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探子(1 / 2)

頑賊 奪鹿侯 9474 字 7個月前

<b>最新網址:青海湖北方的莽莽大山,天高雲淡。

白鳥在湖上掠過,犛牛在草地悠閒,山腳孤零零落著幾隻栓了戰馬的氈帳。

婦人在帳外劈柴,孩子抱著柴火望向遠處,眼神哀傷。

氈帳裡,獅子營有蒙古血統的掌令官陳欽岱,正與主人圍坐爐火,烤著青稞窩窩頭,手捧茶碗交談甚歡。

主人是喀爾喀七部的牧民,長得不高,但身骨結實,說他們過去駐牧漠北,因為打了敗仗丟掉牧地,首領就把他們帶到這來。

打仗是因為大汗林丹要武力征服土默特、永謝布、鄂爾多斯諸部,漠南蒙古內亂,一部分貴族投靠後金,另一部分貴族越過瀚海投奔喀爾喀。

喀爾喀諸多封建主為搶奪這些人口,大打出手。

戰爭還在繼續,但牧民的那顏輸了,那顏的綽克圖台吉也輸了,以至於被其他那顏趕出祖祖輩輩遊牧的土地。

因此從前年起,他們就一路遊蕩駐牧,時走時停,居無定所,在哈密挨回回的打,到甘肅遭漢人的揍。

從甘肅到西寧,求貢賞一路都失敗了,牧民終於被他的那顏帶到青海,依附於在甘青交界駐牧的小拉尊乞慶哈台吉。

此時,他們正在與小拉尊的哥哥古如黃台吉作戰。

說著,牧民為陳欽岱展示了他的鎧甲,那是件複雜的牛皮甲。

頭盔做成缽胄模樣,一樣有盔槍、頓項,但上麵隻有橫豎兩道指頭寬的鐵片,其他地方俱為牛皮,邊緣有銅釘。

鎧甲也是如此,牛皮甲上用鐵釘釘著方牛皮片,有三十幾塊舊鐵甲片,牧民指著鐵甲片說,是和大明可汗的甘肅邊軍用凍死的羊羔子買來的。

牧民還說大明可汗跟他一樣,說蒙古語信西番教。

陳欽岱讓他彆打岔,接著說古如黃台吉。

在蒙古真正的大汗隻有察哈爾大汗;濟農或吉囊是親王;黃台吉是皇太子,為大汗與濟農的長子或儲君的尊號;台吉是大汗與濟農們的兒子加的尊號。

最早的時候,提到這個稱號,人們就知道說的是誰,但現在不行了,汗庭大權旁落,隻要離察哈爾大汗比較遠,誰都敢給孩子起名叫黃台吉。

給自己的兒子起名為黃台吉,有非常明顯的象征意義,既為自己與察哈爾大汗平起平坐。

基本上的分布範圍,是察哈爾以西,從土默特到衛拉特,滿地黃台吉;察哈爾以東,隻有建州衛指揮使家一個黃台吉。

所以努爾哈赤很猛。

畢竟蒙古是個筐,啥都能往裡裝,永謝布十營的奴母嗔是漢人弓箭匠,失保嗔,是一幫養鷹的女真人,他們都來自元朝雲需府。

青海這個古如黃台吉,和察哈爾的林丹大汗沒關係,隸屬於多羅土蠻部,是土默特萬戶的重要一支。

從前他們的營地在偏頭關北邊六七百裡,在俺答汗禮佛時積極響應,進入青海的部眾以火落赤為首,古如黃台吉與小拉尊乞慶哈台吉都是火落赤的兒子。

火落赤是萬曆以來進入青海最強大的蒙古首領。

拉尊是對貴族出家的兒子的尊稱,火落赤有兩個兒子出家,西海百姓為區分他們,就稱作大拉尊與小拉尊。

陳欽岱在這裡住了兩天,牧民知無不言,讓他對青海此時的大致局勢有了基本了解。

可以分為八塊。

東北為大明的西寧,東南是諸多納馬藩與小拉尊乞慶哈台吉,西南是古如黃台吉,西北則為永謝布二營。

東北之外有要重新征服所有蒙古的察哈爾林丹汗。

