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搶了大戶,不就和咱們一樣了?放心吧兄長,李卑進不去延安府,即使高闖王那邊無法讓李卑部太過疲憊,我也有個非常好的人選。”
歸根到底,還是他們太弱了。
不是兵力上的弱,而是在軍官階層,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擁有統帥五百正規軍經驗的將領。
隻能想儘辦法給李卑的部隊上負麵狀態。
拖延時間,減少兵糧,讓他們饑餓。
幾支隊伍輪番拖延,讓他們疲憊。
“誰?”
“上天猴劉九思,正自鄜州向府城移動,今天應該到甘泉了,他能製度部下,比饑民好得多。”
八月二十二日,劉營諸部在甘穀驛左近山峁駐紮設營。
兩縣之間,塘騎往來傳報,上午高迎祥在白家川的營地看見李卑部塘騎。
下午,李卑部官軍在北岸安置大炮七門,隔河轟寨掩護官軍渡河。
闖部四百蒙古馬隊攜步兵三百自山中繞至東側,欲在李卑展開追擊時襲擊落後輜重。
夜裡送來消息,他們不知道自己已被官軍塘騎發現,襲擊時李卑已有準備,隻得走山路撤退,反被官軍騎兵追擊,三百步兵在山中四處逃竄,無法歸隊不知所蹤。
時至子夜,最後一次塘騎報告,闖部已撤退至南屏山,趁官軍晚至,在延長縣城以南灘塗與官軍交戰一陣,布置馱炮打退了兩次官軍百人隊的進攻。
天色已晚,官軍進駐延長縣城。
一封封消息從白天到夜晚往來不停,戰鬥烈度不高,雙方傷亡不大,不過高迎祥讓人送來了李卑部的詳細兵力情報。
三個滿編把總,還有從延長縣招募的民夫,攜帶車輛百餘,重炮七門。
高迎祥的計劃很簡單,由部隊駐寨拖延,以保證劫掠所獲糧草能在山裡靠人力背負運送至後方蟠龍川一帶。
他和李卑對戰,仗打輸打贏不重要,隻要不讓李卑掠得糧草,就算勝利。
不過李卑的部隊一直非常重視後方,始終是一個把總部交戰、一個把總部留作預備看顧輜重、一個把總部看顧後方,而且把塘騎也灑在後方。
這舉動讓劉承宗等人非常疑惑,後方沒有輜重、也沒有敵人,他一直看著後邊乾嘛?
明明延川已重新被朝廷控製。
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到,李卑留在後邊那支部隊是在防他。
李將軍認為他在東邊,隨時會跳過來攻擊側翼。
二十三日淩晨,魏遷兒部塘騎自甘穀驛向東南河穀撒開四十裡,他們已經能在九連山上看見十二裡外的戰場了。
闖部塘騎說,官軍在城上朝山上放了一夜的炮,每隔一段就轟一顆炮子過去,吵得人整夜睡不著。
等到早上,先列陣東行,走出幾裡見山寨沒反應,又列陣西行,闖部聚兵,官軍息兵。
劉承祖說:“李卑猜出我們打算用疲憊策略,嘗試闖王援軍在東在西,被看出來了。”
果然,等到下午李卑再出城,已不再向後方派遣塘騎,而主要將塘騎的防禦朝向西邊,鋪出方圓五裡,幾乎能和魏遷兒的塘騎隔山相望。
隨後官軍以兩部列陣、一部預備的姿態開始攻打南屏山。
其借重炮之利,接連攻破兩座互為犄角的小寨,闖部再度向山裡撤退。
實際情況並沒有劉承祖想得那麼複雜。
隻是李卑進駐延長縣當晚,召集城中百姓詢問情況,有守城衙役提到過,早前有馬隊持劉字紅旗一路西行。
白天東行西行隻是試試,卻沒想到闖部這麼容易就動了,這才集中力量攻打山寨。
當日下午,自鄜州趕來的上天猴劉九思,率千餘步卒趕到府城,十分驕傲的告訴劉承宗:“後邊還有兩千人,今夜就能到。”
用人之際再度相逢,眾人相見的感情深了許多。
隻是大敵當前,沒有寒暄的機會,劉承宗笑道:“讓你的人休息一日,明日集結,我們去山頭擋他一天。”
他口中的山頭,是膚施縣與延長縣交界,延河自北向南流段,河曲中間的狹窄山梁。
曹耀說李卑的部隊一定會搶占這座山梁,以作為重炮陣地,扼住河穀。
當劉承宗率領本部五哨抵達河曲,高迎祥的部隊正兵分兩路快速撤退,馬隊走河穀先至,步兵自山間穿行撤退向蟠龍川以南的後方。
再見到高迎祥,闖王雖連遭挫敗,模樣卻並不狼狽,隻是笑道:“娘的,丟了一堆寨子,可算讓人把糧食都運完了,李卑有點急了,我估計他糧草不多。”
說罷,他在山梁上環顧河穀,問道:“怎麼,這就是決戰的地方?”
“這不是,決戰的地方在北邊大坪,上天猴的人才剛到,要歇息一日,今天也不能讓李卑休息啊。”
“不讓他歇。”
劉承宗和高迎祥正說著,後邊曹耀已經押著炮隊上來了,人們推著車輪,把三門中型佛朗機炮運上山梁。
曹耀報怨道:“延安衛就這仨東西打得遠點,架起來應該能打到河灘,官道上還差點,你打算讓哪支隊伍去交戰?”
他們和官軍所差,就在重炮,官軍能運送上千斤的火炮,能打兩三裡地。
而他們為了機動能力,延水關的幾門重炮都丟了,三五百斤的中型炮已經是最重的火炮。
“闖塌天、射塌天和曹操。”
劉承宗抬手向山下官道一指,山下三隊人正在前進,在三隊之後,高顯、馮瓤、楊耀和王文秀的四哨人,則在他們身後緩緩前進,在山下紮住陣腳。
高迎祥擔憂道:“他們會潰敗吧?”
“會潰敗,所以我的人在後麵,還有山上這三門炮,反衝官軍追擊,不讓他們擴大戰果就行,闖王的馬隊得在山那邊列陣,萬一我的人擋不住,你的馬隊接應。”
其實這也是羅汝才的疲兵之策,隻是人手多少有些戰力,不至於把人押上去直接送命。
山下諸部剛紮住陣型,劉承宗便見遠處山頭有持旗馬兵隱現,搖頭對高迎祥笑道:“看來他們糧草真的不多,都不願歇啊。”
官軍步騎列出長隊,在河穀儘頭的官道上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