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道子心想,那咱得趕快走,趕緊離開這座大營,省得你反應過來了變卦。
二人聯袂出帳,巴圖爾琿台吉呼朋引伴,喊來十幾個準噶爾部的貴族,帶著大夥兒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陣,穿過圍攻營地,跟隨戴道子直朝劉承宗大營走去。
那架勢看著就像他贏了一樣。
臨近元帥府軍陣前十步,巴圖爾琿台吉抬手拍拍戴道子:“安達速去通報,我在這等大帥。”
邊說邊卸甲。
後邊準噶爾部的王公貴族們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覺得他們的台吉打了場敗仗,好像把腦子打壞了。
人們望向漢軍陣線一杆杆黑洞洞的槍口,竊竊私語,就見琿台吉回頭斥責道:“不要說話,快卸甲。”
這幫人是不知道,衛拉特、準噶爾大擴張的機會來了。
這哪裡是什麼敗仗,這是一場大勝仗,從今往後五百年,人們都會記得這一天,準噶爾部迎來命運轉折的一天!
帥帳之內,劉承宗正在接見粆圖台吉。
粆圖台吉是為兄長虎墩兔而來,他大哥還是那副落魄大汗的模樣,隻是形勢比人強,元帥府大軍把準噶爾部圍困得水泄不通,這又何嘗不是圍困在察哈爾部的心裡呢?
劉承宗覺得,虎墩兔實在是拿不出拿不出那副北朝大汗頤指氣使南朝小王的模樣,這才讓粆圖台吉過來。
粆圖台吉過來找上劉承宗,主要是倆事。
一個是給察哈爾部索要一塊地盤,虎墩兔覺得八角城挺好,很有安全感。
第二個事,則是找劉承宗要老婆。
察哈爾大汗的八個翰耳朵都在劉承宗手裡,而且整個察哈爾幸存者們的老婆孩子全在劉承宗手上。
可是劉承宗,不太想給。
八角城他不會給,早在戰前他就給察哈爾部劃分好位置了,這事是不會改變的。
而且察哈爾的家眷,說實話……他不是不給,是不太想給,這是一場比較漫長的戰爭,自接納察哈爾女眷至今,已經兩個多月了。
再多放倆月,不少人就該改嫁了。
這個節骨眼上,讓他把人還回去,於心不舍啊。
偏偏麵對粆圖台吉這個老實人,劉承宗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隻好問道:“你哥怎麼樣啊,他也不親自過來,圍攻仇敵這麼大的事,我看他都沒出陣,還在八角城裡鑽著呢?”
粆圖台吉緩緩點頭,看上去欲言又止。
不過還沒等劉承宗多問,正逢此時,戴道子在帳外報道:“大帥,準噶爾台吉出降了,已在陣前候著了。”
劉承宗挑挑眉毛,把虎墩兔拋在腦後,對粆圖台吉道:“走,去看看準噶爾的台吉。”
離得遠遠的,就見軍士們在門外站成兩列,中間通道不遠處,有十幾個腦袋剃成禿瓢,就在腦後有個小辮子的蒙古貴族站成兩排在那等著。
劉承宗還沒往前走,戴道子就向前快跑幾步,用蒙古言語高聲道:“大元帥到!”
人群最前的巴圖爾琿台吉左右看看,給眾人一個眼色,隨後毫不猶豫地拜倒在地,叩首用蒙古言語道:“準噶爾部哈喇忽喇長子,綽羅斯·和多和沁,叩見青海大元帥!”
隨後一眾貴族一一拜倒,一時間呼出的名號層層疊疊,就連戴道子都不知道該怎麼翻譯,隻好對劉承宗道:“大帥,最前麵的就是準噶爾部巴圖爾琿台吉。”
劉承宗對準部諸首領的投降態度非常滿意,上前攙扶起琿台吉,並對戴道子說道:“叫他們都起來吧。”
巴圖爾琿台吉起身,先看了看劉承宗,又環顧左右的漢軍諸將,在裡頭看見幾個蒙古人的身影,就向戴道子問道:“大元帥身邊這幾個蒙古?”
戴道子這會不搶大帥的風頭,隻是把這話翻譯給劉承宗,劉承宗便笑著介紹道:“這是從前喀爾喀部的阿海岱青和岱青,那是永謝布部的謝二虎,這是察哈爾部的粆圖台吉。”
說到彆人,巴圖爾琿台吉都沒什麼反應,直到聽見粆圖台吉是察哈爾部的,眼神不由得凶狠了幾分。
劉承宗倒是沒注意,對他問道:“琿台吉,我的條件,都讓戴將軍跟你說了,我很有誠意,你覺得如何?”
“大元帥,在下對元帥府的幫助非常感激,不過在下覺得,那裡麵有些東西還可以再細一點。”
巴圖爾琿台吉在這時開口,屬實是把戴道子弄傻了,他以為他們在帳中就已經全談好了,怎麼這會準噶爾台吉又變卦了。
但此時他也沒有辦法,隻能把巴圖爾琿台吉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劉承宗。
就見劉承宗並未生氣,隻是問道:“你覺得哪裡不合適?”
“都很合適,我很感激,所以有個想法。”巴圖爾琿台吉再次將目光投向粆圖台吉,對劉承宗道:“我先派人把林丹汗乾掉;皮囊不是問題,讓國師派多爾濟去尋找草原和烏斯藏所有活佛和大和尚,指認青海大元帥是成吉思汗轉世。”
“誰不同意,我們就送他圓寂,最後,衛拉特百萬部眾擁立青海大元帥,做全蒙古的大汗!”
戴道子聽見這話,腦瓜子直嗡嗡;粆圖台吉的臉色猛然間變得極為難看。
劉承宗則一臉疑惑,對戴道子問道:“他說什麼?”
戴道子將這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劉承宗,就連劉承宗都瞪眼了。
他笑道:“準噶爾台吉這話,是真心實意?”
巴圖爾琿台吉拍著胸口道:“真心實意,大元帥願意幫助我們,比察哈爾那個隻有虛名的全蒙古大汗稱職的多!”
“你有這份感激,我放在心裡了。”劉承宗笑笑,道:“不過,我劉承宗不信鬼神,不信什麼轉世之說,更不信皇帝與大汗的血統,我隻相信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
“我起兵至今,沒有天意,沒有異象,沒有血統,俱為我等萬眾一心浴血拚殺來的。”
劉承宗說罷,爽朗地笑了起來,拍了拍巴圖爾琿台吉:“這件事不必再提,如果你想做衛拉特的首領也一樣,隻要你能帶給衛拉特百姓溫飽生活,人們就會擁戴你。”
“我對你沒有更多要求,我們不要再交戰,永結世好,你為天下守住西北藩籬,所有自西北犯境者,一個不留全部乾掉,我就支持你。”
劉承宗轉過頭,聽眾人發出大笑,就見粆圖台吉的神色很糟糕。
他不由得把粆圖台吉叫到一邊,問道:“你怎麼了?不要把他的話往心裡。”
粆圖台吉搖了搖頭,思慮良久,才轉頭看向劉承宗,眼中少有悲哀,更多的是茫然失措,他開口道:“大帥……我哥,染上天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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