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們已經把想說的話都說了,而且對上他的眼神還都格外愧疚,這種束手無策的局麵確實讓人們覺得自己非常無奈且無能。
劉獅子不慌不忙地記錄下眾人所說的要點,這才笑著對眾將安慰道:“無妨,諸位兄長都有自己的才能,一時半會沒有良策,實乃地勢所限,若自西寧取甘肅那麼容易,火落赤兄弟也不必久困青海了。”
說罷,他才正色道:“既然軍議一時不成,那便未慮勝先慮敗,先議我們自己的內政,明年河湟多半是個旱年,大夥不必心焦,我看這場大旱來得很好,畢竟我們豐收了。”
他轉頭看向兄弟,問道:“承運,河湟如果出現旱災,我們又沒能取得甘肅,能撐多久?”
這個話題讓巴圖爾琿台吉瑟瑟發抖,雙手合十祈禱劉承運給出個好答案。
畢竟他已經清楚,這幫人就是被旱災攆到青海來的,如今青海再有旱災,這幫凶神惡煞恐怕會被攆到天山去。
現在他願意對劉獅子稱臣,就是因為回去他還是天山之主,而且比過去更強,要是劉獅子要過去當天山之主,那他可就不樂意了。
所幸,承運起身胸有成竹:“大帥想撐多久,河湟就能撐多久。”
“二哥放心,他三邊總督縱然扼守陝甘,河湟也困不死諸位。”劉承運道:“河湟地勢特殊,我認為明年即使不下雨,也不會出現大旱。”
他解釋道:“秋天下過最後一場雨,雨水都在山上,凝成高山雪頂,等到開春哪怕不下雨,桃花汛來了,照樣能灌溉田地,因此明年或許談不上豐收,平年吧。”
聽見這話,劉承宗咧嘴笑了起來,承運不像彆人,不論任何問題,劉承運都總能用深入民間百姓的親身體驗來給他回答。
他問道:“也就是說,我們能撐整整一年。”
“至少一年。”承運道:“民間糧食還很充足,隻要不鋪張浪費,大帥下個禁酒令,修起水車、種抗旱的糧食,到明年這個時候,兵糧上可能會緊張一點,但民間不會有事,更不會出亂子。”
“那就按兩年算,時間足夠了。”
對待旱災的看法,劉承宗向來報以最悲觀的心態,河湟沒有旱災的趨勢,他還能抱有一絲僥幸之心,但如今有了趨勢,他很難去幻想旱災很快就能停止。
就算三年不下雨,在這個時代都不算誇張。
劉承宗對承運道:“我們為了糧食,河湟算是百業俱廢,不能讓旱災再毀了河湟的收成。”
他口中的百業俱廢並非謙辭,河湟原本有能力供養大量脫農人口,投入手工業、服務業。
在土地產出沒有大變化的前提下,龐大的軍事人口擠占了這些名額,更何況河湟的賦稅很低。
這並不是低在名義稅收上,他們買走了百姓一半的糧食收入;而且還有著接近中原十倍的間接鹽稅,尤其後者,擱在哪都是惡政。
但河湟好就好在對普通百姓,隻有這一樣惡政。
這裡沒佃戶、沒人頭稅、沒田稅、沒攤派,百姓不單負擔得起,而且還吃得飽穿得暖,日子過得像神仙一樣。
而百業俱廢,就是對將、官階層的惡政,手工業好在還有官辦的百工局,河湟為保障百姓生活,全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
帥府總在分地,這邊分著舊地、那邊墾著新地,地方上從軍隊裡出來的那幫鄉長、保長見著沒地的人眼睛都冒光,眨眼就是分地、給牲口、編戶這麼一套流程下來。
那都不叫把人拴在土地上,簡直是給焊死在土地上了。
軍人是最爭強好勝的群體,即使他們到地方,對待命令的態度依然沒有改變,差彆無非在於戰功變成政績,開墾多少土地、修了幾條水渠、安置多少百姓、打上多少糧食,跟過去戰場取了多少首級是一樣的。
這種情況下,百姓兒女有自家人均七八畝地,誰願意去服侍彆人當孫子。
這導致付費玩家失去了普通玩家這一必不可少的遊戲體驗。
對劉承宗而言,這種局麵很難長久,維持這種政策,他需要付出很多隱性代價,人是有需求的,壓製一部分人的需求,才能滿足另一部分人的**。
將領們認為壓製那些霸占財富的刁民,能讓所有人過得更好,也能從中滿足他們的**,才能避免內部崩潰。
這不是劉承宗的謊言,如果他們能統一天下,百姓都過上相對富足的生活,高官之主良臣猛將自然也能擁有很多享受。
代價是他們不能停滯,停下來,事情就會朝著劉承宗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沒人賣兒鬻女,哪兒來那麼多仆役婢女呢?
“兵糧不能緊張,水車要造,但萬一沒水了呢?”劉承宗搖搖頭,對承運道:“我們在河湟修幾個水塘。”
水塘是水庫的古稱,也叫坡塘,比較有名的水庫是安豐塘,為春秋時期楚相孫叔敖主持修建,有引水、蓄水、灌溉的能力,能灌溉十萬畝田地。
劉承宗對承運道:“我從韓王府拿的書裡有本泰西水法,你回去看看,還有那幾個投奔過來的蘭州舉人秀才,都撥到你那,仔細選址,集五鎮之力,用兩年秋冬,修幾個水塘。”
“有了這幾座水塘,再配合其他水利、選種手段應可對抗旱災。”
承運起身抱拳領命,就見劉承宗也起身,拍拍他笑道:“那幫人可能有些問題,但都是讀書人,興修水利的事,應該不會使絆子,積累經驗,將來我們把黃河海河都給它治了,人定勝天。”
說罷,劉承宗才扶著桌案對眾人道:“時間不早,既然軍議還每個結果,諸位兄長先去吃飯休息,群策群力,多琢磨幾次,一定有對付洪承疇的方法。”
眾人看他並不急切,心中也都稍稍輕鬆,紛紛起身告退,卻聽他道:“自用兄、師大匠留一下,我還有事詢問。”
待眾人離去,隻留下師成我和王自用麵麵相覷,才聽劉承宗問道:“王兄,如果籌集騾馬兵甲,三劫會能在祁連山那邊籌措多少?”
王自用沉吟片刻,道:“戰馬一千匹、兵甲一千府,再有駱駝三千頭,除此之外應該還能弄到二三十門湧珠、小滅虜炮,但炮彈火藥……恐怕隻夠打一仗。”
劉承宗再問:“若寧夏軍被調動,大軍得入甘肅,三劫會能否為我敞開嘉峪關、肅州、甘州、涼州的城門?”
王自用一聽這話,就知道劉承宗心裡已經對軍議的結果有了思慮,連忙抱拳道:“若能讓那些寧夏軍離開,甘肅的城門,大帥就看咱三劫會的手段吧!”
“我明白了。”
劉承宗接連頷首,轉頭看向師成我,他說:“師大匠,我需要兵工廠為我造一種單支十五斤以內,能把開花彈送到一裡之外,作為野炮的替代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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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