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王國才就夾著尾巴跑過來了,神似喪家之犬。
他寧可相信那個‘趙雲’已經橫死陣中,也不願相信領軍衝陣之人,會是眼前這拔個箭還嗷嗷喊疼的假娘們兒。
他心說:我大元帥府的好婆姨都不會這麼怕疼!
不過高應登這會也確實顧不上觀察王國才,早在王國才衝陣之時,他就已經地點派軍中精騎,快速集結出八百披甲騎兵,等王國才躲進陣中,這支騎兵已經殺出去了。
而在戰場另一邊。
劉承宗寄望於明軍自己和自己廝殺的願望落空了。
曹文耀的精騎被火箭炸得滿地跑,火急火燎向東撤退,試圖與南麵進攻的友軍彙合。
而在戰場東邊,神光顯也確實正在率領騎兵進行迂回,同時伴隨著對元帥軍軍陣的幾次衝擊,作勢要攻打軍陣東邊。
這兩支馬軍就這麼在黑燈瞎火中碰麵了。
但劉獅子的幻想明顯是做夢。
他做出這種部署,是因為劉承宗擁有挑動敵軍自相殘殺的經驗。
隻不過這次非常失算。
他在高台上眼睜睜看著,夜幕下,一南一北兩支黑乎乎的騎兵隊快速接近,然後在碰麵的第一時間,以更快的速度脫離接觸,快速反向逃離戰場。
氣得劉獅子破口大罵:“這倆壞慫!”
沒彆的原因,讓敵軍自相殘殺,需要滿足一個條件:這兩支軍隊,都得是瘋狗,看見敵人第一時間就撲上去撕咬。
曹文耀所率精騎,確實都是寧夏鎮各司選鋒,但他們經曆了夜襲失敗、被火箭在身側炸散,這會已經沒有戰意了。
神光顯那個營的軍隊更不用說。
三千營一夜被削成兩千營,尤其還有五百人是在他們眼前連人帶馬被炮火打成肉泥,這會兒就算崇禎當麵,都不能讓他們衝陣。
劉承宗僅惱羞成怒一瞬,便對王文秀抬手道:“發你營兵,追,不論跑到哪兒,追死他們!”
王文秀楞了一下,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但僅是片刻,就已經從劉承宗帶著巨大喜悅的眼神中領悟到……不能自相殘殺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這是南北兩支明軍都已被這個漫漫長夜,折騰到失去戰意的表現。
換句話說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讓他們崩潰了,那還等啥?
大元帥府旅帥王文秀,出擊!
浩浩蕩蕩的披甲馬隊自軍陣東麵奔出,分作兩隊一南一北,將兩支比他們兵力更多的敵騎向東驅逐。
王文秀會的可不僅僅是領軍出戰,他是旅帥。
什麼叫旅帥?
就是汧陽城裡剛在上半夜焚燒曹文詔四座營寨的楊承祖,下半夜又被己方塘兵叩門的消息喊了起來,領到自己屬於自己的軍令。
隨即汧陽城內的兩千五百駐軍披甲裹糧,跨上戰馬,在夜幕下高舉火把形成一道向東南奔襲的火龍。
而對於南邊的卜應第那個營,就顯然沒受到這麼高的待遇。
負責追擊、驅逐他的,隻有高應登標下千總李八兩所率八百騎兵。
當然,還有三百多個失去長官的羅部騎兵。
雙方衣甲幾乎相同,成百上千的潰軍與追擊騎兵滾成一團,追擊之人也可能正在被追擊,被追的人也可能正在追彆人,反正他們已經在你追我趕的追逐中分不清誰是誰了。
誰也不敢停下,也不知道前邊追的到底是誰。
甚至有些迷糊蛋,連身邊的友軍到底是誰都不知道,也不敢問,反正就悶頭跑。
一直跑到渭河岸邊,三千多人擠成一團,這場天黑請閉眼才終於揭曉答案。
到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什麼身份標識了,有人試圖渡河,就有人張弓放箭。
元帥軍不會想渡河,明軍不會朝渡河的人放箭。
隨後再度打成一團,直到混在人群裡的卜應第高聲製止身邊的軍兵搏戰,向李八兩的追兵放下兵器投降。
就這李八兩還不信呢,虎著臉兒瞪向卜應第:“你即為明將,為何不戰而降?”
卜應第張嘴就是我開頭的四字國罵。
都成這樣了,還打個屁。
雖然挨了罵,李八兩心裡卻是信了三分:嘿,就是這個味道,明軍將領打仗不咋地,輸了就會梗著脖子罵人求死。
果然,他還沒說話,卜應第下一句就來了:“要殺就殺,哪兒那麼多廢話!”
“挺好一大男子,不過輸了一仗,彆尋死覓活的,投降是好事嘛。”
李八兩笑出一聲,他是流賊出身,慣於夜戰,眼睛在夜裡比彆人好用許多,倒也不怕明軍聚兵再戰。
他揮手讓卜應第收攏降兵,隻是笑道:“這仗是輸是贏,陝西不還是這個樣子嘛,你們都是邊軍,接著守邊多好。”
卜應第一聽,精神了。
這一宿,他這個寧夏營參將對元帥軍的實力,非常認可。
若能讓他帶兵回到寧夏,讓他稱憨汗一聲大帥,倒也不是不行。
他問道:“將軍的意思是,大帥收降我等,還能放回寧夏守邊,防禦北虜韃子?”
“防禦北虜韃子?”
李八兩都聽傻了,他這個出身,已經很久沒聽人提起過‘北虜’這個詞兒了。
他花了很多腦細胞,試圖給這個詞對號入座,卻發現越想越像自己那個好兄弟歪梁子。
最後隻好擺擺手道:“將軍說什麼傻話,天底下哪兒有什麼北虜韃子,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願意守邊,可以去庭州,那邊今年該換防了。”
庭州?
那他媽是什麼地方?
這倆人自說自話,誰也跟不上對方的腦回路。
還是李八兩先意識到這個問題,對卜應第問道:“賀虎臣你認識吧?”
“賀大帥從前是我的長官,我自然認識。”
李八兩一聽認識,心說這就好辦了,笑眯眯道:“賀虎臣,如今給大帥乾的就是當北虜的活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