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不到八點,和虞穀去賓館的話?搞不好又要……
酈安筠理智上知道?虞穀要早起忙得很不能,情感上又仿佛回到了那年運動會後麵的悸動。
心跳又不能實時傳導,她看虞穀平靜的側臉,恨死這個人?從小到大的冷靜,心想為?什麼就?我在她麵前方寸大亂,各種出醜,她就?不會?
虞穀和幫工阿姨交代了幾句,又核對了一份需要提前準備的東西,讓她們早點結束,又說了開工的時間。
她開席的幫工不是固定的,如果?趙金鳳在,虞穀一般這個時候就?休息了。開席的廚子一天要做少菜,本來就?很考驗體力,趙金鳳會讓她先去休息,她繼續備菜。
這些幫工流程上過得去,虞穀也不用重新交代,打完招呼就?看向酈安筠,“走吧。”
雞毛踩著一地水花走在她們前麵,似乎知道?主人?要走了。
酈安筠問:“它也和我們去?”
虞穀嗯了一聲:“它明天陪我一起過來。”
大概是酈安筠的表情還是很微妙,虞穀邊走邊說:“我們晚上又不乾什麼。”
隔了幾秒,她看著小道?遠處的燈光,微微轉頭看向酈安筠,“難道?你想和我做什麼?”
虞穀的頭發不算很長,紮在腦後偶爾很隨意,偶爾會卷成一團,像是一個馬克杯的圓球杯柄,酈安筠好幾次想摸摸,但?虞穀太高了。她們又不是十幾歲,她也不想重蹈踮腳偷襲卻彆反向扛起的覆轍,隻能盯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踩一腳虞穀的頭,罵了一句色鬼。
虞穀訝異地重複:“色鬼?”
酈安筠正要說話?,沒?想到走到車邊的當事人?在晚上冷冷的山風裡欣然點頭,“我是色鬼你就?是色中?餓鬼。”
似乎是想到酈安筠啃人?的動作,虞穀笑了一聲,“不知道?誰不穿衣服抱著我親。”
酈安筠憤怒上車,雞毛被她趕到了後麵也不生氣,趴著車窗哈氣,虞穀給它開了半扇窗,副駕駛的女人?還在瞪她,“我穿衣服了!什麼叫沒?穿!”
虞穀:“你穿沒?穿我會不知道??那麼大。”
這話?當然是誇獎,但?不知道?酈安筠為?什麼就?是很生氣,她抓住虞穀正要擰車鑰匙的手?,“大怎麼了!不知道?誰狂親!”
這到底有?什麼好吵的,虞穀也不懂。
小卡車車內沒?燈,唯一的光源就?是外麵村子的燈。
狂親的人?嗯了一聲,似乎現在才想起被電話?驚擾後想問的那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酈安筠氣得都熱了,撩了撩頭發,“什麼怎麼樣!”
虞穀歪頭看了她一眼,“你感覺怎麼樣?”
這種事為?什麼可以在這種時候以這樣平淡的口吻問啊!
和買飲料問幾分糖有?區彆嗎?
酈安筠:“不怎麼樣!”
虞穀哦了一聲,她看了看時間,明天三點出發,也還有?六個小時,她說:“那再試試吧。”
車開出村子,周圍樹影重重,酈安筠攥著安全帶罵人?:“你瘋了嗎,開這麼快!”
老?司機對路況和限速很熟悉:“不用怕,沒?超速。”
酈安筠還是很驚恐:“你昨天不是這個速度啊,轉彎啊!你彆嚇我!”
虞穀:“真的不用怕,我的駕照和你不一樣的。”
大概是酈安筠這樣實在太好玩了,虞穀笑著說:“你現在才像以前的你。”
酈安筠不得不抓住頂上的安全扶手?,咬牙切齒:“我以前怎麼了?”
虞穀:“可愛。”
酈安筠受不了了,“你以前還嫌棄我太大,是不是忘了被我罵了?”
虞穀當然記得,“本來就?麻煩,你跑步還在罵呢,晚上吃飯外婆問你怎麼了,你還要捂心口裝柔弱。”
後麵這句完全是添油加醋,酈安筠反駁:“我沒?有?裝,我就?是跑得好累,你不懂這種……”
酈安筠突然說不下去了,她臉頰發熱,搖下車窗吹冷風。
虞穀偏要說:“你說很痛,讓我給你揉揉。”
“酈安筠,當時我沒?問,那現在問可以嗎?”
酈安筠不敢看她:“不可以!”
虞穀像是得到了答案,“你果?然是故意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盞燈
酈安筠和虞穀爭論了一路關於當年有沒有故意讓她摸自?己的問題。
到鎮上的賓館下車酈安筠還一股火, 老板娘還在前台看電視,笑眯眯地問:“怎麼吵架了?”
虞穀:“沒有吵架。”
她車上?還有一袋村裡老太太送的石榴,遞給老板說:“姐你嘗嘗這個?, 野山石榴。”
酈安筠原本以為這是虞穀給她準備的, 呆呆地看著石榴被前台老板娘收走,虞穀側過臉, 發?現她眼神?還沒收回, 笑著從兜裡掏出一個?:“這還有。”
遞到眼前的野石榴表皮粗糙, 完全沒超市賣的紅心石榴看上?去喜慶,酈安筠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差這點吃的。”
虞穀打了個?哈欠, 懶得和酈安筠繼續吵架, “睡覺去了。”
她把石榴塞到酈安筠敞開外套裡麵的v領毛衣, 石榴差點從酈安筠胸前滾下去,好在這東西粗糙, 也滾不下去,頂多勾了勾酈安筠的毛衣。
“不能塞我手上?嗎?”酈安筠追了上?去, 奈何虞穀腿比她長, 一步兩個?台階也能迅速遙遙領先,站在轉角處等她,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嫌棄這個?又嫌棄那?個?的。”
酈安筠直接把石榴扔了回去,“對,嫌棄死了,你自?己吃吧。”
虞穀差點沒接到, 酈安筠順勢反超過她, 幼稚地轉頭?,居高臨下地等她, 為的就是說一句你快點。
她的卷發?亂糟糟的,毛衣也因為扯開石榴有些不對稱,仿佛精美?的擺件有了生氣,沒那?麼昂貴到虞穀連觸摸都隔著玻璃了。虞穀點頭?,又把石榴塞到了自?己兜裡,“那?我自?己吃。”
酈安筠率先抵達房間門口,卻忘了自?己沒有房卡,還是得等虞穀過來。
小鎮旅館就是路邊的建築隨便改的,也沒連鎖酒店鋪滿地毯的規格,更沒有什麼裝飾畫,甚至走廊的燈都壞了一盞。
毫無溫馨可言,深夜一個?人入住恐怕還挺驚悚。
虞穀卻故意?慢吞吞的,就那?麼點路走得宛如蝸牛,明知道酈安筠在瞪她還不急不慢。
酈安筠:“彆演了,快點。”
虞穀:“太?累了,走不動。”
她裝也不裝點好的,開車的時候還振振有詞當年的酈安筠跑完步裝柔弱,實際上?她也沒差。
酈安筠:“你彆以為我沒看你扛鐵鍋啊,累個?屁,你壯得狠。”
虞穀還在挪動,周圍的房間房門緊閉,也不是都住滿的,但還能聽到某一間傳來的聲音。
帶麻將桌的轉角房間特彆熱鬨,洗牌像是在耳邊洗。
這樣的賓館條件如果?對出差的酈安筠來說完全是災難,她完全有找訂酒店的員工理論。
但現在不是出差,虞穀不是同事,酈安筠看她走過來,仍然有種恍如隔世的縹緲感。
她壓抑多年,因為虞穀太?熟,不適合,朋友關係,父母認識等等的不合適都在這段時間擰成了成倍的悸動。
像是嘲笑她的自?討苦吃,又是何必。
哪怕酈安筠離開揚草,就算是同性戀,蒼城也有更好的選擇。
比如同行,又比如團建遇見的新人,比如沈願介紹的朋友,她們都非常優秀。
偏偏不是虞穀。
沈願似乎在視頻裡瞥過虞穀後就無比篤定酈安筠的遮掩。
她這人向來隨性,還要問一句你不想吃不代表沒其他人想吃。
即便唱喪曲的邱艾的喜歡不是那?一種,仍然讓酈安筠產生了危機感……和饑餓感。
她想吃掉虞穀,很多年前就這麼想了。
昨天的貼近更像是一場多年積累欲望的泄洪,酈安筠知道一旦打開這個?口子,她再?也回不去了。
虞穀也沒打擾酈安筠發?呆,她開了房門,滴聲後進屋插卡,小賓館也沒人打掃,需要人工服務。
床還是昨天戰鬥到一半的淩亂狀態,虞穀掃一眼腦子裡就疊滿回味的觸感。
柔軟的酈安筠和顫抖的酈安筠。
虞穀看酈安筠還在發?呆,把人拎了進來,關門的瞬間酈安筠抱住她,虞穀把人抱起放到床沿,“我今天真的沒力氣,累死了。”
拒絕的非常明顯。
酈安筠:“我什麼都沒說。”
虞穀脫了外套倒了下去,“你臉上?就寫?著。”
酈安筠明知對方?說不出好詞還是下意?識地問:“寫?著什麼?”
