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炮是他早前從獅子溝高迎祥那用錢糧換的,都是兩百斤的好銅炮,李自成下令時很心疼,但這連炮車四百斤的重量讓它不易快速通過冰麵,隻能忍痛融掉,日後有機會再重鑄。
不過究竟還有沒有重鑄的機會,李自成也不知道。
十一月二十四,在王屋山山溝裡的關帝廟,闖營的將官齊聚一堂,人人戴著宣帽,穿得花裡胡哨。
其實李自成對軍紀的要求很高,他身邊有不少老弟兄本身就是邊軍出身,起事逐漸顯名後又追隨幾乎就是正規軍的王嘉胤,還通過與獅子溝的貿易,得到高迎祥的指點。
對王嘉胤和高迎祥這倆過來人來說,他們對李自成的叮囑可謂是老生常談:紀律。
王嘉胤是陝西山西叛軍的大首領,而高迎祥更像陝北一座大廟裡的守護神——他的火炮和編製會保佑每個離開陝北外出闖蕩的孩子。
如今李自成比較親近的首領有混天王張應金、掃地王張一川、亂世王郭應聘、蠍子塊拓養坤,被稱作闖軍五營,用的都是高迎祥那套早期獅子營編製。
這幫人在王嘉胤麾下組成戰鬥力最強的一部分,每人都有一個營,兩千五百到三千五百人,除此之外還有攜帶女眷的小營,都在七八百人規模。
因為他們把家眷都放在獅子溝了。
這個來自當年劉承宗流動作戰時總結出的編製很有用,極大地提高了首領們劫掠打糧的效率和生存能力。
其實李自成對於跟自己合營的首領,要求不高,戰鬥力強弱無所謂、隻要求聽話,伏擊的時候彆慌、進攻的時候彆跑,行軍的時候每個人最多隻帶一個女人。
仗打到這會,彆的要求都簡單,唯獨女人,隻有這幾個人能做到。
他們將官士兵穿戴上也有統一要求,但無奈現在是冬天。
被圍困在太行山裡近半年的闖營無法弄到足夠的冬衣,人們為了禦寒,幾乎把所有能找到的玩意兒都裹在身上了。
關帝廟裡燒了半截的蠟燭火光閃爍,李自成對眾人道:“澠池守將叫袁大權,我們就從那渡河,渡了黃河,我們就不跟他們一起了,隻有我們五個營。”
張應金和張一川都是叛軍裡的老人物了,尤其混天王張應金在資曆上非常老,早年是和劉承宗高迎祥合過營的。
張一川稍差了點,沒跟劉承宗打過照麵,這是個高迎祥的小兄弟,但王左掛被招安後,張一川就帶兵跟在王左掛屁股後邊,左掛子手下不少不願招安的老練悍卒都投了張一川。
張應金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張一川啐出一口,道:“早看不慣他們了,等滅了這個袁大權,我們往哪走?河南旱完了澇、澇完了蝗,待不住,我們是進湖廣,還是去找闖王?”
李自成問道:“回陝北?”
張一川搖搖頭,神神秘秘道:“不,我聽說闖王從獅子溝出來了,跟延安的官軍內訌一場,拉了一百多門炮往南走,沒準要去打西安城。”
內訌?
這是個比較特彆的詞兒,李自成眨眨眼,沒聽明白。
張一川笑笑,道:“嗨,反正闖王都出來了,以前不讓說,現在應該沒事了,其實延安的兵和賊都是一家人,全姓劉。”
李自成疑惑道:“劉姓是延安府大姓,延安衛和延安營不少人都姓劉,這事我知道,但闖王那邊沒多少姓劉的啊?”
他起事比彆人晚,還是在米脂,而且在老家沒待過多久,基本上一直在山西遊動作戰,回陝北也隻是去獅子溝找高迎祥。
因為除了獅子溝,延河兩岸是絕對的混亂之地,那裡的村莊都有極強的組織程度,村民還又窮又凶,一不給朝廷納糧、二不準軍隊過夜。
留在那的人無法用簡單的軍賊來區分,因為他們誰都打……通常情況下不論軍賊,小股隊伍進去就成了失蹤人口,百姓拉著銃隊炮隊埋下地雷陣就給他們揚了。
至於厲害的叛軍官軍,也沒啥用,在延河兩岸根本搜集不到糧食,沒有人能在那常駐。
不知道了吧!
張一川頗為自得的搖搖頭,抬手道:“那都是西北王的劉。”
他心說這延安猛將早期養成珍貴情報,我不說,你們這些小輩兒能知道?
張應金就比他沉得住氣多了,向來不跟人說這些,倒是此時開口道:“哪個劉也沒用,隔這麼遠都是諸侯,現在都打起來了,後邊的話就彆說了,我們去哪?”
李自成目瞪口呆,他從張一川的話裡感覺到,延安參將楊彥昌也是劉承宗的人?
隨後他恢複神情,搖搖頭道:“我本來想去湖廣,但如果像你們說的這樣,我覺得未必是真打啊。”
“應該是真的,我聽說延安衛指揮使任權兒把中鬥星的腦袋都交上去了,他們也被打得損失慘重。”
張一川剛說罷,就被李自成打斷道:“不,朝廷沒人見過中鬥星。”
“但有些招安的混蛋見……”張一川說到一半,琢磨過味道了:“楊參將身邊有個杜五,會給屍首易容。”
“這就對了,高闖王出山,是糧食不夠吃,我們被圍著,今年沒人往獅子溝運糧,他要找糧,找糧要進關中,進關中朝廷必然調延安軍南下平叛。”
李自成分析道:“他們隻有先打過一場,延安軍才無力南下平叛,潼關過不去……南陽,我們去南陽,然後向漢中進軍,途中再打聽闖王的消息。”
就在這時,有探馬奔至關帝廟,報告道:“闖將軍,橫天王傳令,黃河封住了!”
“封住了?”
李自成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深吸口氣,對眾人道:“讓弟兄們帶好門板,我們渡河,從此以後,天高任鳥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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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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