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多爾袞(2 / 2)

頑賊 奪鹿侯 10181 字 7個月前

他還是覺得這事兒不對。

如果豪格沒有問題,那麼一定有什麼事情,在豪格走後發生了,否則元帥府的態度不應該轉變得這麼快。

畢竟元帥府這個玩意兒……在多爾袞看來,跟後金分明就是天作之合啊!

軍事上,兩國有共同的敵人,大明。

地緣上,帥府於西北,金國與東北,間隔山河,動如參商。

經濟上,帥府多器具而少金銀;金國多金銀而少器具。

人口上,帥府主人口是長城裡的蠻子,金國主人口是邊牆外的韃子。

不管怎麼看,多爾袞都覺得,元帥府應該是後金天生的盟友,而且還應該是哈剌慎、科爾沁那樣的鐵杆兒盟友。

他即使用儘自己的想象力,能想到兩國之間最壞的關係,無非也就是通傳文書,各自稱王,互不相見,當個表麵兄弟唄。

犯不上大動乾戈啊。

多爾袞不明白,真不明白。

哪怕劉承宗可能拿到了傳國玉璽,得到了察哈爾部的遺產,稱了個什麼岱青契丹汗。

這個汗號,對後金國來說,除了岱青這個名字很好聽之外,沒有任何影響。

因為黃台吉是個著力於集權的,反漁獵化、反遊牧化的漢化統治者。

可汗算什麼,這個稱號如今還有含金量嗎?

在此時的滿洲內部,本就有著一股勸進黃台吉稱帝的思潮。

隻不過這時候還沒人想要入關,即使是比較激進的多爾袞,想象力的最大限度,也無非每年穀子成熟時衝進關內,殘毀城堡,圍困北京,攻擊四方援軍,消耗明國國力。

這是後金最難的時候,虛張聲勢的國力根本支持不起入關這樣龐大的理想。

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後金跟元帥府有啥不可調和的矛盾存在。

怎麼豪格那小王八蛋去一趟青海,元帥府轉眼就向漠南派遣大軍,變成我們的死敵了?

憨汗再憨,也不至於看不明白這些道理。

他甚至覺得劉承宗不知上進,你的目標應該是聯合後金,向中原王朝的大皇帝位發起衝鋒。

吃飽撐的跟我們打什麼?腦子有洞!

他們叫你憨汗,是他媽一點兒錯都沒有。

多爾袞真想敲開劉承宗的腦殼,看看裡頭究竟都裝了些什麼玩意兒。

“俱稱華夏倒是個好事兒,可你看他們現在的做法,像是有這個打算嗎?”

多爾袞歎了口氣。

在情感上,實際上不光他,包括黃台吉在內的絕大多數滿洲人都樂於接受這個說法。

但是在客觀現實上,這事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夢話。

因為齊稱什麼,都無法解決他們眼下麵臨的問題。

如果有足夠的食物、溫暖的環境,同時保障絕大多數軍官、百姓的現有利益,元帥府恐怕眨眼就能跟大明停戰。

一樣的道理,放在後金國身上也一樣,如果有食物、溫暖和保障絕大多數貴族與部眾的現有利益,後金也能立刻跟大明永結世好。

在去年的宣大之役,崇禎有一份懸賞聖旨留在應州北樓,開頭就是“滿洲原係我屬,今叛而犯我邊境,當此炎日縱兵深入,必遭天譴”。

黃台吉回信“見皇帝書雲‘滿洲係我屬國’等語。此不惟皇帝言之,即予亦不以為非也。皇帝乃一統天下之大君,我等原係爾屬國。”

“遼東各大臣欺淩不堪,屢次抒情往告,遼東官又蔽之不通。我思此種情形,仇怨已深,難於剖白,惟動兵戈,可冀來詢其由耳。孰意皇帝乃惑於遼東各官,欺誑十數年,竟無一言問及,以至戰爭不已。若皇帝早遣人究問,兵戈亦早息矣。”

這話,不全是實話,或者說話是真話,但並不能代表黃台吉的真實想法。

就和劉承宗寫給崇禎的信一樣。

已經太晚了。

有追隨自己的部落,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建州人已經在這場戰爭中快死光了,隻有成王敗寇,這條路已經不可能停下。

巴達禮看見多爾袞愣神的機會,這便找機會上前行禮,問道:“九貝勒相召,有何軍令?”

“土謝圖汗應邀前來,在下不勝感激。”

多爾袞看見巴達禮,連忙收起感慨起身還禮,隨後說了兩句客套話,這才問道:“科爾沁諸部台吉,情緒如何?”

巴達禮歎了口氣,搖頭道:“哈剌慎遇襲,我軍有斷糧之虞,好幾位台吉已萌生退軍的想法。”

多爾袞的臉上在笑,但眼神份外冰冷:“真能退嗎?”

他是不介意退軍的,反正國內和漠南的形勢都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他率軍出征,無功而返,無非是被兄長責罰壓製。

但科爾沁就慘了,人們活不下去的時候,最先考慮的一定是自己,到時候大不了滿洲不要了,自相殘殺起來,最後活下來的一定是他們建州人。

巴達禮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眼下前進還是後退,很難抉擇。

他的眼神看向多爾袞身後的漠南輿圖,抬手道:“九貝勒以為,我們應向何處進軍,才能取勝?”

眼下他們所處位置,與預設戰場的位置都不好。

“集寧西邊是陰山,護著歸化城;南麵是大明的宣大邊牆。”

巴達禮道:“我聽人說,去年的戰事,皇帝很不滿意,在宣大專門準備了一支軍隊,就為對付我們。”

“你也聽說了?”

多爾袞也聽說這事兒了,他甚至通過哈剌慎部,知道比巴達禮更多。

那支軍隊有兩個將領,分彆姓王和姓尤,兵額在一萬左右,皇帝對他們的支持不留餘力,馬匹犒賞器械等項有呼即應,隻是不知道如今駐紮何處。

多爾袞道:“這是掎角之勢。”

說罷,不光他,就連豪格等人,聽見這個詞兒,都笑了起來。

後金軍從未用過掎角之勢。

因為靠半部三國打天下的努爾哈赤發現,在那部兵書裡,掎角之勢從來沒贏過。

這個戰法就和呂布的義父、曹操的侍從、張飛的小兵誰當誰死一樣,誰用誰輸。

不過笑過之後,多爾袞臉上卻有深深的憂慮。

因為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到掎角之勢帶給他的壓迫感。

亦如這個詞的出處,所謂的掎角,不是指鹿的犄角。

而是春秋時期,周襄王二十五年,晉秦兩國會戰於崤,晉國捉住鹿角,附庸薑戎扯住鹿腿,一齊將秦國大軍掀翻在地。

多爾袞能感覺到,宣大境內的明軍,確實可能隨時扯住他的腿。

不過隨同兄長攻戰多年,多爾袞很有底氣,他起身道:“進軍需要果斷,猶豫再長時間,也不會給兵力帶來幫助,還可能錯失良機。”

“我等進軍倉促,敵軍守備也同樣倉促,退軍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他在輿圖上偏北的地方畫了條線:“避免為明軍所擊,也為繞過楊麒在西邊的防守,我們自陰山北麓向西進軍,襲擊歸化城以西的鄂爾多斯,先搶來糧草輜重,再圖會戰!”

“自今日起,每日一百二十裡,八日後集結於鄂爾多斯黃河北岸,進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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