虞穀:“我們做吧。”
酈安筠:“不做。”
她終於掰回一成,得意?地笑了笑,虞穀伸手扯了扯她的毛衣衣擺,酈安筠也倒了下來,剛想罵人虞穀就說:“明天我要先走,老板娘會送你過去的。”
酈安筠還記得那?兜石榴,眯著眼問:“你和這個?老板娘關係很好?”
虞穀:“還可以吧,她老公去世是我開席的。”
酈安筠剛才還看了眼掛在牆上?的營業執照,看老板娘歲數也沒多大,頂多三十出頭?,隻是化?妝更顯年齡。
她嘀咕一句:“你們經常聊天?”
虞穀:“你想什麼呢,人家都有孩子了。”
酈安筠嗤笑:“也不妨礙找第二春啊。”
她簡直草木皆兵,虞穀的笑聲從喉嚨滾出來,戲謔中又有些許難過,“酈安筠,你以前有這麼在乎我的感情問題嗎?”
高中以前她們形影不離,酈安筠脾氣再?不好也有男生孜孜不倦表白,虞穀也不是沒聽過同學吐槽這群男生賤骨頭?的。
“哇她們被酈安筠罵難道很爽嗎?”
“酈安筠隻喜歡成績好的。”
大家聊到這種話題總是下意?識地看向坐在角落的虞穀,班上?最高的女同學課間喜歡玩桌遊,一群人圍在一起,酈安筠和同學從外麵回來,看見虞穀聚眾玩牌,比老師臉還黑。
“那?不如和虞穀,她真的好愛管虞穀啊,我朋友這麼管我我會很煩的。”
“虞穀脾氣好啊,有事拜托她也不會拒絕的。”
“我都想和她談戀愛了,感覺很幸福。”
“那?恐怕輪不到你,總得是酈安筠第一個?吧。”
這樣的話酈安筠也聽過,玩笑的成分占比很高,同性戀愛很多時候是一種揶揄,在談話之間炒熱氣氛,至於真的,沒人敢說。
這個?時期的酈安筠比小學剛轉學過來好多了,沒那?麼目中無人,骨子裡的高傲仍然在,但也會在聊天中掌握話題。
唯獨這個?話題總會讓她不爽,“為什麼我是第一個?啊?誰要和虞穀談戀愛。”
同學:“那?你要和誰談戀愛,不會真的要成績全縣第一吧?那?也是女孩啊。”
另一個?同學:“智性戀,我懂,虞穀成績一般般,的確沒什麼魅力。”
有人插嘴:“誰說的!隔壁班有人還喜歡虞穀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假裝轉身過去要寫?錯題的酈安筠也忍不住豎起耳朵。
還有人搖她胳膊問:“酈安筠,要是虞穀談戀愛不和你一起上?下學怎麼辦?”
誰都知道她們形影不離,酈安筠完全沒考慮過這個?選項,她已經習慣和虞穀一起了。
早上?起來一起出門吃早飯,走路上?學,晚上?一起從教室出去,偶爾吃個?宵夜,拽著虞穀回外婆家再?寫?題目到十點睡覺。
她們除了睡覺的時間都在一起,再?也沒有最初的不順眼,相處比呼吸還自?然。
可以不打招呼夾走虞穀餐盤裡的雞翅,也無所謂自?己的飲料被虞穀倒了一半,模仿對方?家長簽字,數落虞穀考得很爛,又要給對方?梳理一遍錯題。
那?是酈安筠第一次驚慌,她發?現她和虞穀並不是一道論述題,而是一道選擇題。
a.虞穀和彆人戀愛後,我和她分開
b.我和彆人戀愛後,虞穀和我分開
c.我們不談戀愛,大學沒考到一個?地方?的概率高達90%,也是分開
d.……
酈安筠就推算出了一個?唯一不會分開的選項。
那?個?答案像是刮卡的灰色區域,虞穀的愛好就是刮出驚喜大獎,酈安筠卻看不上?這種東西。
她認為全是賠本的陷阱,最後的衝動消費不過是因為沉沒成本增加的不甘心。
當時酈安筠沒有刮開這個?選項,嗤了一聲:“我又不是沒她不能上?學了。”
這很符合她的性格,周圍的人也不意?外,繼續聊喜歡虞穀的女孩。
酈安筠一心兩用,錯題抄錯串行,最後發?現滿頁都是虞穀的名?字,倉皇地合上?。
恰好虞穀從外麵回來,初中的校服是統一灰白,虞穀喜歡買最大碼的,偷偷往袖子裡藏零食,路過酈安筠往她桌上?丟了一包薯片,周圍的人還在聊她八卦,哇了一聲。
短頭?發?的女生咦了一聲,問:“你們不會在說我壞話吧?”
虞穀看了眼酈安筠,似乎是無奈:“你開的題?”
周圍的人目光揶揄,酈安筠摁著寫?滿虞穀名?字的錯題本,仿佛要糾正這個?錯誤,“才不是,在聊喜歡你的女同學。”
她的心明明亂了,卻露出一副譏諷的表情,“你不會真的是同性戀吧?”
周圍的同學都覺得氣氛不對,被質問的人又從袖子裡拿出一瓶溫熱的小瓶裝香蕉牛奶,說:“可能吧。”
酈安筠的心轟隆一聲,周圍的人卻都炸了,紛紛詢問虞穀是不是和那?位女同學有了什麼。
上?課鈴響了,酈安筠冷冷地趕人:“彆圍在這裡了,彆人戀愛關大家什麼事啦,快上?課!”
她是學習委員,成績也好,大家也總有濾鏡,哦了一聲散開了。
那?句彆人其實沒錯,但虞穀放在了心上?。
她目光掃了酈安筠一眼,默默回了位置。
當天她們一起放學回家,也沒人提起這個?問題,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虞穀似乎想和酈安筠提一句,但對方?總能精準地轉移話題,她什麼話都咽了回去,多年後的小鎮旅館虞穀舊事重提,趴在床上?笑著說:“我是彆人。”
酈安筠久違地難為情起來,虞穀閉了閉眼,“算了,你一直這樣的。”
這樣又是哪樣,太?模糊了,酈安筠問:“我怎麼樣?”
虞穀:“爭強好勝,口頭?便宜也要占……還有……”
酈安筠臉都綠了:“還有?!”
“你還有臉問我討不討厭你,到底誰討厭誰啊?”
虞穀打了個?哈欠,她剛才在車上?還吃了口香糖,滿嘴淡淡薄荷味,可惜完全不提神?醒腦,“誰都知道我和你好。”
當年酈安筠就沒問過虞穀和同學提起的隔壁班女同學,在虞穀每次想開口的時候轉移話題,現在她卻問了:“當初隔壁班的……那?誰……”
叫什麼酈安筠都忘記了,隻記得一個?模糊的背影,“她真的和你表白過嗎?”
