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命令經左哨隊長、什長往下傳,人們開始挑選合適的箭矢張弓搭箭。
劉承宗也抽出三支箭拈在手中,纏上布條燃著了,依次在弓未拉滿的情況下,以大仰角、小仰角、平射,張弓射出去。
羽箭落點與城關外幾處篝火的距離有所出入。
馮瓤的左哨賊兵,用的都是衛所繳獲輕弓,弓力普遍在四五十斤,劉承宗沒拉滿的射程和威力,跟他們拉滿了差不多。
而城關外的篝火,由早前守軍擺放,都依照七十斤戰弓弓力擺放。
城上弓手若照篝火去射擊敵軍,多半射一箭空一箭。
不過劉承宗射出這三支箭,也不是讓人看的,黑夜裡看不見也找不著。
就是借羽箭劃過空中那一片刻,讓他們對射程心裡大概有個數。
天空星星已經隱去,月亮也不見了,天色將明未明時最黑。
這時候射擊不是能不能精確命中敵人的問題,隻要箭矢離弦就看不見了。
轟!
炮聲再度響起,又是四枚炮彈飛入陣前,掃入敵軍陣型,砸翻七八人,碾出道道缺口。
缺口很快被彌補,在軍官的命令下,一列列營兵持弓上前,越過最遠的篝火再上前走七八步破縫立定,張弓向城頭射來。
劉承宗高呼一聲,人們紛紛躲在城垛後規避。
齊刷刷的箭雨向城頭射來,有的釘在城樓、有的打在城牆。
射擊間隙,劉承宗透過城牆缺口向外望去,一隊步兵持長牌經弓手縫隙前進,持盾架在弓手身前,隨後執弓繼續向前十步,向城上投射羽箭。
他們進入射程了。
城上賊兵也開始在劉承宗的帶領下,朝弓進攻而來的敵軍拋灑箭矢。
但比起官軍,他們的齊射無序而混亂,稀稀拉拉落在官軍陣前,弓力不足,這個距離也很難造成像樣的傷害。
轉眼間,官軍已經以迭陣在關前紮下五排弓手,隨後陣型開始交迭前進。
後麵的上、前麵的進,人們在間歇中向城頭一排排射箭,箭雨來得又密集又準確,壓得城上賊兵不敢冒頭。
隨後,持火銃、三眼銃、鳥銃的銃兵才端兵器自後方上前,穿過弓手破縫隊形,在箭雨掩護下站在關前三十步。
他們沒有攻城念頭,也不具備攻城兵器,隻是以遠程箭雨壓製城頭,以火器就近瞄準城垛。
其實哪怕在這樣的距離,也無法在黑夜裡準確射擊,隻能憑借感覺,城垛有人影晃動就打,能不能打中再說。
劉承宗兩次想要射擊進入射程的火槍手,都因擔心被銃手擊中而被壓在城垛後。
他的部下大致也是如此,就連炮兵都在射擊時被火槍手命中額頭,直接被打死了一個。
實際上哪怕隻是用這樣簡單、機械而笨拙的方法,兵力三倍以上的官軍都能把他們打死在城頭上。
不需要攻城兵器,等他們大部分被射傷射死,哪怕不投降,一根繩子就能登上關城。
劉承宗貓著腰在城垛後來回流竄,不斷在那些被箭雨、鉛丸嚇住的士兵身旁,拍他們的肩膀或臉,出言鼓勵:“彆怕,占據很快就會出現轉機!”
這並非虛言。
就在劉承宗還未把所有人都鼓勵一遍時,關城上的馮瓤已經大聲喊道:“援軍已至,敵人被包圍了!”
砰砰!
馮瓤的話音剛落,敵軍陣後傳來悶悶的炮響。
是虎蹲炮與湧珠炮。
輕炮的小炮子在敵軍後方引起騷亂,一支馬隊轟踏著撞在敵軍背後。
他安排在石板山上的營屬炮哨、高顯右哨,還有那些加入的鋪司兵與驛卒騎兵,在曹耀的率領下加入戰場。
城關上被壓製許久的弓手們,終於再度居高臨下地向官軍發起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