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宗卻沒想到,自己僅是這麼一句,多爾濟台吉就沉不住氣了,仰頭道:“大帥,我等願降,隻求帥府速速派遣醫師,沒有醫師藥物,父汗撐不到三日後了!”
果然!
劉承宗皺眉問道:“國師受傷了?”
多爾濟台吉沉默點頭,他原本不想說這事,這事隻要說了,他們就在投降談判上沒有餘地了,但此時隻有眼前的敵軍統帥能救他父親。
多爾濟道:“他被大帥麾下斷手馬兵用斷矛刺中,我們最好的醫師死在戰場上,不能手術。”
國師汗受傷非常嚴重。
那個斷手漢軍騎兵在衝擊的第一時間,用固定在身體側麵的騎矛戳翻了一名和碩特重騎。
因為他隻有一隻手,那手上還拿著刀,導致他的身體無法固定在馬背上,自己也被頂翻在地。
但那杆長矛是固定在身體上,以至於斷掉的騎矛支在地上,正好撞在國師汗身側,儘管沒收到鐵矛頭的衝擊,可碎掉的木片穿過肋下鎖子甲,在斷口上紮得哪裡都是。
並不是和碩特部對這種外傷沒有能力醫治。
蒙古醫術在外科方麵很強,尤其長於跌打骨折、箭創外傷方麵的醫治。
科學技術本身就靠人類的經驗積累,新一代的人鞏固舊有技術,站在前人基礎上發現新的技術。
在這一基礎之上,人口越多、識字率越高、文化和技術的傳播學習效率就越高,新技術迭代就越快,任何科目都是如此。
除非出現文化上的斷代,識字率斷崖式下跌,否則這個過程會不斷重複,促成技術進步。
但衛拉特眼下麵臨的重要問題,正是文化的黑暗時代。
他們的優秀醫師就那麼幾個,死在戰場上,剩下的就是普遍不是那麼值得新任的醫師。
多爾濟台吉認為比起那些人,他更願意請求劉承宗為父親治療。
因為他認為隨著和碩特部投降、放棄對青海的要求,和碩特部與元帥府最大的矛盾就消失了。
儘管投降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最壞的結果,但他們僅剩的兵力被圍堵到山上,王公貴族們失去鬥誌,即使在發起一場血戰,恐怕也不能轉敗為勝。
劉獅子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麵上卻考慮片刻,才點頭道:“好,我會向收降軍隊派遣軍醫隨行,但你最好回去與和碩特的貴族們商議清楚,這是投降不是停戰,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若有任何人不聽號令,到時彆說國師的性命,就算你們,也玉石不分。”
多爾濟台吉再三叩首,退至轅門外等待收降軍隊啟程。
劉承宗這才返回帳中,終於表現出自己的興奮,緊緊攥著拳頭。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和碩特部的投降,會為擊穿準噶爾部心理防線提供支持。
這幾乎意味著對固守待援的準噶爾部帶來滅頂之災,留給巴圖爾琿台吉的唯一活路,也隻剩投降一途。
當日下午,馮瓤讓塘騎向中軍彙報了和碩特部的收降情況,二十名屬於和碩特、杜爾伯特的王公貴族已經啟程去往中軍叩拜,八千二百餘名和碩特降軍已解甲投降,向幕府詢問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和碩特降兵的安置地點。
劉獅子的回答依然是安置海上,那是降兵作亂最容易控製的地方,四麵都是堡壘山脈,中間更有大湖水師,就算真的作亂也無處可逃。
早前戰役中投降和俘虜已經送過去了,至於王公貴族和將領,則分開安置在西寧城,以防他們趁後方空虛的時機聯係舊部。
馮瓤第二個問題,則是詢問劉承宗,是否需要讓國師死在醫療事故裡。
劉承宗沒這打算,讓塘騎告知馮瓤,國師能不能活下來看他的命,儘心救治即可,待傷情穩定送往西寧。
他們在戰爭中取勝,已經不需要耍這種陰謀詭計了,就算國師汗還活著,手上沒兵,也談不上威脅。
恰恰相反,他需要國師汗活著。
在率軍東渡黃河的路上,劉獅子寫了兩封信,一封讓塘騎交給木格灘圍困準噶爾的王文秀,另一封送往新城,要交給留守的父親。
給王文秀的信,是讓他小心林丹虎墩兔,這場戰爭已進入最後階段,需要對虎墩兔加以防備,以防其趁著鷸蚌相爭倒戈一擊。
畢竟雙方都是連番交戰的疲憊之師,非常善於奔跑的虎墩兔麾下察哈爾軍隊卻已經緩過來了。
而遞交新城的信,則是讓父親幫他出出主意。
如果一切順利,今後在西寧西邊安家落戶的蒙古人數量將會抵近十五萬關口,而且人口構成非常年輕化。
儘管元帥府把這些蒙古青壯當作農民牧民和漁民,但若按照遊牧汗國征召牧兵的標準,幾乎每個男丁都會騎馬射箭,而且都是戰爭適齡人口。
這意味著思想變一變,元帥府就能拉出七萬遊牧軍隊,他治下的蒙古人,已經是世上最強大的蒙古勢力之一了。
數目已經龐大到讓劉承宗不能再無動於衷,他必須從政治上,將其完完全全納入自己的統治之下,這場麵對衛拉特的戰爭取得勝利,就是最好的契機。
衛拉特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大貴族都參與了這場戰爭,這意味著如果他們沒死在戰場上,就會在劉承宗的降將營裡低頭相見。
劉承宗要把蒙古人的爵位、官位、稱號,跟中原王朝的爵位、官位、稱號重新統一,並依靠這次勝利,把影響力推到衛拉特占據的天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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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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