虞穀艱難地眨了眨眼睛,她嗯了一聲。
酈安筠追問:“你怎麼說的?”
酈安筠沒意?識到自?己都往虞穀這邊挪了挪,她向來愛俏,香水味也很多變,一靠近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迅速染上?了彆樣的曖昧。
虞穀卻在這樣曖昧的氛圍裡閉上?了眼,“忘了。”
酈安筠:“忘了!?”
她聲音響亮,虞穀耳朵都要聾了,終於煩了,轉身背對著酈安筠說:“反正沒答應。”
酈安筠:“你不會想答應吧?”
虞穀卷起被子,淺笑一聲:“你會在意?嗎,滿腦子學習的學習委員。”
她聲音帶著濃重的困意?,酈安筠還想問點什麼,虞穀卻徹底睡著了。
女人的睡顏都帶著濃重的疲倦,賓館的燈光都是微亮的白熾燈,換作?酈安筠是不會在這樣大亮的燈下睡著的。
極度疲倦的人顧不上?這麼多,虞穀倒在被子上?麵,卷著的也是外麵那?一麵,她甚至鞋都沒脫掉,酈安筠可以想象過去這些年她有無數個?疲累的瞬間。
酈安筠也沒迅速去洗澡,她也床上?趴了一會。
虞穀睡覺的樣子酈安筠以前也見過,對方?簡直是睡神?轉世,在學校晚自?習睡飽了回家又要去睡,如果?不是酈安筠抓住他,可能回去放下包就要睡了。
一半動物有冬眠就算了,她像是一年四季都要靠睡覺充電。
那?現在呢,隻能在工作?的間隙打個?盹,乾的還是這麼顛三倒四的活。
不知道為什麼,酈安筠看著躺在另一張床上?的虞穀,有一種她們之間有十二年時差的錯覺。
賓館標間的雙床都拚在了一起,兩張床之間隻有一條貼在一起的床墊分界線,還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小鎮已經提前進入了休眠期,偶爾能聽到外麵街道傳來空曠裡的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
那?個?寒冷冬天的夜晚,虞穀抱著什麼心情親吻她的呢?
酈安筠此刻就想親她了。
一瞬間像是時空鏡像,十六歲的酈安筠去親吻二十八歲的虞穀。
她企圖吻走虞穀眉心的疲倦,卻成了流連地心疼,貼到對方?唇瓣的時候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薄荷味。
當年的親吻好像也是這個?味道。
口香糖包裝背麵寫?著甜言蜜語,酈安筠覺得很土,吃之前還要拆出來先看看。
這個?習慣很討人厭,如果?被外婆看到肯定要罵她沒禮貌。
但虞穀的話沒關係,她們從小到大都很隨便,可以吃一份炒酸奶,也可以理所當然地夾走對方?餐盤裡的菜,更不用打招呼,想拿什麼去對方?那?邊拿就好了。
但酈安筠忘記不是所有朋友都這樣的。
她們的邊界在「朋友」這個?標簽遮掩下逐漸消失,也因為性彆的關係無人追問。
後來酈安筠見過很多人談戀愛,才發?現戀愛都未必能這麼不分你我。
人都是自?私的產物,酈安筠自?私、臭美?又高高在上?,一般人受不了她。虞穀溫和、平凡卻海納百川,她是表麵平靜的海麵,為酈安筠的小船保駕護航,沒人知道海的深處藏著多少綺麗的幻夢。
她沒打擾酈安筠追逐浮華,卻在另一方?麵框定了酈安筠的選擇範圍。
等酈安筠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早就被寵壞了。
如果?她能碰見忍得了自?己無理取鬨的人,恐怕對方?也彆有所圖,卻不是圖她本身。
隻有虞穀的縱容毫無邊界,實際上?密不透風,她要酈安筠本身。
“看不出來還挺有心機。”
酈安筠看著虞穀的睡顏,伸手勾了勾對方?蓬亂的劉海。
她想:還是要說清楚。
機不可失,有些人錯過真的就錯過了。
她不要再?和虞穀錯過下一個?十二年。
虞穀手機定了淩晨三點的震動,震動的一瞬間她就醒了,迅速關了提醒。
室內昏暗,酈安筠躺在她身邊,長發?披散在白色的枕頭?上?,虞穀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卷發?。
困意?還折磨著她,工作?卻催促她趕緊出發?。
鎮上?的設施也很一般,隔壁似乎有人在天台養雞,天沒亮就亂叫。
虞穀匆忙洗了個?臉就走了,她又和前台交代了幾句,又給酈安筠發?了微信——
你要是醒來八點多了,我可以直接來接你。
車開出小鎮,雞毛陪虞穀在沒亮的天光下去往村莊。
它很熟悉這樣的生活,偶爾看看窗外,偶爾蜷縮成一團趴在副駕駛座。
墊子是趙金鳳給它織的,寫?著出入平安,正好適合寒冷的深夜。
車三點半開到鴨鳴村,今日?是出殯,半個?村子通明,靈堂都收拾得差不多,虞穀下車正好和唱大戲結束的邱艾碰個?正著。
結束三天工作?的戲曲老師打著哈欠準備回去補覺,和虞穀打了個?招呼,也覺得對方?宛如超人,“虞老板你不睡覺啊,困死我了,還是你精力好。”
儀葬隊的準備把樂器裝車,山村的葬禮仍然維持老舊的習俗,這些人要坐在車鬥跟著棺槨一路敲打,送人的最後一程也要極儘熱鬨。
村子裡的人習慣了這樣的風俗,生死本來就是最早的先來後到,沒人苛責這樣的吵鬨。
虞穀當然也困,她拍了拍邱艾的肩,“你可以休息了。”
邱艾眯著眼,“你還要做一天的飯呢,辛苦了啊。”
虞穀:“走了。”
邱艾哦了一聲,正好崔蔓要上?車,從她們身邊經過,扛著二胡的歌手在晨霧裡問虞穀:“鴨鳴村有什麼特色菜嗎?”
虞穀往嘴裡塞了一塊口香糖,“誰在葬禮吃特色菜,差不多得了。”
崔蔓笑了一聲,邱艾想到上?次吃虞穀開席的菜,抿了抿嘴,“我討厭甲魚,感覺每次都有。”
虞穀:“很遺憾,這次也有。”
她說完就走了,邱艾卻覺得虞穀心情不錯,撞了撞崔蔓,“你不覺得虞老板精神?狀態很好嗎?我好歹還能換班,她這三天,換我要瘋。”
“這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乾的。”
崔蔓:“這次給得多,不然她不用每頓都做得這麼費勁。”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虞穀的業務能力儀葬隊名?譽隊長很清楚,崔蔓說:“這次這麼隆重也應該有了酈小姐在的原因吧。”
邱艾歎了口長長的氣,“還是發?小好,很容易變質的感情,我怎麼就沒有呢。”
她又好奇崔蔓有沒有,“你呢。”
崔蔓搖頭?,跳上?卡車車鬥,靈車隊伍就位,棺材從堂屋抬出來,鞭炮聲劈裡啪啦,站在最前麵的小女孩看了她一眼。
邱艾看著坐上?主位的二胡手,心想:一個?個?都絕情得很。
她看虞穀沒走遠,又喊:“虞老板,能給我做一碗餛飩嗎,不用特地做,我吃酈小姐的邊角料就好了!”
