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船隊隱藏在河道的沙洲之間,帶兩條平底小船前去探查,得到的情報有好有壞。
托木斯克城外的密林與沼澤之間,遍地都是韃靼人百八十騎聚集的小營地,像這樣的營地足足有幾十處。
敵軍龐大的兵力,令人生畏。
好消息則是,韃靼人儘管兵力雄厚,卻似乎對托木斯克城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在密林中伐木取材、趕製攻城器械。
而托木斯克的模樣雖然看上去不太好,外圍柵牆到處被熏得黢黑,但實際上防禦能力依然頑強。
讓萊萬多感到不解的地方是,守軍居然在棚樓箭塔外加裝了木板……按理說韃靼人的弓箭不能可突破棚樓。
他覺得托木斯克的督軍伊萬該退休了,膽小鬼,完全是多此一舉。
當夜幕降臨,萊萬多更是離開岸邊,讓幾名士兵潛伏到圍城營地外
圍的山坡,花了一天時間弄清楚敵軍的兵力構成。
他自己則駕著小船,在托木河上來回遊曳,尋找韃靼人可能在河裡埋下的倒樁木刺。
抵達托木斯克外圍的兩天之後,萊萬多總結了敵軍的情況:這隻是一股倉促聚集,為劫掠而來的烏合之眾。
儘管他們當中有超過兩千人,都是衛拉特標誌性的鎧裝騎兵,都部署在托木斯克東南方向農田裡。
俄國人又不是傻子,如果這裡是有利於騎兵衝突的平原,他們就不可能在這修建堡壘。
托木斯克附近方圓二百裡大部分都是山丘、沼澤地,平坦的地方則是茂密的樹林。
而衛拉特人也不是傻子,他們的鎧裝騎兵隻有部署於東南方向的田野,才能避免一開打就掛在樹上的窘境。
至於圍城營地的北部的沼澤和南部和林地,則由裝備、組織較差的吉爾吉斯人負責,他們以獵人居多,馬匹較少,能適應步戰格鬥。
但這些情報對萊萬多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在托木河上,找到任何一根蒙古人事先埋下的倒樁木刺,也沒見到任何攔江索。
這無疑是最令其振奮的好消息。
沙俄探險隊最大的優勢,是借助河流快速機動,以人手一杆的火槍在岸邊密集射擊,快打快走,令圍城敵軍防不勝防,隻能無奈撤圍。
而他們最怕的,自然就是韃靼人在河流兩岸布防埋伏。
葉爾馬克襲擊西伯利亞汗國時,就曾依靠河上作戰,把一個偌大汗國打到遷徙,卻也因為被庫楚汗兩岸埋伏,於河道埋下攔江索,讓其損失慘重。
以往衛拉特、吉爾吉斯人在圍攻堡寨時也會使用攔江索阻攔沙俄援軍。
有財力就用絞盤鐵索甚至墜石,讓他們整個夏季不能通航。
沒財力就用絞盤繩索,配合埋進河床的倒樁木刺,作為一次性埋伏,把船隻阻攔,甚至兩岸同時拉起,使平底船翻覆相撞。
不過這次韃靼人顯然圍城匆忙,沒能做出那麼多準備。
這對萊萬多來說,是莫大的好消息。
當然,即使有水下倒樁和攔江索,也並不意味著萊萬多就束手無策了。
沙俄對西伯利亞的侵襲持續這麼多年,經驗非常豐富,對付水下倒樁,可以在岸邊砍樹,用原木衝斷繩索和倒樁;對付攔江鐵鎖,則可以把爐子搬到船上,把鐵鎖燒紅砍斷。
隻是要冒更大的風險罷了。
欣喜異常的萊萬多當即決定,夜晚上岸,用火槍將圍城軍隊打個措手不及。
他做了周密的計劃,將四百八十名部下分為五個分隊,襲擊的目標,是圍城南部的三個吉爾吉斯人的營地,那裡大概有三五百敵人。
待到夜幕降臨,五個哥薩克分隊靠岸下船,摸進林間,三個分隊直撲三處營地。
另外兩個分隊則潛伏下來,一個關注外圍,準備阻擊聞聲來援的敵軍;另一個則由萊萬多率領,跟在三個主攻分隊之後,等待時機加入戰局。
三個分隊各自有遠征隊的百夫長率領,一開始還列隊摸向營地,等到借著夜色將距離縮短至一百到二百步,都驚動了吉爾吉斯人的夜哨,乾脆就各處呐喊衝了起來。
最先接近營地的總是分隊中的射擊軍小隊,十到二十人,他們出身沙俄正規軍,胳膊上燃燒的火繩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耀眼,持長斧架火槍,以非常穩重的方式向營地內篝火照耀到的韃靼人射擊。
更多的哥薩克戰士和獵人,則在射擊軍完成打放之後,以散兵遊勇的形式加入戰鬥。
黑夜中的哥薩克像一群瘋狗,持手槍衝入營地,在十步的距離
下,以手槍擊斃最近的敵人,隨即拔出刀斧開始砍殺,根本不給吉爾吉斯人結陣的機會。
極短的時間裡,倉促遇襲的三座營地,紛紛因哥薩克所裝備大量手槍,一個照麵就被打得潰不成軍,牧兵紛紛搶馬向東逃竄。
附近聞聲趕來支援的吉爾吉斯人援軍小隊,也被守株待兔的哥薩克分隊阻擊,當場被打得抱頭鼠竄。
對萊萬多來說,這次夜襲如果在這戛然而止,那麼經過他充分的準備、周密的計劃、英勇的指揮,可謂大獲全勝。
可惜,由於吉爾吉斯人敗得太快,他麾下有個百夫長認為韃靼人不堪一擊,在攻下的營地連吃帶搶,揣了大包小包仍不滿足,重新裝彈整軍,隨即帶兵繼續向東。
然後這位爺就沒了。
留在岸邊等他回來的萊萬多,隻聽見東邊雷鳴般的呐喊與馬蹄聲。
當夜晚重歸平靜,那個分隊和想象中的韃靼軍隊都沒有出現在岸邊。
哥薩克們將船隻停在岸邊,驚疑不定地等了整整兩個時辰,才終於在黎明的第一道微光照耀進白樺林與河畔的蘆葦蕩時,看見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
一個分隊九十八個人,隻回來了一個,在拷問中被削了頭發、切了耳朵、割了鼻子,隨後上藥包紮,得到良好照顧,放了回來。
他說自己能活著,是因為出身土爾扈特部,分隊的其他人,不是被戰馬踩死,就是被楚琥爾的兵用長矛戳死在田野裡,全都死了。
他告訴萊萬多,楚琥爾讓他回來,是傳話的。
“他說他是太師的將軍,很快你就會知道太師的軍隊會如何報複,而你會把太師的威名傳遍整個斡魯思。”
萊萬多對楚琥爾的凶狠感到發怵,但對麵前這個倒黴蛋的言語難以理解:“太師?那不就是衛拉特的貴族?”
“不,不是衛拉特,楚琥爾說是契丹汗國的可汗,也稱太師,他說我們最好現在就逃跑。”
萊萬多對此不以為然,儘管遭受損失,但夜晚襲擊的勝利至少說明他的戰術沒錯。
隻要不去田野裡就可以了。
“我們掌握河流,我們掌握船隻,我們掌握火槍,不管他是什麼衛拉特的太師還是契丹的太師,要報複的話……”
萊萬多大笑著搖頭:“有本事就騎著馬到河裡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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