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穀的小灶也就在老屋的桌上,酈安筠過去和她從反方向走精準繞過外麵的露天飯桌,還能看見孫盎然和其他幾個人坐在一起。
虞穀眨了眨眼:“忘了你吃不吃蝦皮了,沒放。”
她剛跨進門檻,趴在後門的黃狗就跑了過來,還順帶聞了聞酈安筠的裙角。
酈安筠:“吃的。”
虞穀轉身去翻自己的調料箱,酈安筠和坐在地上的狗對視兩眼,問:“這狗叫什麼?”
她們家裡養貓不養狗的原因也是遛狗太麻煩,但不妨礙她在路上看見可愛小狗會多看兩眼。
虞穀重新下了一碗餛飩,紫菜蝦皮格外香油味道濃鬱,“雞毛。”
酈安筠無言以對,心想一隻狗怎麼叫這種名字。
室內也有撐起來的鍋,後門開著,偶爾有洗菜的阿姨路過,和虞穀打聲招呼,也沒問酈安筠是誰。
老屋頂上蓋了一片琉璃瓦,光傾瀉而下,酈安筠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餛飩和包子,暫時沒動手。
虞穀自己不吃,撐著臉坐在一邊小板凳上逗狗,跟著廚子長大的狗養得膘肥體壯,像一匹小馬。
酈安筠問:“你不吃?”
虞穀:“吃過了。”
山上氣溫低很多,虞穀也沒什麼任何穿搭可言,明顯是有什麼穿什麼,太瘦的人穿什麼都一股飄飄欲仙的味道,運動褲褲腳收緊,給酈安筠一種她要進山做驢友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個廚子。
虞穀問:“你還不吃?”
她微微抬眼,光就在她的身側,半張臉都顯得明亮,黑眼圈在光圈內都淡了幾分。
酈安筠:“你好煩啊,彆催我。”
她趁虞穀低頭拍了張照片,說:“你不用陪我,先去睡一會兒。”
虞穀:“不差這麼一會了。”
現在不到早上六點,呼吸還是冷冷的空氣,虞穀說:“你們一共五個人,隻有兩個房間。”
酈安筠:“什麼?”
虞穀:“這家人也沒那麼多空房間,儀葬隊的也要休息的。”
“一般情況都不是留宿的,但沒辦法,這裡太遠了,往返都快四個小時。”
虞穀訂的菜也沒送過來,山路太繞,送菜的人都抱怨了很久。
酈安筠:“開車的和攝像是男生,剩下的我和小孫,還有小陳可以住在一起。”
“小孫還帶睡袋了。”
虞穀嗯了一聲:“這裡條件不是很好,你要是忍不了……”
她對酈安筠的印象就是毛病很多,床單枕頭一周要換一次,說潔癖也不算,頂多叫龜毛。
就算初高中大家都是一樣的校服她也要在裡麵穿不一樣的衣服證明自己每天在換,不知道堅持什麼。
酈安筠:“我忍得了的,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啊。”
虞穀嗯了一聲,“那是我對你很久前的印象,你現在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她說得輕飄飄,酈安筠卻聽出了幾分微妙的抱怨。
她人生最迂回的心事就是和虞穀那個吻,有沒有後悔她不知道,她的筷子戳進筍衣粉絲包的皮,像是要戳進了自己鼓鼓囊囊冒著酸澀的心,“你不也是沒聯係我?”
虞穀笑了一聲,她沒看她,“親你的是我,你都那樣了,我有資格聯係你嗎?”
她甚至還帶著幾分自嘲,“酈安筠,你罵我有病。”
“那現在呢?”
虞穀抬眼看她,“你還覺得我有病嗎?”
“我們這樣又算什麼?”
她似乎沒心照不宣這個選擇,在每次酈安筠試圖吹破曖昧或者掩蓋倉皇的時候給她當頭一棒,搞得酈安筠食不下咽,勺子撞在海碗邊沿,“那怎樣!你還要再親一次試試是嗎?”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才是那個被嚇到的人啊?”
外麵還有洗菜阿姨含著方言的說話聲,混著敲鑼打鼓的聲音顯得怪異。
人從生到死都要大擺宴席,但本人都吃不到,全是旁人的熱鬨。
那感情呢,萌芽階段無人知曉,碎裂之時寂靜無聲?
彆人的也這樣麼?
虞穀哦了一聲,她坐在矮凳上,看上去有點像被掰斷過的筷子,仰頭的時候眉宇也沒任何難過,“我親你的時候你醒著,也沒馬上推開我。”
她們的人生都走過各自重要的階段,卻在這個時候為了十六歲的親吻爭執起來。
酈安筠:“那我要是立即睜開眼不是尷尬死了?”
虞穀嗤了一聲,“你不是推了麼?”
酈安筠:“沒有!是你自己跑了。”
這話說得像是虞穀親完就跑,虞穀:“是你睜開眼了。”
酈安筠:“那忍得了嗎,你一開始隻是親嘴角而已,後來……後來……”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兩個人在束光下對視,彼此的眨眼都清清楚楚,虞穀:“那你現在想親我嗎?”
她居然問得出口!
酈安筠瞪大了眼,對方卻起身拍了拍膝蓋,手指扣了扣桌麵,像是提醒,又像是敲打:“你自己吃吧,我去睡覺了。”
她在大亮的天光裡說晚安,叫雞毛的黃狗跟著她一起走了,酈安筠看著窗外對方遠去的背影很想罵人,心跳卻仍然異常。
對視超過五秒就想接吻不是學生時代的雜誌亂寫的嗎?
酈安筠想:為什麼她問得那麼坦然,我也確實……很想吻了吻她的唇角。
就像那年寒假一起寫作業的傍晚,溫熱濕潤的觸感,精力旺盛的酈安筠從來不用午睡,這也是周絹花說她長不高的主要原因,總是要拐彎抹角誇午睡的虞穀身體健康。
酈安筠又想:還有臉說我試探什麼,到底誰在試探什麼?
孫盎然幾個人在外麵吃早飯聊天,幾個人都跟著彆人吃飯的流程,吃完自己把碗筷放到桶裡,有人問:“你們又看到酈姐嗎?”
孫盎然:“她和朋友吃飯去了。”
寫文案的小陳問:“就那個做飯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