虞穀沒搭理他,反而是雞毛搖了搖尾巴。
酈安筠不到七點就醒了,邊上?的位置早就空了。
她看見了虞穀淩晨發?的微信,還有虞小杞發?的圖片。
現在的小孩都有比手機還貴的電話手表,虞小杞玩得很溜,給酈安筠發?了自?己的早餐,是周絹花做的八寶粥。
酈安筠十幾年前就是喝這個?的,也不是所有的外婆都能做一桌好菜,上?學的時候酈安筠沒少和虞穀在外麵吃。
虞小杞好養活多了,還問酈安筠早飯是不是吃虞穀做的。
酈安筠回複:應該是,我還沒出發?。
小侄女很清楚虞穀的工作?強度,今天是虞穀的最後一天,要張羅的事情很多,就算昨晚早飯也沒休息,她回了一句:你不在村子裡?
酈安筠:你小姨給我開了一個?鎮上?的賓館房間。
虞小杞:絹花外婆說你嬌氣。
酈安筠都能想到送小孩上?學出門的外婆是怎麼說自?己的,她笑了笑,不打算現在麻煩虞穀了,換好衣服打算自?己坐車過去。
前台老板娘得到過虞穀的特彆叮囑,看見她打了個?招呼,笑著說:“虞老板讓我給你安排車,剛好有人要去鴨鳴村送家電,你們一起就好啦。”
酈安筠問:“男的女的?”
老板娘還在剝石榴吃,一邊說:“女的,和你差不多大吧,沒結婚也沒對象,虎得很。”
酈安筠都沒問彆的,老板娘就倒出一大堆。
她又問:“虞穀知道嗎?”
老板娘點頭?,“她當然知道,那?就是她朋友。”
酈安筠哦了一聲,虞穀的同學,小學?初中?高中?
初中同學我肯定認識啊,高中應該也認得出來。
酈安筠給虞穀回了一句不用,但虞穀還沒回她,估計還在忙。
過了十多分鐘就有人來了,開著加長麵包車的司機降下車窗,也沒開車,摁了摁喇叭。
老板娘領著酈安筠出去了。
司機歪頭?看著窗外,這家賓館的老板娘批發?家電都從她這裡進貨,算老客戶,這個?要求也沒什麼。
她卻覺得後麵那?個?女人眼熟,眯著眼看著酈安筠走到眼前。
酈安筠也認出了她,司機頭?發?到耳朵,看上?去亂糟糟的,眼睛很大,看上?去特彆有精神?,也很凶。
“酈安筠?!”
“邊億?!”
她倆幾乎同時出聲,老板娘急著回去吃早飯,打了個?哈欠說:“你們認識啊,那?更好了,走吧走吧。”
老板還挺嚴謹,拍了張照片仿佛打卡發?給虞穀就交差了。
隻剩下酈安筠嘴角抽搐,邊億臉色難看,“怎麼是你?”
酈安筠口氣也很差,“我還想問呢。”
都是乾活的,邊億也穿得很隨便,她還是讓酈安筠上?車了。
虞穀這個?人客戶很多,朋友屈指可數,如果?說酈安筠是發?小,那?麼邊億在酈安筠眼裡絕對是虞穀的狐朋狗友,抓著虞穀墮落的類型。
邊億也很討厭酈安筠,覺得她清高,有大小姐的派頭?沒大小姐的本事,做作?得要死。
初中邊億是她們隔壁班,隔三差五邀請虞穀玩,和虞穀表白的女生也是邊億的同班同學。
邊億也很多年沒見酈安筠了,她很清楚這個?人是虞穀的心病,嗤了一聲,嘲諷地問——
“酈小姐舍得下凡了?不會想糟蹋虞穀吧?”
酈安筠也一股火,口氣更衝——
“不好意?思,糟蹋過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盞燈
酈安筠和虞穀都那麼多年沒見, 和邊億就更談不上什麼久彆重逢了。
現在開了個裝修公司兼家電下鄉的邊億和虞穀忙得不相上下,她看上去和酈安筠印象裡?沒什麼區彆,仍然嗓門很大, 看上去一臉凶相很不好惹, 頭發沒有剪得很短很短,乾練卻是一直以來的氣質。
邊億:“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來了。”
她說話帶著鄉音, 普通話不是?很標準, 老家和鴨鳴村不相上下, 都沒幾口人了。
邊億小學在村子裡?上,初中去了揚草縣城, 開啟了住校之路。
初中住校的一般和住校的一起玩, 酈安筠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虞穀變成朋友的。
酈安筠最後一點困都因為見到邊億消失了, 她哼了一聲, “早知?道是?你來接我也用不著你接。”
就?算鴨鳴村再偏僻,酈安筠也不是?過不去。
她大可以讓同?事下來接她一趟, 虞穀也在微信裡?說來得及她來接也沒關係。
哪怕十多年沒見,邊億也很清楚酈安筠的德性, 嘖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喜歡麻煩彆人。”
酈安筠的不爽寫在臉上,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那你現在把?我放下來啊。”
如果酈安筠和虞穀是?太多沒見心?裡?有鬼的曾經熟過,和邊億的關係就?是?朋友的朋友也不會玩得來。
邊億也不慣著她,“你嚷嚷什麼,都讓你上車我把?你放在荒郊野嶺我有病?”
“就?算我想把?你丟下,那被虞穀知?道我不得被她罵一頓。”
酈安筠也不知?道哪來的酸氣, 冷笑一聲, “看來你們?關係好得很,還罵來罵去的。”
邊億完全?不吃她陰陽怪氣這套, 上學那會她就?覺得虞穀眼?睛瞎了,看上這麼難搞的一種……
不明生物,分明是?自討苦吃。
“是?挺好的,比你這種糟蹋人的關係好多了。”
邊億說話也沒好到哪裡?去,初中的時候難得幾次酈安筠和她碰麵,也幾乎要打起來。
酈安筠差點被她氣死?,但某種程度上邊億也沒說錯。
她和虞穀現在越界但也屬於?不清不楚的範疇,邊億和虞穀這麼些年肯定關係不錯。
她乾脆閉嘴了,自己梳理心?情。
邊億的車是?一輛七座以上的大麵包車,後麵不坐人也堆滿了東西,看得出的確是?去鴨鳴村送貨的。
開車人的品位從學生時代就?是?酈安筠嫌棄的類型,酈安筠把?虞穀圈在身邊,企圖把?她改造成高雅類型,實際上她自己也是?個表麵高雅的俗人,熏陶多少骨子裡?也一樣。
邊億連聽歌都像是?廣場舞金曲,大清早開車上山開出了商演的感覺。
酈安筠忍耐很久,和虞穀的聊天框全?是?吐槽邊億的,但是?沒發出去。
反而是?邊億轉彎的時候看她兩眼?,酈安筠從小到大都一個德性,裝腔作勢,即便?頭發燙卷打扮時髦也還是?老樣子。
以前邊億沒老和虞穀抱怨酈安筠眼?睛長?在後腦勺,還要補一句:你怎麼忍得了她的。
虞穀和她一起吃棒冰,說習慣了。
邊億沒這種一起長?大的朋友,也沒覺得和酈安筠一起長?大太遭罪了,不少人都說酈安筠和虞穀的關係更像是?大小姐和跟班。
還有各種類似仆人、保安、隨從這樣的嘲笑。
虞穀都知?道,但她無所謂。
酈安筠的夢想是?去大城市落地生根,揚草最好的初中也有教育上限,她要做第一名,總是?廢寢忘食學習。
虞穀沒那麼偉大的誌向,她也沒覺得揚草有什麼不好的,邊億和她才是?真正的誌趣相投,都愛玩,會煩考試,也會臨時抱佛腳複習。
隻是?邊億沒酈安筠這麼變態的學霸發小,每次抓著虞穀考前緊急複習。
雖然這也算是?關心?的一種,邊億還是?覺得酈安筠像個永遠擰緊的發條,靠近她的生物都會被齒輪轉動的聲音影響,變得焦慮起來。就?像在學校和她一起的同?學,全?是?成績很好的。
都說物以類聚,虞穀遊離在範疇之外,無論是?虞穀這邊的朋友還是?酈安筠那邊的朋友都覺得這兩個人能?一起長?大不可思議。
你怎麼受得了虞穀這麼溫溫吞吞/風風火火的?
