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挪窩(2 / 2)

頑賊 奪鹿侯 9515 字 7個月前

劉承宗這從頭到尾沒碰過獅子炮的人,怎麼表現得比他倆這鑄炮的、用炮的,還了解獅子炮?

過了好一會兒,帳外才傳來馬蹄聲。

竟是劉承宗騎著紅旗回來了,手裡提著個大包裹,入帳後往地上一放,感覺還挺沉。

高迎祥抻脖去看,就見紫花布包裹裡放著兩個裹綢圓柱。

隨後劉承宗把兩個圓柱拿到高迎祥身前:“千斤紅夷炮的炮彈,七斤八兩,左邊是合口彈藥、右邊是散子彈藥。”

高迎祥看看兩個綢裹柱子,再看看劉承宗,再看看綢裹柱子。

從上到下,沒看出來這倆玩意兒是炮彈。

相較而言,倒是能看出一點兒羅汝才的影子。

他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師成我,但師成我也不知道這裡頭裝得啥東西。

織物彈藥包是文安驛之戰弄出來的,那會師成我就跟著高迎祥在山西汾河平原找地方鑄炮,對此一無所知。

等劉承宗把綢布包打開,高迎祥才一目了然。

包裹裡放著火藥、木馬子、炮彈,隻是用綢布包裹好了。

就聽劉承宗道:“這東西直接塞進炮管,從火門紮開,火藥就漏出來,打放更方便。”

“散子也差不多,不過做得還不太好,以後有機會做個薄鐵殼,把散子放進去,外口用紙糊,跟火藥一起用綢緞包裹,打得也很方便。”

劉承宗給高迎祥介紹這個東西,才坐回去道:“如果我有三種炮,那就要準備六種固定裝藥的炮彈,那這三種炮一定要在戰場上負責不同的情況。”

“比如輕炮在弓弩鳥銃齊射之後,跟三眼銃一齊於五六十步距離開火;中炮在二百五十步外打合口彈,能打擊木寨等工事;重炮在四百步外開火,能打城垛。”

劉承宗說的都是平放距離,他抬手向高迎祥示去道:“就像高師傅說各路首領的編製應該統一,實際上我認為不單編製,至少在使用火器、火炮這方麵,都應該統一規格。”

“單就說炮,至少我們兩個,高師傅是旅,我這還是營呢,至少我們用一樣規格的炮,一樣規格的炮車,你的炮車壞了;我的炮被人搶了,炮車給你就能用。”

“火炮通用,炮彈也通用,一旦我們有了駐地、建立軍器局,鳥銃、火銃的零件,也要通用,而且還要和官軍的武具不通用。”

“這……這太遠了吧。”高迎祥看著綢裹彈藥柱子,抬手撓撓後脖子:“這一兩年,我們能鑄點炮就很厲害了,兵器統一編製,恐怕兩三年都做不到。”

卻不料劉承宗抬手就張開五指:“五年,五年之後我們應該就有立足之地了吧?”

高迎祥點點頭,不以為然。

他就一個想法:年輕真好。

啥給你的自信,覺得各路首領在朝廷圍剿之下,能活到五年之後?

但這是個非常美好的幻想:“五年啊,若五年後我等還在,那應該是立住腳跟了。”

正德年間聲勢浩大的劉六劉七在霸州起兵,也就才持續了三年。

更多叛亂,都不過是在一兩年裡旋起旋滅,其實高迎祥覺得像他們這些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高迎祥說著歎了口氣:“若真像你說的,關寧軍入關討伐,沒準今年就過不去了。”

關寧軍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刀子,自從高迎祥從劉承宗處收到這消息,連著好幾天他都睡不好。

“高師傅還記得李卑吧?”

劉承宗說:“李卑的家丁就是關寧軍,他們的戰法老回回最懂了,兵貴神速猛打猛衝,他們確實很厲害……可他們這麼厲害,為何在遼東成不了大事?”

高迎祥沒想過這事,他眨眨眼道:“東虜更厲害?”

“高師傅,東虜再厲害,能厲害到有五六萬劉承宗?你可彆忘了我這身武藝是怎麼來的,建州那窮山惡水能養出來?”

高迎祥搖頭,斷然道:“勝出必有所恃,這麼多年仗沒滅了東虜,你也彆小看他們。”

“我沒小看他們,但你想過遼東是個啥地形?狹長走廊,北方遍布山地,東虜能從各地出擊,以至於朝廷小規模戰鬥打得還不錯,一打大戰就是輸。”

“我部下曹哨長參與過薩爾滸,四川奢安也一次擊潰十一萬朝廷大軍,為啥奢安成不了大事,他被各省包圍,能打贏一仗兩仗,輸一次就完蛋。”

“我們沒有建州那樣的地利,但官軍必須剿我們,所以依然能像打李卑一樣,關寧軍來了,我們就帶著他走,西撤。”

高迎祥對陝北熟悉,但從來沒了解過遼東是啥地形,對這些東西無法考慮,不過好在抗拒李卑的戰鬥,他有經驗。

“所以你是說,從延安府撤向慶陽,在寧州作戰?”

劉承宗搖頭道:“不,是要從山西開始,高師傅認識的人多,我覺得可以給入關平叛的關寧軍準備一份大禮。”

高迎祥來了興趣,身子前傾問:“什麼大禮?”

“朝廷邊軍我們不是沒打過,關寧軍之強,也不過強在能吃飽,所以我認為此戰之勝敗關竅,在於不讓他們吃飽。”

“你我不沾泥王嘉胤還有山西的呂梁山賊,高師傅認識所有人,關寧軍會先進山西,當其於山西平亂,他們能用太原甚至京運糧草,我們不占優勢,呂梁山賊肯定會縮回山裡。”

高迎祥深以為然地點頭:“所以戰場要在延安府以西?”

“對,延安府以西,延安府很大啊,這裡已是一片白地,官府弄不到兵糧,這時候需要呂梁山賊截斷山陝糧道。”

劉承宗踩著帳中虎皮毯子,揮手在麵前描繪出一副強軍被斷糧後的景象:“王營也要西撤,彆管他是想從二道邊牆撤,還是從延安府撤,總之要向西撤退到寧夏。”

“這恐怕不好撤。”

高迎祥搖頭道:“王嘉胤占了府穀,你看他的樣子,撐死往東退到山西河曲,沒事了還會再回府穀,讓他往寧夏撤退……我恐怕勸不動他。”

“現在霸著地盤也守不住,人在城才在,城在人沒了,那算什麼?”劉承宗抬手在小炕桌上敲了兩下,道:“高師傅一定要勸他,殲滅官軍,才是最重要的事。”

“等官軍被殲滅,山西陝西哪裡不能去?”

高迎祥對此依然不抱太大希望,點頭道:“我試試,但王嘉胤跟你我情況不同……況且就算不說王嘉胤這,我們往西撤,也有倆問題。”

“第一,西邊寧夏、甘肅、臨洮、固原四部邊鎮,萬一朝廷合兵,我們就是甕中之鱉。”

劉承宗見招拆招:“所以我過去先拆驛站,不讓朝廷傳遞消息。”

高迎祥想了想,這也就是他們能做的事,更多的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道:“第二最重要,關寧軍不是傻子,又不是我們讓他們往哪走,他們就能往那兒走。”

“萬一人家識破計劃,駐紮山西不挪窩,你怎麼辦?”

“不挪窩?我讓他挪,他就得挪。”

劉承宗站起身,走到帳門取下頭盔,把玩沒盔旗的盔槍,轉臉看向高迎祥:“我會攻打平涼府城,兵圍韓王府,你看他挪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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