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和碩特國師已向我國遣使通貢,今大王與我俱以明國為敵,合當協謀同力永結世好,我有結盟至誠之意,不知尊意如何,唯翹首以盼大王書使前來。
“這封信寫於二月。’
劉承宗看罷書信,對父親笑道:“金國汗與國師汗,都遠比虎墩兔更有王者氣度。’
崇禎六年的二月,是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那時劉承宗剛剛起兵東征,消息不可能傳到黃台吉的耳朵裡。
元帥府尚未取得與朝廷西北會戰的勝利,信中所謂攻取戰勝之功,至多不過是一刷賀虎臣或客套話罷了。
就跟劉承宗此前的預想一樣,這次金國派遣使者,未必是為他而來,重點在於消滅虎墩兔。
黃台吉派出長子前來,很可能就是為安撫這種次要地位的輕視感。
劉承宗將國書置於一旁,對父親笑道:“大,你見過豪格,覺得他怎麼樣?”
“很聰明,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他聰明,還是黃台吉聰明。”
劉向禹道:“拜見我時以見長輩的禮儀跪拜,不講兩國之事,到像是在攀親,他比你大一歲,提到你卻必稱兄長,格外敬重。”
劉承宗暗笑一聲,這事他在還師經過西寧時就已經知道了。
在西寧他召見了三名總兵,打聽過金國的事,楊麒等人都有薊遼任職的經曆,對建州及金國都多少有些了解。
從建州到金國,在努爾哈赤軍事實力逐步膨脹的同時,政治聯姻的籠絡手段也格外高超,再加上收繼婚的習俗,親緣關係格外複雜,說到攀親,金國宗室可謂天下第一。
“他們把姿態放得很低,他見我大喊阿爺,我見他大該喊啥?我可不跟他攀兄弟。”劉向禹問道:“你打算如何?’
“我?’
劉承宗指指自己,笑道:“救虎墩兔,收拾掉國師汗。’
“至於金國,那黃台吉心裡想的東西跟我一樣,他們必須跟朝廷作戰,我也必須跟朝廷作戰,結盟不結盟,這是無法改變的時勢。
劉承宗說著,抬手在身前揮過,道:“張掖未收、伊犁未平,大明就是塊沼澤地,京師被攻陷前,誰跟它死磕誰就得被抱著往下陷,我連六部都沒有,可禁不住這麼耗。’
每個人猜想彆人,都會以自己為藍本,揣摩彆人的行為,劉承宗也不例外。
在他看來,最樂於見得的就是金國跟大明在遼東死磕,大明使勁跟金國打,給他休養生息的時間。
所以反過來也一樣,黃台吉也同樣會希望大明把主力傾瀉至西北戰場,緩解東北的壓力。劉向禹問道:“那豪格,就這麼讓他回去?’
“不不不,不讓他回去,我們不搭理黃台吉,但儘量籠絡豪格,讓他在這吃好玩好....好像我們很重視他們,差一點就能結盟了。’
劉向禹歎了口氣,納悶自己這麼正派的人,怎麼生了個邪裡邪氣的二娃。
他一聽這話,就知道獅子想的是能不能從金國坑點東西,甚至很可能隻是為了吊著彆人胃口玩。
這不是正道。
他道:“不要結盟,但可派遣使團交好金國,探查漠南乃至遼東道路地形、風土人情、兵力虛實、將帥性格,,隻不過人選需格外慎重。’
劉向禹隨後道:“至於衛拉特和收張掖平伊犁,我以為連番大戰之下帥府人心思定,不宜四處樹敵,穩住衛拉特,其四萬大軍師老兵疲,自有退軍之意,宜借此時機屯田練兵休養生息。
“即便將之聯軍擊潰,難以攻取伊犁河,可攻不可留,沒五萬移民,霸不住伊犁河。”五萬移民,劉承宗撓撓腦袋,移不起。
他一直卡著溫飽線養兵、卡著生死線養活走投無路投奔而來的百姓,移民實邊需要餘糧餘糧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大,伊犁太遠,沒人去過,現在想移民實邊的事太遙遠,至於遣使金國,我倒有個人選,不過要稍後再說了,當務之急是先編六個漢軍營,蒙古大汗還得能屈能縮一會兒。”
劉承宗心裡最適合出使金國的人選,是在平涼府吃韓王祿米的高顯。
高顯非常清楚獅子營構架,但是在對元帥府的了解,跟黃台吉旗鼓相當,派到金國吃上一兩年沈陽飯,黃台吉也沒法從他嘴裡套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況且這時間剛剛好,等高顯從平涼過來,海外蒙古軍隊的問題應該就解決了,到時定下官職的名稱與品級,正好組建使團出使金國。
“嗬,能屈能縮。’
劉向禹心說你就不讓虎酋伸出來了。
他說道:“虎酋能跑不能打,扛不住的,你要保他,最好還是兵貴神速,待國師擊敗他,得一兩萬插部俘虜,到時要對付的可就是四五萬蒙古軍隊。
劉向禹沒說的是,或許察哈爾軍隊在麵對衛拉特時不能打,但他們若降了衛拉特,跟元帥府打起來恐怕士氣倍增。
人們可以為大汗衝鋒一次,但為了口糧,人們至少能衝五次,如果再加上婆姨,如果不死的話恐怕能衝十次。
他們拿著人家三萬婆姨呢、
“這仗欲速則不達,虎酋的心眼子不能以常人揣測,萬一打完衛拉特,虎酋還要跟我打一仗,要吃虧。”
劉承宗固執地搖頭:“帥府擴至十營,勢在必行....至於虎墩兔,我給他座城,不能野戰就蹲在城裡當王八,總能蹲幾天。’
“哪座城?’
察哈爾的人很多,南山堡那種小堡壘顯然不行,這座城需要能盛下三萬軍隊、有一定城防設施,而且還要離衛拉特聯軍遠一點,能讓他們再在戈壁灘上跑一跑。
地勢要相對封閉,能為殲滅衛拉特聯軍創造契機,確保元帥府參戰後衛拉特四部的蒙古人不會跑得哪兒都是。
同時還不能離元帥府控製範圍太遠,否則達不到以逸待勞的效果。
劉承宗手裡剛好有一座這樣的城,他說:“八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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