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跟鵝毛差不多,都是很一般的箭羽材料,不太值錢,但對劉承宗這種經常使用弓箭的人來說,自己修箭羽劃算。
進了魚河堡,就見城牆火把陰影裡,幾個人坐在內側斜坡朝他招手,讓他認出是自家兄長劉承祖,什長田守敬和高顯。
劉承祖是他親生大哥,年長四歲,今年二十二,在天啟七年跟他一起被賀人龍看中,招募到魚河堡來當家丁。
去年有個叫張五的管隊拉著隊伍當了逃兵,哥倆受命去外頭招募流民充軍,回來就給了個隊長補上張五的空缺,像沒出現過逃兵一樣。
招兵簡直不要太容易,處處遭災,流民遍地,當兵好歹能管個半飽。
一直饑餓很難熬,卻總比直接餓死強。
誰不想活著呢?
至於逃兵,則有逃兵的路數,他們有鎧甲持兵器,又在軍隊學了一身殺人技,落草做賊說不定要死於非命,也說不定就不愁吃穿了。
田守敬和高顯都是當時沒跟張五走的邊軍,前者老家是延安府膚施縣,離劉承宗家就隔了幾座山;後者則是安塞縣人,離的稍遠點。
過去都是很普通的軍士,在招來新兵後,二人都被提拔為什長。
在一逃一提裡,魚河堡邊軍的數量沒有變化,質量卻降低了一個層次。
“打著雁了?”
劉承祖坐在斜坡上,指了指身邊的土地,那擺著隻木簍,道:“估計你餓極了,給你留了飯。”
不提還好,劉承宗肚子已經餓得叫不出聲了,也不客氣,坐在斜坡撩開簍蓋,便端出裡頭金黃的糜子飯大口吃了起來。
糜子和小米長得差不多。
雖然涼了,上頭鋪蓋羊油也凝住,膻味大了些,但對餓極了的人來說很香。
香到越吃越心酸。
當初當兵是家裡遭了難,但龍王廟山老劉家的條件還行,不然也供不起倆兒子脫產讀書習武十幾年,當邊軍前雖然也挨過餓,卻不至於三天兩頭吃不飽。
隊長這種基層軍官不是朝廷命官,如今也不發銀,但口糧能管夠,劉承宗經常找兄長蹭吃蹭喝,這才讓混著個勉強。
“打著了,兩隻,連珠箭使的不好……第三箭沒拉開弓,等搭上去飛起來就打不到了。”
劉承宗邊吃邊說,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彆的收獲,說著端碗起身從馬背上解下陶罐,道:“守敬哥,拾了麵鏡子、半根蠟燭,我看還不壞。”
“幫我看看誰燒荒給的豆子還剩著,換一把兩把都行。”
他們的軍糧分兩種,口糧與月糧,口糧就像出差餐補,需離開駐地四十裡執行任務才會給,基本上都給足數。
去年秋天魚河堡選了一批騎兵出塞燒荒,都舍不得吃,有些人到現在還留有富餘。
“行,回去我給你問問。”田守敬抱著胳膊看向土坡下紅旗有些滑稽的染發,笑道:“喂你那紅旗?三膘這名字有何不好,瞧這改名以後瘦的。”
田守敬這是說了句俏皮話,不過嘴裡塞滿糜子飯的劉承宗卻沒心情調笑回應,他拿起水囊往嘴裡灌了兩口,把食物順下去,轉過頭望向兄長。
“馬瘦了事小。”搖曳的火把光亮裡,劉承宗臉上帶著少見的嚴肅:“哥,得想想辦法了,我今天打獵沒拉開弓。
再這樣下去,咱一身武藝可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