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要做笨蛋(2 / 2)

頑賊 奪鹿侯 8543 字 7個月前

穀浰

幾匹無主戰馬在屍首旁發出悲嘶,還有幾匹對舊主毫無留戀的馬兒向四周散逃,更有幾匹傻馬根本不股主人落馬,跟隨敵陣重新集結。

馮大奎沒有重新清點軍士,隻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己方隊形寬度並未縮小太多,敵騎兵力比他們多,但寬度窄了不少。

操典沒有騙人,不論敵我,都沒那麼多悍不畏死的好漢,更多人在交鋒中隻顧撥開敵矛,但元帥府的好漢顯然更多一些。

這極大堅定了馮大奎的信念,同時也讓更多士兵勇敢起來:儘管敵眾我寡,但他們沒用的笨蛋更多。

他發出大笑:“看來敵軍的好漢都在我們這,他們膽怯了,兩排橫隊,繼續撞擊!”

橫隊幾乎沒有變化,隻有兩名長杆在衝撞中被摧折的馬兵退至四步間隔的第二排,持握腰刀準備衝撞。

儘管董學禮在交鋒中撥開了對手的騎矛,但他遠不如馮大奎更加堅定,因為他的馬隊經過少量死傷,陷入了被前後夾擊的窘境。

他身後是馮大奎重新整隊的騎兵,麵前是楊耀麾下第二批次的百總繼續奔來。

而他的後援部隊已經統統撥馬回頭,但怯懦者回軍逃竄,迫於無奈的勇敢者隻剩深陷敵陣一條出路。

既來不及整隊,也來不及清點傷亡,董學禮匆忙間撥馬回頭,不敢繼續向敵陣深入,在部下脫臼的痛苦吼聲中下令,向本陣回衝。

哪怕麵前隻有馮大奎一部的阻攔,他們仍然被撞得肝膽欲裂,人們在驚慌失措中把長矛掛在胳膊上,沒有幾個人抽出腰刀,不約而同地選擇取出弓箭。

他們再也不敢與麵前的愣頭青結陣撞擊了,近百騎向左回轉,想繞過馮大奎從側翼逃回去。

但他們逃不掉。

儘管士兵瘋狂催馬,戰馬經過數百步衝鋒奔馳,已無法恢複最初的速度,在圍追堵截中非但不能回到本陣,反而與東邊的步兵軍陣越來越遠。

楊耀仍然壓著軍隊快步行走,馬營軍陣不緊不慢地向回轉逃往本陣的敵軍壓過去,他們正爭先恐後地向步兵陣逃竄,剛剛結陣的步兵為將其放入陣中,再次打開數個缺口。

參將張弘業的中軍往回跑得最快,也最為嚴整,整個軍陣分成數股有序入陣,幾乎沒有傷亡。

唐通跑得也不慢,儘管有倆百總丟在外邊,但麾下其他隊伍沒受太大傷亡。

唯獨遊擊將軍李輔明,沒有向前衝撞的決心,也沒有拔腿就跑的果斷,導致大部在撤退中被馬營幾名百總輪番撞擊。

軍陣被撞得七零八落,就連自己都被捅了一矛,成了楊承祖千總部的戰利品。

楊耀眼看進軍中勢如破竹地將敵騎逐回本陣,躊躇滿誌地勒住戰馬,製止了部下想要繼續衝擊步陣擴大戰果的想法。

馬軍可以衝擊馬軍,但暫時還不能衝擊布陣和車營,敵軍的意誌還需要進一步打擊。

馬營陣中傳出下令回軍的三聲角聲,己方三個千總部的右把總率兵向左平移。

出戰的左把總部並未立即撤退,隻有早前與敵軍發生交戰的六個百總部重新整隊,站在先前右把總部的位置最後。

餘下九個百總分工明確,六個百總率兵快速打掃戰場、帶回雙方傷兵與敵軍屍首和戰利品。

隻需要三個百總率兵握著騎矛靜靜等待,就能扼住四裡寬的河穀,當敵軍首攻受挫的馬隊不敢再次殺出。

待他們歸隊,身後河西堡傳來鼓聲,緊隨其後炮兵發出第二次高射角炮擊,炮彈再次飛躍交鋒戰場,散亂地砸在敵軍步陣之中。

這種高角度的炮擊不像四百步內的平射,談不上精準,不能轟出一條血路和彈射碾壓地陣,隻能打到一個範圍內,即使墜落砸中敵人,一炮也隻能砸死一兩個人。

但對官軍士氣影響很大。

在官軍步陣最適合炮擊馬兵的時刻,卻因己方騎兵遮擋射界而無法開炮,等到己方騎兵入陣,戰場中央又隻有零零散散的馬兵在打掃戰場帶走屍首,敵馬大部已在一裡之外站定。

當炮彈落入步兵陣中,他們聽見遠方敵軍馬隊如山呼海嘯般的笑聲。

看著己方馬隊在敵軍整齊劃一的橫陣衝擊下紛紛潰逃,慌不擇路地撞在一起,英勇作戰的被潰逃友軍送掉,遲疑敢戰的因孤立無援被殺,那些第一時間潰逃的卻能安然無恙躲回陣中,還拉著自己受人嘲笑。

哪個官軍不會希望此時自己站在對麵?

哪個敵軍又不會在心中升起我軍天下無敵的驕傲?

三鎮官軍轉戰陝北平寇的驕傲,在練兵馬營回蕩河穀的嘲笑裡,蕩然無存。

看著己方騎兵在對撞中紛紛選擇避讓,再在避讓中紛紛被敵騎衝擊,早已成了病秧子的尤世祿在土山氣得破口大罵,讓侄子扶著自己從土山上下去,找到逃回本陣跪拜彙報的張弘業,一腳把他踹個大跟頭。

“大帥,不是末將無能,他們盯著我們打的!”

“放他媽屁!”尤世祿還沒說話,賀虎臣便罵道:“他跟我們打仗,不盯著我們打?”

參將張弘業不敢還嘴,隻敢心說我們榆林的大帥踹我就算了,你個寧夏的總兵多啥嘴,為啥不讓寧夏的馬兵當先出戰心裡沒點數?

延綏鎮的馬兵撐死是退回來,換你寧夏的馬兵能降一半信不信?

他不管賀虎臣,隻對尤世祿抱拳道:“大帥,屬下的意思是,他們算著我們馬兵快慢,在最慢時快馬馳擊,他們清楚戰法,故意的!”

尤世祿氣在頭上,他對首次交兵受挫會給軍隊帶來多大的士氣影響,再清楚不過,擰著眉頭道:“傳報全軍,張弘業擅自撤退,先撤參將之職,戴罪立功……再敢撤退,殺你祭旗!”

他與賀虎臣、楊麒稍稍耳語幾句,三人的意見都是先撤出炮擊射程,重新整軍再度前進。

三鎮大帥一頭霧水,他們不知道楊耀的三個人理論,隻好奇於劉承宗究竟是怎麼把整支馬軍變成敢正麵衝撞的二愣子。

但他們都從練兵馬營表現出的能力意識到,這次進剿西寧的戰爭,恐怕比他們想象中困難得多,也許賀虎臣的擔憂不是多餘,而是情況比他擔憂的更加複雜。

初戰不利給三人心頭蒙上一層陰霾,北路甘肅鎮的全員病秧子他們是不敢指望,隻能寄望於南路的臨洮軍,希望那邊能傳來一點能振奮軍心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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