她們?像是?天生的水火,怎麼都應該水火不容,卻成了油炸冰淇淋,是?菜也是?甜品,荒唐可笑又帶著凍牙齒的冰涼甜膩。
在邊億以為這兩個人會難分難舍的時候,她們?居然斷得非常乾淨,似乎連藕斷絲連的可能?都沒有。
虞穀最艱難的時候酈安筠不見蹤影,對方好不容易渡過難關要好好生活,酈安筠又回來了。
賓館老板娘給邊億發消息說有人需要她捎一下。
這種情況很常見,有時候從村裡?去個縣城或者去市裡?順便?捎一件貨物也沒問題。
熟人不收錢,不熟的收一點意思一下,這也能?算人情往來的一部分,虞穀在這方麵和邊億也大差不差。
但邊億怎麼也沒想到捎的人是?酈安筠。
她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你不是?在外麵上班嗎?今天星期三,不上班啊?”
或許是?覺得這句話太溫和了,邊億又發了力,帶著點譏誚:“不會是?被開了吧?”
酈安筠也在思考怎麼從邊億這裡?打聽虞穀的事。
柯渺隻是?酈安筠的高中同?學,和虞穀隻能?算校友,遠遠沒有邊億和虞穀熟悉。
虞小杞又隻是?一個四年級小學生,加上母親去世,酈安筠打聽無可避免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問邊億是?最好的選擇。
酈安筠嗯了一聲,存心?要給對方添堵:“是?啊,打算讓虞穀養我。”
邊億信了,“養你?”
她聲音都提高了幾分,“誰養得起你啊!”
酈安筠的大小姐做派誰都知?道,得虧現在是?社?會主義,換成封建時期恐怕她還得有幾個丫鬟跟著。
隻可惜她隻有大小姐的心?沒大小姐的命,更沒有丫鬟,虞穀對她體貼入微助長?了她的囂張,當初邊億得知?班上的女同?學暗戀虞穀攛掇表白就?是?為了拆散這兩個人。
她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酈安筠此人心?機頗深,虞穀完全?就?是?進了酈安筠這個妖精盤絲洞的可憐人。
邊億的口氣都很警覺,活像酈安筠是?來敗光虞穀財產的。
酈安筠都氣笑了,“為什麼養不起,虞穀會沒錢嗎?而且她要養我需要你同?意,你是?她朋友又不是?她老婆!”
邊億也差點被她氣死?,“我當然不是?,你就?是?了?”
酈安筠:“那還有誰是?!我和她都在賓館睡的乾了什麼你不知?道?”
邊億現在也沒結婚,更沒對象,她工作忙得很,偶爾回去虞穀家蹭一頓飯。
家裡?是?催,她偶爾更希望趙金鳳是?她親媽,至少會說一句結婚和不結婚都是?為了幸福。
不談戀愛也不妨礙她看熱鬨,十幾歲就?攛掇同?性戀女同?學表白朋友的邊億鬼點子也很多,但仍然被酈安筠這種大膽的回答震撼到了,好半天才嗤了一聲,“然後呢?什麼時候結婚?家長?都同?意了?你的親朋好友都知?道了?”
她不等酈安筠回答,像是?深諳這個人的虛榮和對虞穀的不重?視,“你不是?戶口都轉到蒼城了嗎?以後也會待在那裡?,招惹虞穀乾什麼呢?”
“她的工作肯定沒你這種人找的工作光鮮吧?”
“你不是?要求很高的嗎?”
她說話像是?點炮,言語之間全?是?對虞穀密不透風的維護,酈安筠居然無法反駁。
邊億笑了,“酈安筠,你真的特彆狠心?。”
“當年不要虞穀的是?你,現在又回來找她乾什麼呢?”
車開到鴨鳴村用不了多久,正好是?早晨,山頭秋意很濃,邊億把?車停下,也沒打算送送酈安筠,讓她下車自顧自拉著洗衣機進村了。
她乾的也算體力活,身上的衣服都是?為了耐臟特地買的,永恒的深色,哪怕沾染汙漬和血色,也同?樣看不出來。
靈車開去火葬場等燒完回來葬到山上,流程結束也得中午,虞穀趁這個時間去堂屋打了個盹,她給酈安筠回了個好的。
老板娘發的照片隻是?酈安筠上車的照片,她隻說司機是?虞穀認識的。
都是?熟人,虞穀也沒猜到是?邊億,還以為是?之前車隊的女司機,車上的廣告帖位置都大差不差。
酈安筠和孫盎然聯係上,幾個人今天要去隔壁村,走之前酈安筠也沒去找虞穀。
她看上去沒什麼異常,坐上車後入場地和同?事聊天。
孫盎然:“我們?中午就?在要去的村子吃飯好了,都聯係好了。”
酈安筠點頭,“你們?安排就?可以了。”
她們?幾個人分組行?動,有兩個人跟著葬禮隊伍去了,孫盎然和一男一女還有酈安筠去隔壁村看曬柿。
酈安筠坐了一會車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早飯,從包裡?掏了塊餅乾,孫盎然咦了一聲,問:“酈姐,問剛問你吃了沒,你真的吃了嗎?”
“忘了,”酈安筠閉了閉眼?,“好累。”
她因病休養大家都知?道,沈願也說過不用什麼都麻煩酈安筠,孫盎然緊張兮兮,“那要不要休息啊,我們?自己去就?好了。”
女人咬著餅乾搖頭,“我也要逛逛。”
“虞老板還給你留了早飯呢,”孫盎然早晨還和虞穀說過幾句話,忍不住感慨,“她真的好辛苦。”
她還拍了幾張虞穀的照片,正側麵都有,蒙蒙亮的天光,燈泡和月光似乎成了一個形狀,虞穀在繁星下掌勺。
煙塵裡?她的眼?神都寫滿故事,酈安筠腦子裡?都是?邊億譏誚的那句「當初不要虞穀的是?你」。
她想下意識反駁,但實際上。
的確無法反駁,她把?虞穀丟在身後,去追尋她從小念到她的城市霓虹。
她沒有錯,但那是?在理想和事業上的何錯之有。
人向來趨利避害,也想要往高處走。
感情卻沒那麼理想化,高處人的感情也不會如此純粹,即便?這很絕對。
酈安筠很清楚,她不會遇到比虞穀對她更好的人了。
她卑劣無比,仍然想要有人對她很好。
愛和喜歡,在「很好」麵前依然很難有人百分百過關。
虞穀必然是?她的魂牽夢縈的百分百答案,不是?多選題,是?唯一選項。
但虞穀的確太辛苦了,酈安筠閉了閉眼?,也都是?虞穀疲倦的睡顏。
她問孫盎然:“小孫,你喜歡一個人是?想要得到什麼?”
後輩啊了一聲,倒也沒猶豫,“當然也是?喜歡了。”
酈安筠問:“那要怎麼喜歡呢?”
孫盎然也沒談過戀愛,但她愛好很多,給的答案實際上很空泛,“就?是?對那個人很好很好。”
酈安筠哦了一聲,心?裡?格外酸澀,她想:那我怎麼對虞穀,才算是?很好很好呢?
第29章 第二十九盞燈
酈安筠和孫盎然一行人去了隔壁村落, 虞穀中午沒見到她。
她一個下午要忙晚上的席,蒸籠就沒停下來過,高速爐開火轟轟, 隔三差五有小孩來看熱鬨。
好不容易休息一會, 虞穀坐在外麵曬了會太陽,雞毛突然叫了幾聲, 虞穀看了過去, 發現是邊億。
她車裡好幾台冰箱, 都是來村子給人安裝的,一趟收個百來塊錢。
虞穀有些驚訝:“你?業務已經?拓展到這個地步了?”
