上深藏的惡意。
誒?不見了!
鬼臉沒有預料的出現,亦在突然中消失,其間僅隻一個眨眼的功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衛霄,依舊沒能看清鬼影究竟出沒於哪一個房間。他隻知道那鬼東西在針對自己,前後兩次顯現在廁所內的玻璃鏡上的影像,分明就是有意鬨給他看的。第一次是嚇唬自己,今天又來警告,衛霄不明白那隻吊死鬼是什麼意思。
鬼東西讓他不要多管閒事,可他多管什麼閒事了?特彆是第一次,在蔬果園中的洗手間裡看到鬼影,對方為什麼要嚇他?那時侯他還什麼都沒有做吧?除了讓徐慶餘他們喝下混合了經書灰的桔子水,使鬼影想偷襲楊讚時被反彈回去……但這件事,不也是在鬼影出現之後才發生的麼?
等等,衛霄腦子裡忽然浮出一個念頭,回轉思緒一想,刹時回憶起險些被自己遺忘的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
鬼影對楊讚下手,卻無功而返的原因,是他喝過佛經燒化後的煙灰。但自己為什麼會給楊讚他們喝泡了紙灰的水呢?是因為他們去西翼樓的時侯,方孝誠險些著了‘鬼手’的道兒!想到此處,衛霄的心頭一凜。怪不得!怪不得那隻鬼一直針對自己,原來,它想對自己房間裡的孩子下手。可是,這次來的孩子那麼多,對方為什麼偏偏就看中了他身邊的人呐?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緣故?
衛霄心底很煩躁,他如今差不多已經明白鬼影叫他不要多管閒事的原因了。那麼,這個人他到底救不救呐?其實,隻要他袖手旁觀,離開姚融等人一會兒,鬼影就可以得逞,而自己十有*也就安全了。但是……衛霄轉首環視著一邊玩耍,一邊衝他微笑的方孝誠幾人,想到對方把麵包、牛肉乾分給自己吃的情意,並且無論什麼事,總是乖乖照他的意思去做的乖模樣。衛霄即便再自私,也做不出甩手不管,眼看著孩子們陷入危機的事。
既然,他無法置身事外,那總要知道那個吊死鬼究竟要對他身邊的哪個孩子下手吧?照先前發生的事看來,鬼怪想抓的應該是方孝誠,但衛霄沒忘記洗手間裡的鬼影對楊讚出手的事。因此,衛霄不敢確定,就怕弄錯了人給鬼影可乘之機。不過,即便衛霄不知道女鬼相中的是誰,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大樓後要給徐慶餘幾個多喂幾杯摻著經書灰的白開水了。
啪啪啪!
“好了,人都到齊了,現在大家牽好旁邊的小朋友,跟著老師走。”
這次不是去蔬果園,而是往不遠處的村落去。走到村口,老師讓孩子們停下,邊同早就等在村頭的村長打招呼。在老師說話間,村長不住地點頭,待雙方交流完畢,老師吩咐孩子們跟著村長走,每到一個農家,就分出七八個孩子,讓孩子們幫著村裡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做事。有的是打掃房子、有的是刨土豆、有的是搬東西、有的是灑撒菜籽……
衛霄拉著徐慶餘幾個不願分開,硬是讓老師把他們六人一起分到同一戶人家。這戶農家裡頭人還不少,幾個大媽、大嬸對城裡來的孩子特彆的感興趣,總是旁敲側擊地問著問題。屋裡還有個大不了衛霄幾歲的小姑娘,羨慕地瞅著徐慶餘手裡的酒心巧克力。一路上走過來,衛霄看到徐慶餘吃了六顆巧克力,並有繼續往下吃的趨勢。他覺得小孩子不該多吃這種東西,便作主把徐慶餘口袋裡剩下的三顆巧克力送給了小姑娘。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小姑娘吃到甜滋滋的巧克力後,求得家人的同意,舀了兩勺子玉米粒,並拌上大半盆的糠,帶著衛霄幾人去雞舍喂雞。
咯咯咯,咯咯咯。
“喏,要這樣喂。”
方孝誠、賀榮幾個站在雞舍裡,學著小姑娘示範的姿勢,往泥地上撒著拌著糟糠的玉米粒。三十幾隻雞爭先恐後的圍上來,在姚融等人的腳邊低頭啄食。
咯咯咯,咯咯咯。
“哇……”
楊讚覺得好玩,伸手去摸吃食的大公雞,被公雞扭頭啄了一下小手。又驚又疼的楊讚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旁的小姑娘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衛霄上前拉過楊讚的手,看了看上麵被公雞啄到的傷口,隻是破了個皮,沒有大礙。衛霄揉了揉楊讚的傷口,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了幾句,繼續拉著楊讚喂雞,轉移他的注意力。
楊讚感覺被衛霄撫過的傷口不那麼疼了,舉起小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滴,又開始笑眯眯地伸手,往塑料盆裡抓了一把玉米粒撒到地上喂雞。
“唉呦!放下來,放下來,不用你們弄。你們坐在這裡就好了,啊!”
“老師讓我來幫忙做事的,我不要坐在這裡。”
“對,我們要幫忙。”
“那……”
“三狗子他娘,給他們一盆冬筍,讓他們坐在一邊剝皮好了。”
“哎呀,當心啊!燙到沒有?好了好了,你們都到外麵去玩吧,啊?”
“不要,老師讓我們……”
“小妹她嗲,拿幾個苞米出來,叫他們搓苞米棒……”
衛霄聽到風中傳來的周圍幾戶農家內的叫喊聲,心下苦笑著搖頭。這些孩子才五歲,而且,還是大城市裡被家長寶貝著長大的孩子,哪裡做過什麼家事啊?彆幫倒忙就不錯了。衛霄以為,老師們把孩子帶到村裡來,幼兒園肯定是給了村裡人不少好處的。所以,對方才肯讓小孩子這麼瞎折騰。當然,剝冬筍也好,搓苞米棒子也罷,就是喂雞,對孩子而言,也必然有一定的教育作用的。但對村裡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了。
“好了,雞喂好了,我們回去吧。”衛霄推著意猶未儘地盯著雞群的徐慶餘幾人出了雞舍,等小姑娘鎖上籬笆門後,手拉手地回到了前院的老屋裡。
“雞喂好啦?”三十歲左右的大嬸見衛霄幾個入內,趕忙指了指堆在屋角處的幾把高梁杆子紮成的掃帚,示意姚融等人去前院把水門汀上的灰塵掃掉,鋪上塑料布後,把堆在倉房裡的稻穀粒倒在上麵翻曬。
衛霄、徐慶餘幾人依言而行,取了掃帚到前院掃地。正打掃間,有個麵色驚惶的女人衝入院子直奔正屋,覺得奇怪的衛霄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下一刻大門合上了,屋內卻傳出陣陣地哭鬨聲。
“什麼?村裡的老屈死了?”
“你胡說吧?今早我還看見他跟你家小謝開車到鎮上去呢!”
“這事,我咋能胡說啊?村裡都傳開了。”
“唉呦,作孽哦!”
“可不是嗎?老屈比咱家剛子還小一歲吧?就這麼去啦?”
“誒?二弟妹,你哭什麼呀?你家小謝也出事啦?”
“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你胡扯什麼呢?閨女,到底咋回事啊?有什麼難事隻管說,咱還能不幫著你?”
“春花,該不會是你家小謝開車的時侯跟人撞上了吧?”
“不是!軍輝說,這事有鬼。”
“啊?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