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州之役開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守城軍隊在遭受圍攻時會具體做什麼。
但洪承疇把涼州守城的計劃安排得事無巨細,三劫會又交上了洪承疇的守城手冊,事情就朝著有意思的方向發展了。
涼州城裡的守軍,一天吃三頓,每頓飯的時間,四麵城牆守軍用什麼來聲音來傳遞警兆、傳警時用幾聲代表什麼情況,四門守軍與預備隊平時會駐紮在城內什麼位置,他們準備何時出城以及出城時使用什麼樣的戰術。
元帥軍閉著眼,都能背下來。
就這還想睡覺?還想鬼兵夜襲?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趕在日頭還沒那麼傷人的早晨,城外軍士又扛著農具乾活去了。
防備西門守軍出城的蜂尾針,還專門派人到城下宣讀他們大元帥的意思,使勁兒聲討了一番洪承疇毀壞田地的惡行,讓守軍告訴城內百姓,元帥軍沒有跟涼州軍民為敵的想法,我們一路過來軍民依附,深得人心,你們還投降了吧。
話剛說完,城上守軍就禮貌地放了一架百虎齊奔。
蜂尾針很生氣,但他當時沒有動作,一直到太陽毒辣起來,一些士兵扛著農具回來,就讓人在城西二裡架起了大炮。
一幫子炮兵軍官聚在營帳裡,對著他們自製的涼州布防圖看了又看,最後圈定了一個大概位置,讓軍兵放了三炮作為還擊。
他們圈定的那個位置,名字叫隅首,意思是東西走向大街上跟南北街道的交叉口,這個地方通常在開集時也是集市所在。
涼州城內有三條東西向的大街、三條南北向的大街,一共九個隅首,他們瞄準的就是離西門最近的三個隅首。
按照手冊要求,守軍的預備隊平時會呆在隅首附近,等待集結號令。
蜂尾針之所以要等太陽毒辣起來,就是因為這個時候守軍沒辦法躲在西城牆根兒遮陽,肯定都會在隅首附近的宅院、屋舍和店鋪休息。
畢竟他們的炮本來就是間接瞄準,想準確命中隅首很難,擴散到旁邊宅院的概率很大,所以要等毒辣的太陽把人攆進屋子裡,這樣轟擊起來就一舉兩得了。
打到隅首沒打到人,沒事,打得很準,恐嚇效果達到了;沒打到隅首但打上幾片碎瓦,剛好有軍隊在附近,目的也達到了。
這三炮一個人都沒打死,但確實把聚集西城三處的守軍嚇得夠嗆,除此之外還把東城牆的守軍慌得不行。
西城守軍害怕,是因為他們真看見炮彈落在附近,七斤重的鐵球越過城牆,墜在他們屯兵地點附近,一顆炮彈可以說是巧合,三顆落在三條街道交叉口,還全是他們的屯兵地點,怎麼能不害怕?
而東城的守軍驚慌,則是因為洪承疇的手冊裡,四麵城牆傳警是不同的聲音訊號,以防預備隊亂動,同時也避免了各處支援被城外敵軍調動的風險。
城南緊急,擂大鼓;城西緊急,撞大鐘;城北緊急,齊鳴鑼;城東緊急……發炮三聲。
聚集在城東的預備隊都是一宿沒好好休息,從士兵到將領,精神狀態都非常差,迷迷瞪瞪中透著緊張,突然聽見三聲炮響,都來不及分辨方位,就亂哄哄地集結列隊,朝城牆上衝過去。
衝到城上,東城守軍都傻了“城外一個人沒有,你們火急火燎跑上來乾啥?”
東城牆外邊是真沒有人,劉承宗布置的包圍圈是大包圍圈,城東最近的元帥軍是魏遷兒大營,這家夥正在東南四十裡外占領邊牆呢。
而且涼州城的東城牆,本身就很難打,西城牆算難打的,外有月城、內有甕城,東城牆更過分,外邊直接建了座關城,就等於給城外整個東關修了城牆,連成一體了。
魏遷兒一看這還有啥好圍的,在城外留了點塘騎,直接往東南走了。
三顆炮彈,蜂尾針確信自己可以跟城上守軍好好交流了,但還沒等他再派人溝通,當天下午,來自肅州營的丁國棟先生就搶走了話筒。
他們倆營是輪換睡覺,在城外主要任務就是種地,順便勸勸敵軍,除此之外的潛在命令是誘敵,劉承宗根本就沒有讓他們攻城的打算。
如果能把守軍引出來揍他們當然最好了,沒引出來就好好種地。
所以他倆商量的是,四更五更輪換,甘州營負責正午之前種地;下午肅州營睡醒,負責傍晚種地,畢竟是伏天,正午種地那太陽曬得誰也受不了。
真能把敵人引出來,隻要他們沒在半個時辰內被擊潰,就算大功一件。
在他倆後邊種地的高應登大營才是解決出城軍隊的主力,實際上高應登部早就急不可耐了,那幫人不願意種地,這是實在沒辦法才推犁播種,他們不願意種地的原因也跟彆人不太一樣。
這個營有個千總是唐通,唐通跟鎮夷遊擊唐明世交戰時,把火炮的預裝霰彈拆了,讓火器兵把散子塞進重銃裡,效果非常好。
現在他們整個營的火器兵用的都是這種一顆大彈、三顆小彈的裝藥法,隻等著跟人對射一遭,打出效果就給劉承宗進言呢。
偏偏,涼州守軍真不敢出城。
他們就等著城外這個營給地裡播完種,作息時間正常呢。
一連三天,元帥軍的甘州營肅州營晝夜不息,掐著時辰輪番折騰守軍不讓他們睡覺,守軍也天天盯著,幾乎眼睜睜看了一出元帥軍的農具變化。
最開始他們是人力播種,第二天就有人推著新做的三腳樓車下地播種了,用上這玩意兒效率蹭蹭蹭地往上漲,比人力播種快了十倍不止,好不容易捱到圍城軍隊把周圍田地都種上了玉米大豆,守軍摩拳擦掌,覺得鬼兵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元帥軍移營了。
他們換了一片沒種的地。
晚上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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