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局麵,是非常典型的攻三闕一,僅留南麵一條生路。
這是他靠著另立小營的陣勢防住了夜襲,如果沒防住,此時慌亂之下,他軍中被擊潰的士兵就會爭先恐後的從南邊逃竄。
想到這兒,劉承宗篤定道:“這支夜襲軍隊的進攻方向不是巧合,他們還有後手,後手就在南邊。”
王文秀對此並不意外,隻是道:“大帥,一出事,屬下就已向八小營傳令,未遇襲的灑出斥候,遇警放鳴鏑,南邊應該沒有敵人。”
卻不料劉承宗抬手道:“不討論,傳八小營不變陣,先發中軍三營甲騎迎敵,逐走敵軍就回營,不要節外生枝。”
這時候,虎賁營副將韓世友也穿戴好甲械,上前剛好聽見小營不變陣的命令,便問道:“大帥是懷疑南邊有敵軍,虎賁披雙甲麵南列營?”
“嗯……”
劉承宗反倒拿不定主意了,他隻能確定南邊有陷阱。
但這個陷阱具體有多大,敵軍又有多大的勇氣,調動多少軍隊過來,他不知道。
萬一敵軍不過出動兩千騎,他虎賁營披起雙甲浪費體力,反倒不美。
畢竟他的雙甲兵是棉皮內襯、鎖子鐵甲、布麵鐵甲,實打實的雙層鐵甲兵,如今又是夏夜,幾個大隊的雙甲騎兵,最多一個時辰就都趴下了。
稍有風吹草動就如臨大敵,顯然不對,既然眼下王文秀已告知各小營遣探馬,劉獅子認為自己也不用反應那麼大。
就他稍做思考的時間,張天琳和高應登也跑過來了。
這二位是求戰來了。
王文秀、高應登、張天琳仨人,張天琳起的最晚,但來的最急。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剛睡醒,發巾沒戴、鎧甲沒穿,就連眼角的眼屎都沒擦,倒是沒忘挎馬刀,光著膀子一陣風似的就竄進中軍,差點被虎賁兵當場拿下。
人剛到轅門,才從馬背上滾下來,聲音已經過來了:“大帥,末將標下騎營兵將踴躍請戰,隻消一刻,三千騎就能馳擊十裡,給襲營敵軍包個大碗,一個都彆想走!”
劉承宗看著他,心說你這瞎話是他媽張口就來啊,瞧瞧這剛睡醒的模樣,還踴躍請戰。
怎麼著,我帥府騎營部分將領已率先掌握托夢請戰技術?
一看他戲謔的眼神,張天琳就知道大帥不信,當即道:“真的,末將都來不及著甲,就被部下推過來請戰,兵將讓趙之瑞帶著,已做好出戰準備。”
一邊的高應登心說,張天琳這狗賊打仗動作快,請戰動作也快,他的馬步火器營跟在後邊吃屎都趕不上熱的。
這會好不容易見劉承宗眼神瞟過來,連忙道:“大帥,卑職標下也一樣。”
劉承宗見狀不禁大笑,道:“全師而來,敵軍不敢;小股來襲,你等也不必如臨大敵,不要因急於求戰自亂陣腳。”
他說得很輕鬆。
倒不是他對這次夜襲並不重視,南邊很有可能存在陷阱,當然要打起十分精神。
隻是早在下營之時,劉承宗就考慮過遭到夜襲的可能,這才立了四大八小十二環營,防的就是夜襲。
他的營地很難被敵軍夜襲攻破,實際上如果明軍在白天做好偵查工作,看見他的營盤,就不可能選擇夜襲的戰術。
八座環營每營四五百人,任何一個方向的小營遇襲,隻要拖住敵軍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得到左右兩小營的支援。
三個小營攔住一炷香的時間,裡麵的大營就能穿戴整齊,以臨陣狀態投入戰鬥,敵軍戰術就無效了。
夜襲的最大優勢,就在這個襲字。
像渭河南岸,張獻忠向龍在田發起進攻,那不叫夜襲,叫夜間會戰。
而夜襲,是以有準備打無準備,少量兵力擾亂敵軍,短時間打出打碎指揮鏈,使其在驚慌狀態下不攻自亂。
在環營保護之下,大營有充足時間準備。
夜襲的兵少,根本無法構成襲擊。
夜襲的兵多,那就是夜間會戰。
胸有成竹,自然臨危不亂。
所以劉承宗不怕錯失良機,隻要防住夜襲,就是勝利。
“對於夜襲明軍,我們無需將之殲滅,營外黑燈瞎火,出營亂戰,最好也不過是把人殺散了,而我軍馬摔斷腿、人掛在樹上之類的損失也必不可少。
劉獅子擺擺手,對張天琳等人道:“今天夜裡,張天琳和高應登不該急,該著急的是左良玉、曹文詔之輩。”
說來好笑,在急躁這件事兒上,他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認知。
他就是個戰爭風格非常急躁的領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