邊億拎了一張凳子坐到她身邊, 又搓了搓一邊黃狗的頭, “那?不是還差你?一截。”
虞穀坐的是露營常用的凳子, 往後靠也挺舒服, 適合曬太陽和打盹,她要是累極了可?以補一會覺。
“吃飯了嗎?”飯點早就過了, 一群做法事的人?也終於到了休息的時候,一行人?都紮堆在外麵曬太陽, 邱艾讓崔蔓開車載她去鎮上買東西, 另一個唱戲曲的老?師正在聯機打遊戲。主家隔三差五有人?泡茶,五點開席,吃完飯這場喪事就算徹底了了。
邊億:“吃了,好像也是從你?這裡端過去的。”
她皮膚曬得有點黑,笑起來很爽朗,狀似無意地問:“我聽說?酈安筠回?來了?”
不料虞穀戳破了她的遮掩, 也猜到了事實, 反問:“人?不是你?捎上山的?”
她這麼說?邊億就重重哼了一聲,“她這人?的脾氣是一點也沒變啊, 和她說?兩?句我就要氣死了。”
說?完邊億又問:“酈安筠和你?告狀了?”
虞穀搖頭:“她沒告訴我是你?送的,是賓館老?板娘拍的照片,我覺得這車眼熟。”
“你?實在太不關心我了吧!”邊億聲音也符合這張臉,大聲說?:“酈安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概是酈安筠那?幾句話太震撼,邊億都不好意思說?,做了好半天心理準備才開口,低聲問:“你?們睡了?”
虞穀點頭。
邊億:“什?麼!她這人?可?心真黑啊!把?你?當什?麼了!”
她顴骨有點高,學生時代和虞穀站在一塊買東西總有人?習慣和虞穀搭話,仿佛要繞著?邊億走。
女?孩子風格千變萬化,邊億初中還挺胖的,站在虞穀身邊被人?取笑是武俠小說?裡的胖瘦道姑。
邊億寧願做金角大王都不想當道姑,隔三差五和人?吵架。
虞穀很少插嘴,似乎這些都不是事,她就愛沒事站在走廊上看酈安筠。
邊億初中高中都和虞穀是同學,初中隔壁班,高中同班,搞不懂朋友還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如果不是同性能遮掩,她都有種虞穀把?酈安筠當老?婆養的感覺。
也沒規定同齡就不能養另一個吧?
虞穀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邊億還是憤憤:“我看她態度就是不端正,還特彆囂張,就差對我動手了。”
要論個頭邊億就比虞穀矮一點點,基本上都能摁著?酈安筠,但打架這種事也不是光看個頭的,虞穀那?麼瘦都能踹飛變態大叔,可?見氣勢也很重要。
酈安筠就有這種我和你?拚了的不顧一切,學校的人?雖然覺得她高高在上,但依然不敢惹她。
更何況她還有一個默默站在身邊的虞穀,仿佛出手就會被拎走。
虞穀想了想酈安筠張牙舞爪的樣,“不可?能,你?開車她肯定不會動手。”
邊億誇張抹黑失敗,歎了口氣,“這麼多年還這麼了解她啊?”
虞穀:“她又沒變。”
邊億實在忍不了了,“你?是戀愛腦嗎?”
虞穀還給她倒了杯茶,“還沒戀呢。”
邊億被噎得無話可?說?,一口悶了茶吐出一口氣,“那?你?打算怎麼辦?在談了嗎?”
她雖然大大咧咧還是要臉的,又壓低了聲音問:“不是睡了嗎,還是你?們約那?什?麼……”
虞穀哦了一聲:“過兩?天再?約,還沒到時候。”
邊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虞穀:“就那?個意思。”
她也覺得這事和邊億說?很怪,補充了一句:“彆問哪個了。”
幾秒後邊億說?:“你?倆有毛病吧?是在談了嗎?”
虞穀搖頭。
村子下午有人?嗑瓜子聊天,也有人?說?起從前,也有人?絮叨最近天冷,各種聲音入耳,對虞穀來說?稀鬆平常。
邊億:“那?是怎麼樣?”
她很愛刨根問底,很多年前她就孜孜不倦地問過虞穀怎麼不和酈安筠一起放學了。
虞穀一開始不想告訴她,後來被煩得受不了了就說?了。
後知後覺虞穀真是喜歡酈安筠的邊億還打算找酈安筠理論,被虞穀拉住了。
後來的兩?年高中邊億看見酈安筠就繞道走,又忍不住擔心虞穀的狀態。
虞穀還覺得邊億想太多,自己怎麼可?能因為沒和酈安筠在一起就去死。
卻沒想到她之後要承擔的還有很多很多,失戀和人?生的大起大落比甚至毫無波瀾。
酈安筠一無所知,邊億雖然隻是虞穀的朋友,但也見過她這些年的辛苦。
人?總需要排解的缺口,虞穀為了維持客單逢年過節還要去彆人?家拜訪。
這種生意也不是網上的一口價,有些人?看她年輕會壓很多,社會經?驗的不平衡注定很多方麵的吃虧,長記性,成熟,變成一個自己都想不明白怎麼這樣的……大人?。
邊億也是這麼過來的,她和虞穀偶爾一起喝酒,一邊喝一邊納悶。
十幾歲的時候她們最看不起路邊喝酒配花生米的大人?,覺得酒沒飲料好喝,花生米配酒太寒酸。
長大後飲料喝得少了,做飯的廚子好像做頓飯就飽了,邊億也一身疲憊,當初百般嫌棄的難喝玩意又成了好東西,花生米陪酒能聊好久好久。
虞穀很少提起酈安筠,提起的時候都是無意識,畢竟她要說?從前很難避開這個人?。
以後好像也不敢奢望,人?生的初戀更像是一份預製的愛意,小學到初中屬於備菜期,高中的時候終於包裝好了。
虞穀在那?個寒夜撕開一個口子,裡麵的一縷的醬香就嚇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酈安筠。
她隻好密封冷藏,把?這份預製愛意凍得硬邦邦,結果成了冰櫃深處的僵屍肉。
虞穀:“走一步看一步。”
邊億不太明白,“那?是談還是不談呢?”
坐在身邊的人?拎著?保溫杯晃悠,蓋子打開裡麵的熱氣冒出來,虞穀鼻梁一直很挺,邊億的媽媽也見過虞穀,每次都要重複誇獎,怪好笑的。
“不知道,”虞穀知道酈安筠還要走,“她明年應該就回?蒼城了,我也不能和她去。”
邊億:“那?異地戀唄。”
她也沒談過,和虞穀屬於為了賺錢快死的程度。
談戀愛更像是上學的產物,仿佛一旦踏入社會,戀愛就成了時間下最珍貴的東西,邊億歎了口氣,“什?麼滋味啊。”
虞穀被她逗笑了,“那?你?談啊,男的女?的都可?以。”
邊億自己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酈安筠這樣的戀愛對象我會痛苦死,我真是服了。”
她依然覺得酈安筠態度惡劣,問虞穀:“她回?來沒幾天的話,你?倆誰主動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口氣很像盤問,邊億改了口:“就…… 是不是太快了?”
虞穀沒這麼覺得:“我告訴她我在等她。”
她聲音淡淡,想到酈安筠當時的神情笑了笑,“她一副要逃走的表情。”
邊億:“那?怎麼又想通了?”
虞穀很篤定:“她喜歡我,有什?麼想通不想通的。”
邊億差點把?手上的紙杯捏爆,“什?麼?她喜歡你??那?當初還拒絕你??欲拒還迎還是欲擒故縱什?麼來著??”