西北之外有駐牧甘肅邊外,試圖尋找安身之所的喀爾喀綽克圖台吉。

西南烏斯藏雪山之上,是為衛教與青海征戰不休的白教施主藏巴汗。

陳欽岱總結了這些消息,舔著嘴角乾皮,露出複雜笑容。

不過還沒等他告辭,氈帳外就響起轟踏的馬蹄聲,十餘騎裹皮袍子揚馬刀的喀爾喀騎兵已經圍在外麵,大聲呼叫:“探子出來!”

陳欽岱回過頭,氈帳中主人已握刀對他道:“彆拔刀,去見我的那顏吧,你這探子!”

陳欽岱本想殊死搏鬥,聽見要去見他的首領,這才把緊繃的拳頭放鬆,旋即被人逼近一拳擂在腹部,被攔腰扛起丟上馬背。

他們向北走了近一整天,途經三座放牧的氈帳,陳欽岱後悔不已,長久呆在漢地,讓他對鎧甲價值產生誤判。

他應該意識到,那套鎧甲在出塞後價值不菲,尋常牧民有件襖子就不錯了。

那是個喀爾喀的戰兵勇士,牧地、氈帳、老婆、孩子全部都是搶來的。

路上陳欽岱聽人說,他們剛出征不久,趕走了原本在海北駐牧的土默特部落,並且侵擾了北邊山裡種地的紅帽番。

押送他的牧兵說,青海番民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善箭的紅帽番,一種是善刀的昝咂番。

前者為安定四衛遺種,後者與烏斯藏同種。

沿途翻山越嶺路漫長,一直走到陳欽岱吐得胃裡啥也不剩了,才終於走到個小河邊上的大寨子。

寨子不大,散落幾十頂氈帳與十餘棟民居,民居不同漢地,一座大的七八丈高,一層層壘石活像浮屠塔,小的兩三丈高架木而居,覆蓋紅土,木梯上下,下層都是大牲口的牛馬廄。

寨子裡馴養犛牛大馬,水井邊幾個蒙古兵正在給番部首領及薩滿家眷行刑,人生百態,有人叩首告饒,有人破口大罵,也有一言不發凜然赴死者,更有山神薩滿高聲詛咒。

陳欽岱被推著走,那些人都被一刀一刀殺了,鮮血染得石頭井邊到處殷紅。

番部眾民被驅趕到堡寨,背出一包包青稞麵、茶和酥酪,放上犛牛肩背。

押送陳欽岱的牧兵把他帶到那座高高的碉房外,向裡一推,站在木梯前止步。

“進去吧探子,那顏在禮佛。”

木梯年久腐朽,木縫塞滿泥土生出草葉,踩在上麵發出吱吱聲響。

碉房裡縈繞著陳欽岱說不清的香甜氣味,他四處尋覓,那味道來自昏暗室內點起的九盞酥油燈。

蒙古那顏手持念珠端著大帽,腦上留發一股,兩鬢編成環辮,穿寬大的藍色斜襟皮袍,戴白銀與西藏紅剛玉的大珠項鏈,看上去並不年長,對他道:“走近些,讓我看看你。”

待陳欽岱走近五步,那顏身側一左一右侍立兩個僧人,一個紅帽一個黃帽,先後抬手止住他繼續上前,那顏道:“我是墨爾根岱青,讓我猜猜你是誰。”

墨爾根有神射手、熟練的意思,岱青是善戰者,後金那個多爾袞前兩年打敗察哈爾大汗林丹,也得到了這個貴族稱號。

後來的大清,也是這個詞。

陳欽岱倒不怕自己被殺,塞外和塞內的情況有所不同,對走老遠見不到個人的蒙古那顏來說,情報比殺人重要得多,他有對方不知道消息。

“土默特的古如黃台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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