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黃龍山(1 / 2)

頑賊 奪鹿侯 10125 字 7個月前

午時已過。

太陽把大地烤得火辣,光禿禿的黃土地燒得像塊鐵板,給遠處蒙上一層低低飄浮的霧。

沒有一點風,空氣都被烤稠了,重得讓人透不過氣。

張允登在陣中愈顯急躁,即使沒穿鎧甲,他的衣裳前胸後背也已經濕透,更不必說那些頂盔摜甲的軍士。

上百名官軍解了鎧甲,大口向口中灌水,就連傷兵,也被熱得沒有哀嚎的力氣。

窄而淺的雲岩河上,二十餘具人馬屍首阻斷河岸,讓他們更難向西渡河。

有人在對岸高呼:“投降吧,我們都是家丁,隻為求財,不要你們的命!”

西岸的馬兵一樣不好受,劉承宗沒有向西岸增兵,把四哨戰兵屯在周圍山穀遮陽,他們的主要防禦方向是北邊。

運銀隊已是甕中之鱉,向南向北,結陣難以移動、散了不是對手,短時間地形寬度也讓他們無法發揮兵力優勢。

家丁馬隊間隔百十步遠遠吊著,就能讓他們進退兩難。

甚至連求援都做不到,幾次試圖突破防線的戰鬥,讓他們損失了二十餘匹戰馬。

報信的人少了,難以突破家丁與塘騎的防線;報信的人多了,又會乾脆被家丁馬隊吃掉。

再等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得虛脫。

相較而言家丁馬隊就自在多了,一些人在西麵山下脫了鎧甲休息,偶爾十餘騎去邊上放放箭,更多時候兩邊隻是在烈日下對峙。

比起他們,劉承宗更擔心屯兵綏德的杜文煥南下。

就連他們從山西永和縣往杏子河運些銀子,都知道要先聯係一下,確保道路通暢,並派人接應。

更彆說完全掌控地方的官府了。

在劉承宗看來,榆林鎮一定會派遣官軍南下。

這兩天劉承宗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榆林鎮會派多少官軍南下。

俗話說知己知彼,經過去年的戰鬥,有艾穆等人逃回榆林鎮,他相信獅子營的兵力情報在榆林已經不算秘密。

杜文煥應該認識到,單次動員三千以下的兵力,很難剿滅獅子營。

他估計官軍再次進剿兵力,至少不會低於四千。

榆林鎮原本額定兵力八萬餘,實際兵力六萬,而經曆欠餉逃兵、勤王派遣之後,實際兵力也就四萬。

再算上砸在獅子營、王嘉胤手上官軍。

這些兵力短時間難以得到補充,還要守衛邊牆數不清的墩堡,榆林鎮本身能動員的兵力也不多了。

望著山穀對峙,劉承宗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眼太陽輪廓,對樊三郎道:“你會學說話麼?”

“學說話?”

“對,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住,然後沿河穀跑到北邊給曹哨長傳信,讓他派個機靈點的人去綏德,把這些消息告訴王左掛。”

樊三郎點頭應下,就見劉承宗拿出隨身攜帶紙幣,邊寫邊道:“告訴王左掛和混天王,讓他快逃,他快死了。”

樊三郎瞪著眼睛吞咽口水,把這話牢牢記下。

“榆林原有額兵八萬,實兵六萬,經去年逃兵、鏖戰、勤王,目下兵力不多於四萬。”

劉承宗是擔心曹耀的人拿著信去榆林,回頭王左掛那邊的人再不認字,所以必須有口信。

原本他對賀勇所說王左掛再鬨下去會死,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一來他投降官軍,二來他搶掠地方,這倆事加一塊,被殺了也無非咎由自取。

但經過這兩天的思慮,他發覺王左掛會被殺,幾乎是必然。

“獅子營先後殲滅官軍千五百、兩千七百,杜文煥再發兵,必以五千之眾南下,榆林沒這麼多兵。”

問題幾乎是明擺著,本身榆林鎮兵力已經捉襟見肘,哪裡還有兵看著王左掛?

官軍要南下,敢不敢著兵力眾多、桀驁不馴的王左掛在他們背後?

要打劉獅子,官軍隻能先殺個王左掛祭旗。

樊三郎騎馬跑去報信,狹窄河穀即將再次發生戰鬥。

韓世盤休息結束,率三十餘騎自戰場西北向河道逼近,使官軍陣型發生混亂,人人忙著披掛穿甲,持三眼銃、鳥銃的官軍調動向北。

等他們把鎧甲穿好,韓世盤帶人在西北的上遊飲馬。

精神緊繃的官軍不敢放鬆,他們等了很久,直到熱得受不了,才逐漸分批把鎧甲脫了。

然後韓世盤讓手下數騎開始穿甲,官軍剛脫下的甲胄,再次穿在身上。

他們不敢不穿,韓世盤這幫人來去如風,還能在六十步把羽箭打進陣中。

而且還有幾個使用鈚箭的射手尤其精準,不穿鎧甲就隻能等著開腸破肚。

比火槍打得都準。

可是等他們穿好鎧甲,韓世盤卻也隻是讓那幾個穿鎧甲的騎兵,隔百餘步虎視眈眈。

折磨。

官軍甚至嘗試挖掘壕溝據守,可是運送銀兩並未攜帶挖掘工具。

頂著狠毒烈陽與馬隊威脅,穿鎧甲挖壕溝,趕在壕溝被挖好之前就得先把他們自己累癱。

隻能分批躲在馬車狹小的陰影裡休息。

他們隻想撐到晚上。

經過接近一刻的對峙,披掛鎧甲的官軍栽倒倆人,剩下的也受不了了,看韓世盤等人沒有動作,又一一把鎧甲脫掉。

韓世盤那幾個人也在脫甲,他們也被捂得受不了,脫了鎧甲大口飲水。

但後麵的人不一樣,剛才沒有著甲的馬兵此時儘數披掛,返身上馬向官軍陣中奔去。

砰砰!

驚慌失措的官軍陣線外側,長時間準備狀態精神緊繃影響了銃手,突遭驚變讓他們無法依照軍官命令射擊。

數十支三眼槍、鳥銃匆忙射擊,上百顆鉛丸自硝煙裡噴出,不過距離實在太遠,一次齊射幾乎被浪費掉。

劉承宗隻看到有一匹戰馬吃痛立起,隨後像沒事一樣繼續衝鋒,另有一名騎兵在馬背上栽倒下去。

戰馬沒了主人,跟隨馬群跑出幾步,又返回栽倒的騎兵身邊。

沒過多久,那騎兵掙紮著爬起來,坐在地上在鎧甲上摳了半天,才慢慢悠悠立起,牽上馬兒向西岸慢慢走去。

剩下二十餘騎躲過一輪散射,策馬張弓,在六十步距離中朝官軍陣內打放三箭,幾乎將其軍陣一麵射倒一片。

隨後在官軍弓手射擊下被驅趕離去。

但另一邊的鐘豹也沒錯過大好時機,率隊自西南馳擊至河對岸,打出一排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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