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書同文車同軌(1 / 2)

頑賊 奪鹿侯 7607 字 7個月前

準噶爾部的楚琥爾是個不守規矩的人。鯀

他偷偷在衛拉特運送到俱爾灣的貨物裡,夾帶了一頭白駱駝和八匹雄健的白馬。

督爾伯達來這輩子都沒見過楚琥爾如此恭順,帶著最珍貴的貢品從天山北路一路走到青海,駐紮在青海湖畔,元帥府一聲召喚,就牽著九白畢恭畢敬前來覲見。

楚琥爾有求於劉承宗,他在衛拉特四部的地位極為特殊。

一方麵作為戰爭的失敗者,他的牧地被趕到了衛拉特的邊遠地帶,離俄國人的據點比離準噶爾在伊犁的大廟還近,形勢非常危急。

而另一方麵,雖然那場戰爭,最後以支持他的土爾扈特部被打得被迫西遷告終,但他發起戰爭的目的完全達到,成功繼承了兄弟青台吉的部眾與財產,並在戰爭中兼並了另一個兄弟白拔都的遺產,整合到準噶爾部三分之一的力量,是四衛拉特少有的強勢封建主。

但楚琥爾有一個非常弱勢的地方,他所掌握的部眾與土地,並未被其他衛拉特首領承認。

這種情況下,他的兄長巴圖爾琿台吉得到劉承宗支持,在天山南北緊鑼密鼓地籌備戰爭,楚琥爾一定要爭取到來青海的機會,隻為三件事。鯀

第一,他希望劉承宗也能封他一個像樣的爵位,確保他在衛拉特的地位。

第二,他想知道元帥府對天山以西的土地政策,是否真的像傳說中那樣,誰打下來就歸誰。

至於第三嘛,他也想要武器,火器和鎧甲,多多益善。

蒙古諸部的遊牧戰士很難使用火器,內部阻力太大,並非一個英明首領就能簡單改變的事,就和劉承宗在獅子營時期,很難使用火器的原因一樣。

火器的加工複雜,沒有固定的定居點,即使手上有一些工匠,也僅在短時間內對已有的火器進行修補,無法進行大規模生產,同時火藥與彈丸也對礦產資源的獲取和加工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最關鍵的是大量半輩子使用弓箭的戰士,讓他們在短時間內難以更改主力兵器。

準噶爾部在蒙古世界最為特殊,外部壓力使他們被迫消弭內部阻力,保持對火器的巨大渴望。

沒彆的原因,在他們四麵八方,俄國人、哈薩克、葉爾羌、元帥府,統統都在使用火槍,而且在過去的時間裡,這些火槍讓他們一次次吃了大虧——古老的傳統已經崩潰,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了。鯀

而對劉承宗來說,楚琥爾的長相讓他很有好感。

明軍的軍人有固定形象,戎服尚紅、士兵蓄須,軍陣一站就是一片紅海,而楚琥爾同樣也有一臉旺盛的胡須,很像他手下的兵。

不過即便如此,劉承宗的天性使然,他根本不在意楚琥爾所表現出的恭順,因為這些東西它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即使現在是真的,一年半載之後也可能是假的。

彆人對他的態度,永遠不取決於彆人,而取決於他自身實力與能為彆人帶來的利益。

在新城的元帥府衙門,劉承宗親密地邀請楚琥爾坐在次座,儘管楚琥爾不會漢人言語,但是有達來作為通譯,二人的交流並不費力。

劉承宗讓人拉出輿圖,很簡單地在西北方向沿巴爾喀什湖畫了條簡單粗暴的線,抬手向西擺去:“這條線以西,納入版圖都會設立宣慰司,除定期朝貢,地方事務全權交由宣慰使,允許土官世代承襲,永鎮斯土。”

“唯獨。”劉承宗說到這,認真看了楚琥爾一眼:“書同文,車同軌,要**同風,九州共貫。”鯀

達來台吉眨眨眼,儘管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漢學水平挺高,但翻譯這句話也是個簡單的挑戰。

他看向等待翻譯的楚琥爾,停頓了很長時間,絞儘腦汁才開口道:“天上和地下中間的東西南北,從山東海濱到額爾齊斯河,都要用同樣的文字和語言,所有人都在敦塔兀魯斯岱青契丹汗的統治下,用一樣的規矩約束部眾。”

楚琥爾沒有出言反駁,但也沒有立刻應下,他隻是直勾勾地用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眼神望向劉承宗,疑惑占據了他的大腦——眼前個年輕的漢人汗,好像真的相信他說出口的這句話。

楚琥爾敢保證,這個漢人汗根本就不知道,即使是在他所統轄的部落裡,那些屬夷加到一起就有至少七種言語,如果算上各種來源的生僻詞彙,有上百種言語都不誇張。

簡單來說,西邊被俄國人滅掉的西伯利亞汗國,他們的首領庫楚汗死後,遺民在三十年前逃到了準噶爾部控製的土地上。

如今楚琥爾帶來這些衛拉特交給劉承宗的毛皮,就有一部分是西伯利亞汗國遺民交給準噶爾部的毛皮稅。

楚琥爾明白,都使用一樣的言語、一樣的律法,能讓汗國更加強大,實際上他的哥哥巴圖爾琿台吉、父親哈喇忽剌,甚至是草原上任何一個統治者都有這樣的想法。鯀

想法正確是一回事,但正確,和成功沒有必然關係。

答應和做到,自然也沒有必然關係。

所以楚琥爾經過短暫遲疑,便把胸口拍得震天響,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他的目的是從元帥府弄一些兵器,支援自己接下來的戰爭,跟劉承宗要在這片無比廣袤的土地上塑造強大帝國並無關聯,既然跟後者無關,那他乾嘛去爭論這事兒能不能成功呢?

隻要大汗提供武器裝備,你就是光天化日說天是黑的,那它就是黑的!

而對劉承宗來說,天山那邊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為了讓後世子孫安定而已,畢竟欲固關中,先固秦隴,欲固秦隴,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一切恐懼,都源於戰略縱深不足。

“你想要的,我知道;你來效忠,我也感受到你的心意;你想要的,我能給,但不能這麼給。”鯀

劉承宗對楚琥爾笑了笑,讓達來台吉在輿圖上畫出楚琥爾的領地,冬夏兩季的牧地很大,但談不上好地方,幾乎是準噶爾部跟俄國人勢力範圍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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