虞師傅搖頭,“她就是這樣的。”
她露出這種表情邊億就拳頭癢,這兩?個人?的確有其他人?很難介入的特殊氛圍,甚至另一個人?不在場,提起都好像不一樣。
邊億:“算了,你?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能說?什?麼呢。”
她還是希望虞穀能活得高興一點的。
邊億以前是留守兒童,父母現在都回?老?家,一起開裝修店又搞電器,日子過得累但也不錯,起碼父母身體健康,頂多因為感情生活吵吵架。
虞穀家沒人?吵架,生活更像一潭死水,可?怕的是就算是死水,她也不能讓水乾涸。
即便熬過了最困難的階段,有些失去的精氣神卻很難彌補。
這點邊億幫不了,她雖然嘴上百般嫌棄酈安筠,但也知道這兩?人?感情始終有無法替代的地方。
朋友能彌平一部分傷口,另一部分如果自我無法療愈,那?就必須有人?撫慰。
邊億還是帶著?幾分惡毒,心想:酈安筠最好付出代價,現在回?頭搞不好是在外麵沒找到比虞穀還好的。
吃回?頭草算什?麼本事,必須成百上千倍地對虞穀好。
另一方麵她也很清楚就酈安筠那?嬌小姐脾氣,生活瑣事都是虞穀事無巨細,讓她照顧人?恐怕比登天還難。
那?還不是虞穀在乾活。
又要乾人?又要乾活,這不是雪上加霜?
邊億左右腦互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上去麵目猙獰,能嚇到路過的小孩。
虞穀抽走她手上的紙杯,問:“晚上留下來吃飯?”
這種流水席按理說?也要給點禮金,但鴨鳴村太小,這次的主顧又不差錢,據說?還要趕走死者年幼的妻子。虞穀這幾天也聽了一耳朵家長裡短,知道崔蔓商量著?帶那?個年紀輕輕做後媽的妹妹去上學。
邊億很惶恐:“不好吧?”
她長得很可?靠,實際上膽子很小,一隻蟑螂都能把?她嚇暈,上學的時候踩死螞蟻都要嘹亮地哀嚎,被同學嘲笑是魯智深葬花。
虞穀知道她怕這種事,笑了一聲:“那?算了。”
邊億問:“那?酈安筠呢,我聽說?她來工作,她到底乾什?麼的?”
虞穀也不太懂,“說?是策展的。”
邊億更不懂了,陰陽怪氣地說?:“酈小姐就是厲害。”
虞穀:“正常說?話。”
邊億實在恨鐵不成鋼:“還是你?老?婆就維護成這樣,要是女?的和女?的能結婚,虞穀我看你?完了,被酈安筠拿捏得死死的,她看上去就喂不飽。”
她倆坐在一起聊了好半天,虞穀也沒看手機,不知道早晨出發的酈安筠下午回?來了。
孫盎然趕著?回?來吃三天裡最大的席,想從後廚拍起。酈安筠下車後先過來,老?遠就看見虞穀和邊億坐在一起,她從後麵走過來,這兩?人?也沒發現她。
酈安筠假裝倒茶聽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直接給了邊億一巴掌,扇在她後背,“你?瞎說?什?麼呢!”
邊億從凳子彈了起來,酈安筠下手很重,邊億罵了一句臟話:“你?怎麼這麼潑啊!”
酈安筠坐到了虞穀身邊,趾高氣揚地說?:“你?看不慣就彆看唄。”
邊億無言以對,正好電話響了去一邊接去了。
虞穀笑著?問酈安筠:“什?麼時候來的?”
酈安筠深吸一口氣,撩了撩頭發,哼了一聲:“她說?我就厲害的時候。”
虞穀笑出了聲,酈安筠瞪她:“你?還笑?”
“我不是幫你?說?話了嗎?”虞穀似乎對邊億說?的結婚不感興趣,她看上去沒什?麼所求,欲望仿佛隻在深夜展露一隅,酈安筠還來得及品嘗,就被打亂了。
“她還說?我喂不飽,邊億真的腦子有坑,”酈安筠還是很生氣,又去瞪站在一邊打電話的邊老?板,“難怪那?麼多人?怕她。”
她說?歸說?倒是沒多想,邊億的意思無非是酈安筠貪婪,在感情方麵一直這樣。
虞穀卻笑得意味深長,“你?確實又很難喂飽,特彆貪吃。”
酈安筠懂了,踩了她一腳,“那?你?彆吃啊。”
虞穀想了想,“那?還是要吃的,你?不是意猶未儘嗎?”
酈安筠在心裡罵她下流,又想:到底誰意猶未儘。
怎麼還沒周末啊。
第30章 第三十盞燈
虞穀也沒和酈安筠多說幾句, 她忙著?做菜去了。
前兩天她看上去忙但慢慢悠悠,今天還在爐灶前支起了手機支架,似乎在直播。
考察回來的同事也收拾好了東西, 幾個人坐在小凳子上商量下一個考察地點。
孫盎然按照本地合作方列的內容圈地點, 揚草縣城不大,但是村子?很多?, 酈安筠作為本地人去過的地方都屈指可數。同事皺著眉頭, 手指在地圖上放大縮小, “要去的地方好多?啊。”
這個項目沈願很重視,拉來的投資也不少, 希望能最?大化公司的策展特?色。孫盎然平時也沒少去博物館, 但實?戰經驗還算不上特?彆豐富, 隔三差五求教前輩。
她問酈安筠:“酈姐, 有些資料我們不在特?殊日子?拍不到?,現?在篩選的就是……”
紙質地圖上也圈圈畫畫, 現?在搞鄉村建設的很多?工坊,但不是她們的目的地, 酈安筠雖然不用跟全程, 但也不能一點不關心。
她又看了眼孫盎然的計劃書,“先去有活動的吧,張老?師都聯係好當地的委員會了,你們可以直接去的。”
幾個人就坐在不遠處,遠處掌勺的虞穀抬眼就能看見酈安筠。
邊億打完電話來溜達,瞥見虞穀的手機, 問:“直播呢, 小姐姐。”
後?三個字極儘惡心,明顯是故意學的直播評論。
虞穀直播間的油鍋穩定發揮, 台下給了邊億一腳。
邊億:“你要不要這麼絕情!”
虞穀直播就是做菜,一看就不是那種?搭出來的棚景,不少人就愛看這種?實?景的油鍋炒菜。
當地的紅白喜事菜單就是多?一道清水豆腐的事,頂多?在菜的數量上從雙數變單數,講究一點的連螃蟹、蝦、魚等等實?際盤內的數量也是單數,這些明麵?上能數得好的虞穀都會注意,邊上的備菜阿姨也有這方麵?的經驗。
下午就有人陸陸續續來了,車從村口?停到?另一頭?的稻穀場空地。
紅白喜事向來一線之?隔,做廚子?的控製數量,來吃席的人和主家寒暄,氣氛也沒很多?人想象的白事就應該哭的印象。很多?悲傷在這三天被忙碌推到?腦後?,要等到?人走茶涼才會延遲反應。
這次的主家親緣也不算很好,早早在外打工,能辦這麼隆重純粹是賠償款比較多?。
張羅喪事的大哥好麵?子?,要大操大辦,剩下的錢一毛不給死者的妻女,到?現?在村長那邊還很熱鬨。
這種?事虞穀也見多?了,她早過了最?開始接活的誠惶誠恐,這些宴席背後?的悲喜也與她無關,她就像遊戲的npc,隻負責幾頓飯而已。
如果什麼事都要以他人悲歡為悲歡,她恐怕也乾不下去了。
邊上還有人用夾著?鄉音的普通話聊天,虞穀看著?油鍋裡?炸得金黃的魚,一邊問邊億,“你今天就送個貨?”
邊億點頭?,“這不是順便吃頓飯嗎?”
她挺怕這樣的場合,難免喜歡往虞穀身邊貼,“要不是你在這裡?我早走了。”
虞穀:“你現?在也可以走。”
她看上去很放鬆,視頻裡?的女人動作也賞心悅目,關注虞穀很久粉絲就愛看她忙活廚房的事。
邊億:“那我不走,我要看看熱鬨。”
她抬眼看了看遠處的酈安筠,波浪卷發的女人正在和人說話,已經下午了,太陽已經進入掉下去的軌道,山村聚了一堆閒聊。
生死隻對親近的人重大無比,對其他人說更像是一本書的一句話。
誰活下去了,誰死去了。
和酈安筠一起的幾個人都不是村子?的,明顯是以酈安筠為主,邊億好奇地問:“她現?在混得很好啊?那怎麼辭職了。”
“你等會再聊行嗎,彆打擾我乾活。”
虞穀又踹了邊億一腳,“閒得沒事乾幫我把鍋換了。”
邊億二?大爺的喪事就是虞穀辦的,她當時就這麼溜達,這次長記性?了,“我才不換,你那鍋也太重了。”
虞穀看了她一眼,“你都能背著?冰箱,差我這口?鍋啊?”
