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衝擊(1 / 2)

頑賊 奪鹿侯 8702 字 7個月前

夜幕下的湟水河畔,連成串的槍火短暫照亮軍陣輪廓,三眼神銃次次放響,將軍陣外環繞遊曳的蒙古馬隊映照得更為可怕。

但在黑暗裡最恐怖的對手,是那支像鬼一樣的手銃馬隊。

這支護兵隊本該在南山看護數萬百姓,但是劉承宗的後撤,讓南山暴露在敵人的偵查範圍內, 也讓鐘豹察覺到危險與機會。

黑夜令鐘豹躍躍欲試,所以在看見賀虎臣及楊麒率萬眾大軍打起火把向西行去,鐘豹旋即點起二百四十護兵,尾隨其後。

護兵馬隊不是一支正常軍隊。

儘管在劉獅子起事早期,他們承擔過非常重要的戰鬥任務,曾作為獅子軍橫行戰場一錘定音的精銳兵團。

但隨著元帥府三大練兵營的建立,軍隊有了正規的訓練、遴選渠道,全員精銳的護兵隊也隨著一批家丁走向軍隊成為軍官, 步入全能戰士青黃不接的窘境。

如今的護兵隊沒辦法提起騎矛結陣衝上四個回合,再掏出弓箭左右馳射,失去戰馬還能下馬結陣像最優秀的步兵那樣作戰。

他們隻是一群專司混戰、注重機動,以保護大元帥為首要使命的護衛騎兵。

儘管騎著劉承宗手裡最高大、最強壯的河曲戰馬,足以承擔沉重馬鎧的重量,但他們的戰馬身上隻有一件小小的鐵當胸。

人身上的鎧甲也很輕,隻是普通的棉襖鎖甲和頭盔,連鐵臂縛和鐵靴更不必說,都沒有。

沒有長矛,僅攜帶雁翎刀、骨朵和一麵帶缺口的圓盾;沒有弓囊箭囊,隻有一支掛在馬上的佛朗機手銃。

這讓他們更輕快也更危險,對敵我雙方來說都是如此。

鐘豹的馬隊在一次襲擊得手後退回黑暗裡,人們在沒有燈光的條件下重新整隊,經過人聲辨認帶來的短暫混亂, 他們才重新排起密集隊形, 向賀虎臣的軍陣另一角發起衝擊。

對那些持握騎矛的騎兵來說, 前後破縫站立的情況下, 四步間隔就已經不算鬆散。

但對鐘豹沒有長矛的手銃馬隊來說,如果在白天,同樣前後破縫前進,他們甚至能把士兵間隔縮小到一步。

他們端著手銃排成二十個十二騎小隊,每隊前六後六破縫站立,準備好了就踱馬前出,一個小隊接一個小隊,各隊以十餘步間隔排成漫長縱隊。

但這個縱隊並不是一條直線,在最前排向官軍陣腳的內側拐了個彎,是鐘豹親自率領的十二騎小隊,與縱隊間隔二十餘步,平行前進。

當左右蒙古馬隊響起一聲呼哨,鐘豹的護兵便端起盾牌朝方陣一角發起緩慢的衝擊。

在黑暗裡,他們的視野比官軍更清晰,因為官軍打著火把,眼睛適應火把的光亮,卻看不清更遠處。

他這次要衝擊的,是官軍方陣的東北角。

當官軍銃手正在黑暗中驚慌搜尋他們的身影時,鐘豹已率護兵黑暗中搶先於四十步外把手銃放響。

一排手銃爆出轉瞬即逝的光, 一排鉛子越過黑暗與光亮的界限,打在官軍陣腳用盾牌架起的盾牆或其後士兵的頭盔上。

隻能聽個響。

不論三眼銃還是手銃, 在這個距離都無法破甲,至多是給盾牌和頭盔糊個小鉛皮兒。

卻換來官軍向他們猛烈的還擊。

銃手端著三眼銃架設於大盾長牌之上,肋下夾著銃杆,左手攥火繩熟練引燃火銃,砰砰三聲炸響,七八顆鉛子便在火光於硝煙中噴出短膛。

緊跟其後的是輕炮手將飛礞炮杆斜指向天,火藥引燃,伴著幾聲啵啵輕響,幾顆圓柱形的小開花彈鑽破硝煙,向放銃的方向打去。

片刻之後,開花彈炸開,將那裡打出一片硝煙。

隨後還有步兵接連張弓搭箭,向硝煙裡一連放出箭矢。

蒙古兵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官軍隻在看見火器時才較為緊張,對那些石質箭頭他們連睜眼看的工夫都沒有。

但這一係列攻擊都像石沉大海,沒得到黑暗中任何回應,甚至都聽不到一聲人馬慘叫。

鐘豹隻是過來放一銃,放完他就帶著十二人小隊向南撥馬,官軍的應激反應全部落空,毫無作用。

可是緊跟著,在開花彈爆炸硝煙的正北二十餘步,真正的手銃縱隊披著朦朧月光自陰影中列隊奔出。

他們左手套著圓盾拽著韁繩,盾底卡在馬鞍上,微微低頭,隻在盾牌與眉庇之間留出狹窄視線,右手端著手銃,銃口正架在圓盾的缺口上。

人、馬、盾、銃渾然一體,隨行進緩緩顛簸,迎著弓弩射來的箭矢,迫近官軍陣線十七八步。

隨第一陣的什長一聲令下,前後破縫的十二人馬隊齊齊扣動扳機,戰馬再度向前一步,火藥引燃,將前六後六十二發彈丸打進敵陣。

這不是他們的操典,手銃護兵隊在訓練中沒學過騙人,這是鐘豹的主意;而且在訓練中,他們的要求是頂著箭矢鉛丸迫近敵陣十步,再放銃射擊。

不過黑夜不僅僅給敵人帶來恐懼,他們也很緊張,以至於第一陣在接近二十步的距離放響手銃,這令鐘豹在不遠處皺起眉頭——這非常愚蠢。

按照新兵的想法,距敵二十步射擊比在十步射擊要安全得多,實際上這更危險。

因為從百步進入二十步這段距離,該承受的火力都已經承受了,即使敵人有足夠的定力,將火力留到進入二十步之內再做打放,他們提前射擊、提前調頭的結果也一樣,無非是被打在正臉還是打在背後的區彆。

但進入十步,就不一樣了,儘管隻是前進十步,但馬兵迫近給敵人帶來的壓迫感卻與此前百步全然不同。

而在十步之內,這個距離無需瞄準可以平射,不論敵人穿什麼甲胄,打中就非死即傷。

尤其在此時此刻,鐘豹看著前什提早放銃,攥緊拳頭滿麵的恨鐵不成鋼,他已經騙了敵軍大量火器,這種機會隻有一次,就被這樣錯過了。

第一個什長隊對官軍陣腳造成的威脅並不大,射倒了兩人,更多鉛丸打穿長牌,再命中其後士兵,效果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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