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軍隊怨聲載道的抵達延綏鎮,投入抵禦蒙古人的戰爭。
這也就是王自用在山西各個縣找縣衙訛了點糧食,沒讓軍士餓著,要不然這軍隊早崩潰了。
倆月連走帶打,前邊是賊、後邊是白蓮教徒,長官失和、相看兩厭,還竄了四千裡路。
經常出現第二天一集結,馬兵想上馬,戰馬不給上;即使上了馬,行進間不提著韁繩,戰馬就要臥倒。
馬都頂不住了,他們光是在山西和駐軍換馬,就把部隊的戰馬換了兩圈。
拿著良馬換駑馬,拿兩匹駑馬換一匹駑馬,軍令如山,不想換也沒辦法。
好不容易,在長城邊打退了蒙古人,王嘉胤跑了,楊鶴那邊又對洪承疇發出調令,措辭嚴格,固原被攻陷了,韓藩為賊人所破,必須要調曹文詔進平涼平叛。
不過對關寧軍來說,其實他們挺樂在其中。
至少在關內作戰,不必擔心敵人援軍比己方援軍先來,也不用擔心己方援軍來了站在旁邊看著。
更不用擔心死在關外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敵人把他們的血肉喂狗,修起一座座新的城寨。
但楊彥昌的人受不了,王自用的人更受不了。
倆人商量著得想想辦法了,不能像被遛狗一樣遛來遛去的,讓關寧自己玩去吧。
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就出現在他們第二次穿過子午嶺。
王自用從獅子灣裡招呼出種地王高迎祥,原計劃由高迎祥截斷退路,前麵溝通劉承宗,把這支關寧軍埋葬在慶陽府。
萬萬沒想到,楊鶴變卦了。
說劉承宗救了韓王府,皇帝要把劉承宗封到青海去,一下子所有人都瘋了。
楊彥昌原本都快跑到寧州,立刻調頭往北跑,甚至都不理曹文詔,帶著王自用一路經過合水縣橫穿子午嶺,跑回鄜州。
曹文詔尋思這孫子跑得真快。
但沒啥可意外的,自從楊彥昌跟他因殺從賊的事鬨彆扭,這家夥就一直往前竄,至於王自用,大概是不願意走了吧。
萬萬沒想到,先鋒官和輜重橫穿子午嶺之後,山道上等待他的居然是很久沒再見過的賊兵!
高迎祥把他堵在西邊,不讓他們回延安府了。
子午嶺的地形和黃龍山差不多,關寧軍自太行山以來,一路瘋狂進攻,都沒用上重裝備,火炮兵糧都在王自用手裡,攜帶的隻有三四十斤的小炮。
高迎祥手裡十門大獅子炮輪番開火,在狹窄山道壓得湧珠炮根本進不去射程範圍。
連人都摸不著就被打得節節敗退。
無奈之下的曹文詔隻好退出子午嶺,心想反正後邊有個合水縣,還能短暫補給一下,那不行就走環縣,經北邊長城回延綏鎮。
誰知道兩天前,還請他吃飯的合水知縣蔣應昌,見他打了敗仗,直接封閉城門,不準他們靠近。
氣得曹文詔攻城的心都有了,站在護城河吊橋外罵了一刻鐘,兩麵三刀的王八蛋。
高迎祥也不出子午嶺,隻是在山道借地形與武器優勢卡著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突然大好局麵就沒了。
衡量路程,往北走,會在餓兩天之後抵達環縣,環縣也不一定會給他們提供輜重。
往南走,去找楊鶴想辦法弄點糧食,更有可行性。
可啟程一天,楊鶴傳來消息,寧州窮得當褲子,沒有供給他們的糧草,讓他們去北邊。
現在往北走,他們需要再餓三天。
原本在寧州大塬上,還有韓朝宰的隊伍,能讓他們掠奪糧草,偏偏韓朝宰的人被左光先打穿,躲到了鎮原縣。
最尷尬的是,寧州地界上,連劫掠百姓都做不到。
百姓比他們還窮,個個鑽在地洞裡,而沒有重火力和攻城器械,他們攻打堡寨的能力並不比李老豺強多少。
周圍隻有一個地方有充足糧草——平涼府。
曹文詔不是想搶平涼府。
他是覺得平涼府早前被賊搶了,東南邊寧州有楊鶴和練國事的軍隊,自己是從東邊來的,西邊又有歸附的劉承宗。
所以這夥搶奪王府的賊寇啊,肯定沒離開這個地方。
他過去把這支賊兵剿了,有了充足的糧草補給,不就可以繼續回延綏鎮聽調了嗎?
萬萬沒想到,那夥賊兵消失了。
也不能說消失,其實兩代金蟬子,都在寧州附近。
前些時候楊鶴收攏流民,有一夥由鐵匠率領的流民,在馬蓮河畔的田塬山地定居,那個鐵匠再也不喝酒了。
這些人有足夠開墾土地的錢糧,楊鶴對這樣的百姓非常歡迎,那個地方如今叫寧州寒蟬裡。
而就在離寒蟬裡不遠的山裡,被練國事錘了一頓的二代金蟬子朱亶域,正在養精蓄銳,時不時滿是仇恨地望向西邊。
他正在謀劃劫取韓藩祿米的工作。
隻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帶著錢糧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但曹文詔的部隊也不算一無所獲,他們還是找到了一夥趁亂搶掠的小毛賊,弄到了能撐幾日的糧食。
可還沒等到他們帶兵離開,就有人襲擊了他們的塘騎。
看他們布置塘騎的方式,應該是正經邊軍,在五裡寬度的河穀,每隔一裡,設置一名塘兵。
層層疊疊的旗語向西打去,關寧軍的塘兵壓上去,他們便與之廝殺,大軍壓上去,前一名塘兵便打著號炮退到後一名塘兵的位置,交迭向西退去。
曹文詔有心派兵通報,結果報信的人直接被射殺了。
他們就沒見過這樣的事:老子長得這麼像賊寇嗎,還是說西軍都這屌樣,根本就不跟人交流?
很奇怪。
曹文詔不是沒往劉承宗身上想過,但隻是一想,就覺得好笑,這可能嗎?
他見過高迎祥的兵,賊寇手底下有邊軍不奇怪,懂軍陣、會使用兵器、有組織,很正常。
但塘兵是專業性非常強的兵種,而且極需配合,那亂七八糟的旗語,不完整收編一支塘兵,幾個塘兵難以成事。
你打了旗語,彆人看不懂,等於沒旗語。
更彆說像這種,在山穀裡綿延十裡二十裡甚至更遠的傳報消息,這不是幾名塘兵就能乾的事,它需要二十四塘以上的塘兵配合。
這說明在西邊至少有一個營的西北邊軍。
“找到這個參將,我要把他吊在樹上抽!”曹文詔惡狠狠地把水囊摔在地上:“進了陝西,這幫癟犢子玩意都乾他媽啥呢,縣城縣城不管糧,官軍還遮蔽老子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