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仨人在隊伍裡根基都很淺,履曆都很複雜,一鬥穀和宋江是河南人,農民軍自山西突圍大舉入豫,本地的流寇、豪強隨之蜂起響應。
前者破縣起事,響應的是農民軍;後者結寨自守,響應的官軍。
一鬥穀跟宋江都是打開縣城,響應農民軍的,二人都是很起事,就被官軍攆著打,隻能隨同農民軍背井離鄉的小角色,還沒形成自己的風格名號,一鬥穀是誰跟他,就給誰一鬥穀子;宋江則是及時雨,誰要幫忙他就幫誰。
至於三條龍,則是出身北直隸南部的地主秀才。
那年趕上農民軍從太行山裡衝出來,同官軍在廣平府、彰德府等地大戰。
京營軍來援,有個八百多人的遼兵小營,都是老兵勁卒,被王威過分壓榨,調兵到了彰德府就地嘩變。
這事兒在混戰背景下不值一提,但三條龍全族差點被亂軍團滅,怒火攻心,率領兵亂幸存下來的父子兄弟結成義勇軍,要找亂軍報仇,人們都知道三條龍是在南京國子監讀過書的秀才,經曆又夠慘,就推舉他為義軍首領。
結果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可能是官軍長得太像他們的仇人,也可能是他們長得太像農民軍,總之被官軍按著揍進太行山,被張一川撿走收編,跟著到了陝西。
劉承宗的眼很尖,在一堆小頭目的履曆中一眼就看到這人,他認為此人陝西的農民軍首領肯定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既不可能被當成心腹重用,一個北直隸人也很難在陝西招兵買馬就成大事。
他可以著重培養一下,作為元帥府在河南總兵署的心腹。
張一川對這事比較反感,倒不是被收編卻不願聽話,主要他這支隊伍哪兒的人都有,人多了就有鄉黨派係的親疏遠近,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隊伍帶起來,確保參將不會對他的首領地位產生威脅。
何況依照農民軍的傳統,就算要任命參將,也得人們心服口服,哪裡會像如今這樣,劉承宗揮手寫個名字,三個要本事沒本事、要威望沒威望的小首領就雞犬升天,跟克天虎、衝天柱這樣的大首領平起平坐了。
劉承宗的理由很充分,河南總兵標下軍兵較弱,以區區不足萬人的三營兵將,就不說控製河南,恐怕還沒摸到潼關就被官軍滅了,因此進軍潼關之前,至少要在關中擴至五個滿編營。
那麼進軍河南之後呢?偌大一個河南,作為元帥府與朝廷拉鋸的前線,十個營的軍隊三萬兵馬都未必夠用,以區區五個營的兵力,要想在河南輾轉騰挪、控製地方,絕對不能全是陝西、關中、山西的客軍,隻有依靠本地兵馬才能因地製宜地戰勝官軍。
因此這五個營裡,至少要有兩個河南出身的首領,這就是一鬥穀、宋江這兩個小首領被提拔為參將的理由。
這也確實是他真心實意的想法,劉獅子並不是想奪權,摻沙子隻是需要一個保證,不能全是沙子,全是沙子那這軍隊就廢了,支援的物資浪費不說,那兵甲器械全資敵了,還不如乾脆不收編呢。
劉承宗就把話說明了,說三條龍是張一川部下唯一一個秀才出身的首領,我也是秀才,願意給這種高學曆人才一個機會。
張一川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來劉承宗有沒有給他軍隊摻沙子的想法,他一開始覺得多出來這仨參將,都是劉承宗要奪權摻的沙子,但思來想去,好像也對他沒啥威脅。
理由上,也確實說得挺對,把他說服了,要進河南,怎麼能沒有河南出身的將領,早提拔晚提拔都是提拔嘛。
遠的近的,都是他的部下,總比跟劉承宗近。
他本來還以為元帥府會直接空降倆參將呢。
而對劉獅子來說,給你倆參將那不是想屁吃呢?元帥府的人才比兵甲器械金貴多了,就你那個一個營約等於一個百總大隊的戰鬥力,給你倆參將你也保護不好。
定下兵分五營的製度,劉承宗就湊了一支百人隊。
百人隊以羽林騎劉翼勇為百總,同時還有五名羽林騎作為河南總兵官的幕僚參謀,也是跟元帥府的聯絡官。
除此之外,還有負責教練步騎炮工四科的元帥府老兵、保養軍械的司兵、操練民壯的鄉勇、幾個專業的塘騎,甚至還有負責參謀宿衛的十二名蒙古騎兵,在寧遠縣展開重新整編、分配軍械的工作。
他們押運了一大批二手軍械,給予各營每個百總大隊鳥銃十杆、三眼銃二十杆、腰刀二十柄、弓箭二十張、布麵甲十領,飛礞炮兩杆、湧珠炮兩門。
同時五營各得大佛朗機炮兩門、馬二百匹,還有用於練兵的火藥炮彈及兩月兵糧。
按照劉承宗的想法,這批裝備送到,分配各營之後,輔以張一川原有軍械馬匹,整支軍隊的戰鬥力應該很快就能得到大幅提升。
然而劉翼勇從寧遠縣送來的情報,卻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首先是張一川部的情況非常複雜,在對陣時他們確實很弱,士兵幾乎沒受過火器訓練、營陣大操也幾乎沒有,超過七成士兵對操作槍炮一無所知,九成士兵難以披甲作戰,整體上對軍陣格外陌生。
對劉承宗來說,這是他難以想象的評語——他很難想象這描述的是一支轉戰數省的農民軍隊伍。
怎麼就會對軍陣格外陌生呢?
但這還不足以讓劉承宗感到困惑,真正讓他困惑的是劉翼勇信中對張一川部的另外一半評價:
其部擅長打倒番,在特定條件下,張一川部的戰鬥力又非常強,即使同等兵力下的元帥府野戰營,也有可能會被其擊潰!
早上好!
(本章完)
f
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