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動了買地的想法,家裡人都開始歡天喜地的盤算買下田地後秋天的收成了。
魯斌那邊由曹耀溝通,第二天中午,他和村裡唯一幸存的老人就被曹耀帶到黑龍山。
“實不相瞞,家裡人起初都不太樂意賣族田,但千真萬確是沒法子了,就算曹軍爺不去找我,今天我也得來黑龍山,無非現在是過來賣田,原打算來借貸而已。”
魯斌對這事倒看得開,他道:“村裡人商量了,賣田的價可以低,八十石糧換沿河田兩千七百畝,隻要夠我們吃就行;但我們要七百畝永佃給七個莊戶,今年地沒法全打出來,隻能給一成地租,來年往後每年三成,晾乾曬燥,伴羊羔一隻送至黑龍山。”
“若能答應,往後老廟莊叫劉家莊,二爺就是我們東家了。”
魯斌把話說得敞亮極了,說實話這不太像劉承宗買田當大地主,更像他和魯斌等老廟莊七個莊戶成了合夥人,攜手共渡難關。
明代田地有永佃的製度,一旦選擇永佃,地主有權把田地轉賣、抵押,但不能隨意撤佃,即使將田地轉手,賣出的也是田地與地租的所有權。
佃農隻要不拖欠地租,不但能永遠耕種這片土地,而且有權將佃田耕作權繼承、出賣、抵押、典當和再租佃。
這種佃田方式裡,佃農必須承擔地租、田賦以及田地帶來的其他雜稅。
簡而言之,這是老廟莊的活人在從田產中分割出屬於他們的土地,其實過去這七戶人加到一起都未必有七百畝地。
曹耀覺得自己人有點吃虧,插話道:“一戶五十畝就不少了,百畝你們也開不完。”
倒是劉承宗覺得問題不大,他眼中陝北一切田產都很難在今後的變亂下保值,爭不爭這三百畝地,將來都未必能攥在手裡。
所以沒必要為這事把人逼得太死,他對曹耀笑道:“本就是互相扶持的事,我覺得可以答應,咱們今年也種不完這麼多地。”
其實就算下半年,他們能不能把兩千七百畝地都耕作下來,一要看能不能招四十戶流民、二要看能不能想法子弄來足夠的牛騾。
不然這些地耕不出來。
說定了田產,依靠鄉約與老人的見證,這片地基本上就屬於劉承宗了,劉家人很高興,老爺子還專門找村人要來些米酒,給每人分了一杯。
但事情發展到這,還差一個工序,他們得去衙門,才能讓這樁田產買賣合法。
事不宜遲,劉家弟兄仨、曹耀魯斌一行五人,當日牽了馬啟程去往延安府城。
因此次田地買賣還受到諸多製約條件,儘管沒了傳統鄉約問遍四鄰的阻礙,依然有化族田為私田的困擾,所以為確保順利,帶上堂弟承運,是為讓他尋嶽父寫個帖子。
這還是劉承宗自魚河堡回鄉後第一次到府城,縣衙所在的延安府城治安如常,並沒有安塞縣城那麼可怕。
但城外綿延搭設的流民帳與開設粥廠,還是讓人清楚感受到饑荒的威脅。
府城北鄉官道上,不時有披堅甲策駿馬的壯士三五成群揚鞭而過,豪族莊客明目張膽穿上鎧甲違禁,城外捕快也沒法管,還有七八衛軍在外搶奪饑民包裹,當道翻找丟棄揚長而去。
弱肉強食已成常態。
當然,在旁人眼中,懷揣北鄉民壯牌、身著暗甲腰胯馬刀的劉承宗一行也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