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張一川搶了個村寨,逮出來個教書先生,讓人給他講了一遍水滸傳。
把那些人物都記了下來,主要是記排行座次靠前的。
排第一的肯定猛,但官軍也待見他,肯定死得早。
張一川覺得不能跟。
排第二的沒準就是宋江想爭老大的,沒準還想招安,把兄弟們都害死了,不能跟。
第三,第三好。
盧俊義那武藝高強能打到最後,咱張一川也不指望混個啥,他就想掃掉世上的臟東西。
所以要投就得投奔第三。
諸多首領在屋裡排座次,他就在門口眼巴巴看著,看劉獅子和高迎祥互相推辭。
所以他讓老天爺給他選個好大哥。
剛祈禱完,啪嘰!
高迎祥一屁股坐在第三張椅子上了。
所以掃地王張一川覺得,高闖王就是他命裡的大哥,老天爺安排的,要跟。
清澗開完會,他就攆在高迎祥屁股後頭投了。
高迎祥看他人馬不多,就讓他自己選,是跟著自己進山西,還是在陝西發展發展鄉黨,給守個後路。
張一川一聽斷後,尋思大哥是把我當英雄了啊,那就守後路吧。
後路一守,坐第一把交椅的老大還沒死呢,老二就他媽招安了。
老三還被冰雹砸失聯了。
一下子讓張一川不知何去何從,本來打算搶兩場混個肚兒圓就離開綏德,誰知道招安的王左掛還喘上了,還敢指揮他。
一氣之下,張一川不走了。
說他就釘死在綏德,看這招安的叛徒能怎麼樣!
王左掛能怎麼樣啊,他啥都乾不了,手下不能打的在逃亡路上就沒跟上,能打的招降以後也快被官軍散乾淨了。
官軍在前邊散他的精兵,掃地王張一川就在後邊招。
現在張一川跟克天虎倆人手下人馬加一塊都四五千了。
劉承宗不往綏德送信還好,這口信一送到,把王左掛委屈得光想哭。
“劉獅子說的在理,可綏德鬨騰的不是我啊,官軍殺我有啥用!”
說歸說,王左掛覺得自己真要想辦法逃跑了。
若非劉承宗這封信,王左掛覺得自己跑不跑其實在兩可之間,他確實不太想接著鬨了。
彆管朝廷給他個啥官職,哪怕把他派到遼東去打東虜都無所謂,反正打誰不是打。
打東虜最多也不過是個死,陝北起兵的,有哪個是怕死的。
但洪承疇讓他跟著打義軍,王左掛覺得不行。
道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打東虜死了,還能做個英雄,他個農民軍首領,招安了打農民軍首領死了,那他算個啥?
何況就以他這點人馬,打的過誰呀?
王嘉胤?那絕對打不過,官軍都夠嗆能打過,更彆說他了。
高迎祥?那也夠嗆能打過,聽說高迎祥在山西吃得挺肥。
劉承宗?可算了吧,綏德以南起家的首領,就沒人比劉獅子強。
說起來也真奇怪,他個從延安府城起兵的,手底下咋就聚了那麼多邊軍。
洪承疇也沒說啥。
王左掛就沒細想,但這會聽送信人轉述劉承宗的分析,他意識到自己在官軍那是個必須要死的人。
他終於明白為啥給官軍解釋,現在作亂的不是自己,洪承疇卻不聽。
官軍要南下,他在這活著就有號召力,再起兵克天虎和張一川還能跟他連兵。
官軍肯定不想看見大幾千人馬,趁他們不在攻打榆林鎮。
這如果要是必須死,那還在這等什麼?
王左掛準備行動了,不過他的行動不是逃跑,而是讓人找官軍給坐鎮榆林的洪承疇送信,說他想通了,以後就跟著洪巡撫鎮壓農民軍。
謀個升官發財。
榆林那邊兩天沒說話,直到第三日,跟杜文煥移營綏德的遊擊李明輔來了,問他:“想開了?”
“想開了。”
“誰讓你想開的?”李明輔問:“前幾日從清澗過來的,那是誰?”
王左掛愣住,差點就想拔刀了,強忍擔心道:“清澗老家的,說我歸降朝廷,鄉人都挺高興,不怪我了。”
遊擊將軍李明輔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這才看著王左掛道:“那就這樣,你暫歸我營下,精簡人馬,過幾日出兵,巡撫大人視你殺賊收效,給你官職。”
王左掛心說這洪承疇好狠。
視殺賊收效給予官職,那就是說鎮壓農民軍殺得越多,給的官職越高。
他問道:“出兵是打誰,沒準我認識,能幫朝廷把他說降……朝廷不是也要招撫麼?”
李明輔本來都要走了,聽見他這話又頓住腳步,奚落地笑了一聲:“哪兒有那麼多糧食招撫。”
說著李明輔像想到什麼,問道:“響應王嘉胤的李老豺你認識麼,他手下的人呢?”
李老豺?
王左掛搖搖頭:“不熟。”
“劉承宗你總該認識吧,我聽人說你們在清澗見過。”
“見過。”
這次王左掛倒是把頭點得利索:“見過一麵,挺年輕的小娃。”
李明輔臉上的表情冷了:“就是你口中這小娃,打沒了四千多官軍。”
王左掛心說這不屁話麼,劉獅子啥本事我還不知道?
“是挺厲害。”
他附和著說了一句,猛地閉嘴看著李明輔,隨後才小心問道:“將軍,我們不是要去打劉承宗吧?”
“你彆動什麼歪心思,有的是人看著你,而且寧夏的賀總兵要提兵進延安了,你好好準備準備,兩個總兵都看你本事呢。”
王左掛行禮應下,心涼得像塞了塊石頭,心臟在胸膛裡一抽一抽。
他本來想借此機會讓官軍放鬆警惕,好讓自己跑走,哪知道官軍馬上就要出兵了。
他打不過劉承宗,更打不過倆總兵。
這下子,可就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