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火很大,連鞋子都找不到了。我想逃到樓下去,可是,開門的時侯手好疼啊!”衛霄說著說著眼眶裡充滿了淚水,濕潤的大眼睛看得田國慶和小劉陣陣揪心,要不是為了破案,他們都想喊停,不願孩子再去回憶那麼傷心害怕的事了。
“這個傷口就是開門的時侯弄得吧?”一般而言燙傷最好不要包紮,但衛霄身上的患部破了皮,水泡都爛了,未免感染或是把傷口處塗抹的藥膏蹭掉,隻能纏上紗布。田國慶小心翼翼地翻過衛霄的右手,瞅著小小的掌心中滲出墨綠色膏藥的紗布,仿若能透過滅菌布片窺見事發當日趕來醫院時看到的,印在聞天傲手上的那個圓形傷痕。
三日前,田國慶命人拍下聞天傲手心內的傷痕,拿著照片與沈家彆墅中房門的手把做過對比,法醫、醫生、和鑒定部的人一致認為,聞天傲右掌心裡的燙傷是房間起火後,開門時落下的。
“嗯。”衛霄抽抽鼻子眨巴著眼睛,堅強地把眼底的淚水隱去,邊回答道:“手很疼,不過門開了。我想走出去,可是,外麵的火比裡麵還大,根本走不出去。”
“當時,你聽到什麼聲音嗎?”田國慶垂眸想了想道:“樓梯上有火嗎?”
“不知道。”衛霄搖著腦袋道:“門一開,火一下子撲過來,很燙很疼,我的眼睛都張不開,手一摔,又把門關上了。”
小劉速記著衛霄說的每一句話,並在腦中思索著各種問題。其實,聞天傲所說的二樓樓梯轉角處的那個房間,他們初步檢查的時侯就注意到了。雖然火勢很大,把房內的東西都燒成了焦炭,但還能從中看出些蛛絲馬跡的。
火場中,唯有這個房間裡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箱蓋被打開、破碎的玻璃窗沿上有燒焦的棉布片、窗台下有一個燒得不成形的圓凳、洗手間浴池裡的水龍頭沒關,等等。特彆是那扇破損的窗子的直下方,地上丟滿了被子、枕頭和衣服。顯然,是有人因為要跳樓而做的準備。
了解到這個情況後,有人提出,或許是方美玉逃走時弄得。但很多人反駁了這個說法。如果是方美玉的話,用不著往地上丟那麼多東西當鋪墊。另外,方美玉為什麼不走樓梯,從大門逃出去?當方美玉必須跳樓逃生的時侯,顯然是底樓的火勢太大,她彆無選擇了。所以,已他們的推測,要是方美玉是那時逃離彆墅的話,應該逃不遠的,除非駕車離開。
但沈家的彆墅進出隻有一條路,除了往市區的那條柏油路,往附近村落內的岔路都是三尺來寬的爛泥小路,根本無法通車。先一步趕到的聞鑲玉說,他們來的路上沒有看到反方向駛過的車子,亦沒有車子停靠在路旁,或是田野間。而沈家的轎車也全都在車庫裡,一輛都沒少。所以,方美玉很可能是徒步離開的。
起火的時間,檢測組定在三點到三點半之間。照火勢漫延到不得不從二樓跳下來的情況推論,起碼燒了一兩個小時了,也就是當時已經五點半左右了,而他們接到報案到達彆墅時是六點四十分。之中有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無論在這段時間內,方美玉是奔是跑,她都不可能像如今這樣人間蒸發的。
當然,也可能是方美玉,或者真正的凶手故布迷陣,在起火前,就布置好了這條會讓警方走入死胡同的線索。但聞天傲的出現,讓不少人更傾向於這些事是他做的,從二樓跳下來的人是這個孩子的想法。雖然,有人覺得一個五歲的孩子即便在死亡關頭生出急智,也不可能那麼聰明和大膽。
小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下聽了聞天傲的話,證實了他和師傅為首的這些人的推測是正確的。不過,反對者的論調也無可厚非。因為,對方沒見過聞天傲,而他們卻是在兩年前和聞天傲打過交道的,知道這個小家夥非常的機靈,有這個能力和智力作出跳樓逃生的事。
小劉隻是有點可惜,聞天傲開了門,卻沒有走出去。要是他出去的話,興許會知道更多的線索。遺憾歸遺憾,小劉並沒有因為想破案,而叫孩子去冒險的意思。
田國慶端起小杯子,喂衛霄喝了口茶。衛霄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後,繼續說道:“門關掉了,我的手很疼,也不敢再開門了。但是,地板上都是火,房子裡的味道也很難聞,一直讓我咳嗽。爸爸跟我說過,不能去碰火、玩火,火會燒死人的。我很急啊,腳底心很燙很燙,可是又走不出去,怎麼辦呐?”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但田國慶和小劉仍然可以從衛霄的話中,聽出那份充斥著緊張、懼怕、悲傷、與走投無路的感覺。
說到這裡,衛霄牽起唇瓣,笑了笑道:“就在我快要哭的時侯,一點墨拍拍翅膀飛到玻璃窗那邊咚咚咚地啄窗口。我突然就想,乾脆從樓上跳下去吧!”
衛霄說得輕鬆,小劉、田國慶卻笑不出來。聞天傲要是他們的孩子,隻怕他們都要心疼死了。要在怎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讓孩子獨自麵對這一切?
“寶寶很厲害哦!叔叔都沒你聰明。”田國慶撫摸著衛霄的小光頭,誇獎道。
“真的麼?”
“真的。”小劉趕忙附和道。
衛霄的眼中流露出被人誇讚後喜悅又靦腆的光芒,田國慶、小劉心裡澀澀的,心中央求老天保佑,不要讓眼前孩子的臉上留下什麼傷痕,孩子還這麼小。
衛霄裝作被誇而急著炫耀的孩子,把自己怎麼翻箱倒櫃、怎麼浸濕棉被、怎麼從窗口跳到地上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連跳下樓想走得遠一些,沒走幾步就碰到煤氣罐爆炸的事都沒忘記說。衛霄說的高興,卻聽得小劉和田國慶背上都汗津津的,光想到聞天傲要是遲一步跳下樓,被卷入忽然因爆炸而喧囂的火焰中,或是沒有巧合地摔倒,被炸裂的玻璃碎片刺入背脊□□脾臟,就不寒而栗。
“對了。”說完這些,衛霄扯住田國慶的衣袖道:“田叔叔,你看到一點墨了嗎?它在哪兒?是不是在元伯伯那裡?”
衛霄的問題讓田國慶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與小劉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這麼小的孩子肯定不會騙他們的,所以,聞天傲口中的大白雞是真的跟他去了沈家,而且,還是幫助他逃出火場的最大功臣。問題是,他們並沒有看到啊。若不是聞天傲說起,他們根本不知道這隻雞的存在。
田國慶把臉拉成了苦瓜,換了個人他肯定沒顧忌的實話實說,但對聞天傲,田國慶的心腸就軟了,就怕自己說出大白雞不見的事,引得孩子大哭一場。聞天傲才剛醒,身子還虛,讓他們問話已經是不得已的事了,怎麼還能叫他傷心呢?便是不被醫生訓斥,他們自己都要自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