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首領快步走入氈帳,表情極為複雜地報告道:“台吉,那瘸子又打出來了。”
綽克兔被氣得暴跳如雷,光想把銅鏡摔了:“我都不惹他們了,還想怎麼樣!”
綽克兔覺得這算他媽啥大事,了不起就賠金銀嘛。
但元帥府參戰了。
所以劉國能和鐘虎都覺得,那你們打你們的吧,隻要你不動鹽湖,我們就不管你。
但倆人還是如實把消息送往西寧。
人們口中的瘸子,是青海元帥府在海西的知縣,名叫劉國能,一開始跟綽克兔的人談得挺好,畢竟人家大方嘛,綽克兔的人上門就送了黃金一千三百兩。
劉國能整個海西縣包括南山堡鐘虎部駐軍在內,全身家當都沒有一千三百兩黃金。
綽克兔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計劃哪兒都挺好,就壞在那幾座連土牆都沒蓋好的小驛站上了。
什麼國家大事,蔡夫人不懂,也不去考慮,她就是單方麵覺得這個綽克兔不是好人。
劉向禹其實對局勢一頭霧水,整個元帥府對這支異軍突起的蒙古聯軍屬於毫無了解,主要情報都指向沙漠強盜,一開始覺得還知道送金銀過來,這沙漠強盜還挺心向王化。
但蔡夫人吹了枕邊風,對這場戰局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狗賊多半所圖甚大!
大筆一揮,給劉國能的回信寫了仨字:放屁,打。
因為沒驛站,她就沒法給兒子寫信了。
劉向禹一琢磨是這個事啊,韃子打仗歸打仗,若真心服王化,為啥要連毀好幾座驛站,造成元帥府南北失聯的局麵?
大體上來說,綽克兔對北邊這個躥躥,還隻是感到厭煩,海西縣的南山堡就那千把號人,多次出擊都是以速取勝,快攻快回,作戰範圍就是方圓百裡。
畢竟元帥府的情況綽克兔清楚,那邊沒啥機動兵力,靠堡壘守備有餘、沒有大舉出擊的餘力,無非在南山沿線牽製他幾千兵力而已。
劉國能在四月初一收到這封簡單粗暴的信,他甚至懷疑劉老爺的印信被人偷了。
一看儒雅隨和的劉老爺都罵人了,那隻能打了,叫上鐘虎,在四月裡從南山堡主動出擊三次,牽製了綽克兔大量兵力。
但隔著黃河天險,半個月反倒被其偷襲數次,死傷數十,守將沒完沒了讓增兵,綽克兔尋思是不是有毛病,十幾個人都殺不了嗎?
後來仔細分析,那邊還真是取得時間的關鍵要地。
黃河源頭的民兵武裝,才像懸在頭上的刀子。
那邊的驛站兵跟他開戰比北邊的元帥府還早,在四月中旬還是隻有十幾個人兩條船的小隊,對沿岸蒙古兵實施襲擊,頃刻間就該被滅掉。
這樣一來,黃河渡口有沒有船就很關鍵了。
為此,綽克兔又調了一個千人隊向南進發,勢必要在劉承宗北上回援前毀掉對岸渡口、船隻。
綽克兔關於消滅火落赤後的三個月時間,是根據劉承宗的行軍速度計算的,據土默特的蒙古人說,從這邊到囊謙,劉承宗走了三個月。
那回來也要三個月,而且打下廣袤地盤,肯定要分散駐軍,消息傳遞過去、集結軍隊、強征給養的時間,足夠他擊敗手中沒有精銳部隊的古如和拉尊。
隨著這支喀爾喀千人隊的到來,鄒鳳的壓力急劇增加,甚至還在五月初五的夜裡被蒙古兵偷襲了營地。
黃河源頭有些地方的水很窄,幾十個蒙古兵咬刀泅渡,雖然被丈人軍發現,但最大的炮艇渡船還是被鑿毀,隻能眼巴巴看著對岸蒙古人造出的舢板越來越多。
喀爾喀要渡河摧毀渡口船隻,就必須先渡河,渡河要造船。
鄒鳳要保存自己,就不能讓敵軍渡河,不讓敵軍渡河也要造船。
沿途四座驛站派來的援軍陸續抵達,有的驛丞派來四個人、有的驛丞派來五個人,還有驛丞找周圍西番頭人喊來幾十個番兵。
人不是最重要的,援軍抵達帶來了大量火器,鄒鳳所能指揮的部隊僅有三十二名獅子兵、一百八十名蒙番兵、七百餘蒙番牧民,卻擁有六杆抬槍、六門小炮、二十五杆火槍,能隔著黃河對準備渡河的敵軍實施遠程打擊。
不過會請援軍的可不僅僅是黃河北岸的蒙古人,鄒鳳也會,他的援軍是南邊幾座驛站的驛卒。
各個驛站都懂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和蒙古人兵力懸殊,大帥北征的軍隊到來之前,黃河是保護他們的唯一天險,要保護這道天險,就必須支援鄒鳳。
反正結果並不好看,大盾牌對抬槍小炮來說跟沒有一樣,甚至被打碎的木頭片子都能殺人。
等舊的大渡船被修補好,一條新的大渡船也被做出來,兩艘搭載鳥銃抬槍的戰艦和六門七十斤岸防炮,使鄒鳳又變成黃河源頭所向無敵的霸主。
有了援軍,鄒鳳的腰杆兒硬了、心也狠了,一邊造船一邊吹牛皮筏子。
駐守在黃河北岸的蒙古貴族也不甘示弱,看出這夥驛站兵的優勢在火力,甚至做出厚實的大盾牌,隔著河岸跟鄒鳳對射過一回。
不過就這樣打了一個多月,正當局勢一片大好的時候,敵軍又添派了更多部隊,甚至連黃河南岸的東邊,也出現蒙古人的身影,令鄒鳳無可奈何地決定放棄渡口,命人將渡船開往旁邊的大湖星星海,率領近千牧民躲進山裡。
這樣的情況也讓北方的劉向禹暴跳如雷,他家大兒劉承祖集結了一切可以機動的人手,準備以三千兵力馳援被綽克兔大軍壓境的小拉尊。
結果小拉尊打都沒打,把黃河東岸數萬家眷、老弱病殘送到俱爾灣避難,自己率三千餘能打的蒙古兵跑了。
領地不要了,他要去烏斯藏當他的活佛,不再理會塵世間的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