鍋裡?的油還在滾,桌上的魚炸得金黃,估計等會還要再回鍋一次,這會已經聚集了不少貓貓狗狗,給邊億一種?食堂馬上放飯的感覺。“你這鍋又不是空的!滾油的好嗎!你忘了上次我給你顛鍋出什麼事了?”
虞穀也清楚始末:“是你想試試,我不是讓你彆動嗎?半隻雞直接飛到?你小嬸麵?前,我招牌都要被你砸壞了。”
那事實?在太尷尬了,到?現?在過年邊億還會被數落這個歲數了還毛手毛腳。
家裡?和二?大爺都是遠親,不熟的人去世除了對生命離去的感慨,剩下的都是禮數,邊億媽媽就很喜歡虞穀,覺得虞穀更像個完美女兒。
“得了吧,你的招牌太紅火,馬上就是揚草第一流水席大廚了。”
邊億嚷嚷得很大聲,酈安筠都聽到?了,孫盎然聽了酈安筠的安排坐在一邊整理備忘錄。
隔壁坐著?的同事在看手機,她們的時間很充裕,酈安筠這個編外人員可以選擇跟不跟隊伍。
沈願盛情相邀,但也算全了酈安筠這顆蠢蠢欲動的心,讓她過了癮還是要注意休息。
酈安筠點開和虞穀的微信聊天記錄,停在虞穀問她喜歡住什麼樣的酒店。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想的仍然是邊億的那幾句話。
遠處的虞穀開著?直播,流水席做飯陣仗很大,基本好幾個爐一起開,鍋鏟攪動大鍋菜都需要很強的臂力。
即便現?在天冷,虞穀也脫了外套,似乎還很熱。
這怎麼不算一種?體力活呢。
甚至桌子?板凳都要自帶,小卡車收納到?極致,虞穀這樣過了好多?年。
那以後?呢。
她要做到?幾歲,她打算和她爸爸一樣,一輩子?做這個嗎?
有些問題十六歲的酈安筠比二?十八歲的酈安筠更敏銳。
她當年的拒絕更像是本能反應,仿佛提前預知了她和虞穀注定分道揚鑣的未來。
現?在二?十八歲的酈安筠卻猶豫不決,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感情也不是愛和不愛就可以精準概括的。
她不覺得自己現?在愛著?虞穀,但她敢肯定自己喜歡虞穀。
十多?年發酵,這份喜歡幾乎讓她有一瞬間思?考:要是我回來,能做什麼。
隻是她很快就否定了,我不能。
虞穀趕走了邊億,她迅速投入到?接下來的工作,手上的動作熟練萬分。
如果換成一個四五十歲的大爺在做,估計看的人還沒這麼多?,人到?底是視覺動物,虞穀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她還不忘記讓人看看她的櫥窗商品。
虞穀沒注意到?酈安筠的眼神,邊億注意到?了,但她和酈安筠實?在很難心平氣和說話,乾脆去村子?裡?溜達。
晚上的席也擺在鴨鳴村的禮堂,孫盎然和她一起聽當地合作方的科普。桌上的涼菜就很豐盛,同事裡?還有人刷到?了虞穀的直播,幾個人湊在一起看。
酈安筠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一桌,天色漸晚,太陽燒出了一片黃昏,禮堂外是落幕的萬重青山,虞穀就在外麵?。
棚子?擋住料峭的風,酈安筠看兩眼又收回,孫盎然吃了好幾個雞爪,想起酈安筠問自己的問題,忍不住小聲問:“酈姐,你和虞老?板還沒談啊?”
酈安筠嗯了一聲。
禮堂燈光都是暖黃,即便外表有不低的評級,但村子?不大,十幾桌擠在一起,喪事也成了另一種?聚在一起的熱鬨。
儀葬隊的人坐在隔壁,作為最?高讚助商的歌手崔蔓不知所蹤,唱戲的邱艾終於可以休息,正在聽同事調試背景音。
室內人聲的背景音樂是過分淒婉的曲調,但成了熱鬨閒談的一部分。
死去的人不是主角,大家聊天的內容仍然是生活的瑣事,酈安筠甚至聽到?隔壁桌的小孩被詢問升學考成績。
她小時候就很少參加這種?宴席,周絹花也覺得帶小孩麻煩,類似的人情世故她一個人過去,讓酈安筠自己出去吃一點。
虞穀家裡?也沒人,兩個人要麼出去吃點小吃,要麼虞穀給酈安筠做一頓。
爸爸是大廚的虞穀小時候做飯也不好吃,酈安筠期待太高,最?後?就看著?虞穀不說話。
虞穀自己嘗了嘗,哦了一聲,“下次努力。”
她就是這樣,好像沒什麼著?急的時候,周絹花也說過好幾次酈安筠急性?子?,虞穀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今天還能睡一天的個性?。
某種?程度也能解掉酈安筠火燒眉毛的、對未來的焦慮。
沒想到?現?在虞穀也成了她焦慮的一部分。
虞穀是什麼時候說想做廚師的?
酈安筠在熱鬨的開席裡?發呆,坐在她身邊的孫盎然也識趣地沒問。
桌上的菜轉啊轉,虞穀的飯好吃是這幾天考察隊的共識,幾個人邊聊邊拍照。
還有外地的同事發朋友圈感慨當地的席怎麼如此奢侈。
如果有人路過禮堂,估計也看不出這到?底是喜宴還是喪宴,隻知道這是一件需要開席的大事。
周圍的人還在聊天,孫盎然大聲控訴團建沒吃飽回家點外賣啃豬蹄的經曆,酈安筠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小時候隨口?的願望。
“我想和會做這個的人結婚。”
小時候兩個人都沒手機,虞夏留下的很多?雜誌都被酈安筠拿去看了。
虞夏很愛買雜誌,甚至看完一遍連包裝都要還原,虞穀借給酈安筠的時候酈安筠還以為她買了新的。
田蘭月給酈安筠的零花錢也不少,還是虞穀的好幾倍,但酈安筠實?在太愛去格子?鋪了,小學六年級就已經成了辦卡大戶,隔三差五消費。
虞穀為了省事剪的短發都被酈安筠抱怨太短,讓她彆剪了,好讓她練練綁頭?發技術。
虞穀懶得理她的無聊建議,暑假兩個人窩在一起吹電風扇看雜誌。
外麵?的世界很大,雜誌上的美食都是特?地摳圖加了邊緣的,更像是貼紙的效果。
小學生酈安筠沒吃過日料,也沒吃過韓料,她貼了貼紙的指甲是個表情,大拇指到?小拇指表情不一,從哭到?笑,很容易讓虞穀眼花繚亂。
虞穀:“你沒吃過啊?”
她就是隨口?一問,酈安筠炸了,“乾嗎,瞧不起我!?”
坐在一邊的人非常無辜,大概覺得酈安筠鼓起的臉實?在太像包子?,忍不住戳了戳,“我也沒吃過。”
酈安筠:“這裡?能有什麼!連這個都沒有!”
正好另一本雜誌翻頁是某動漫的插畫,主角正在吃超大的培根卷雞腿,看上去色彩鮮豔,好吃得很。
虞穀知道培根是什麼,但他爸做菜也用不到?這個,還是虞夏帶她去燒烤攤嘗過。
她說:“這個不難。”
酈安筠:“我更想吃這個。”
她食指一點,指甲上的表情貼紙正好是張笑臉,指的是某東南亞菜。
虞穀沉默了,“這真的好吃嗎?”
酈安筠:“你管我,這些我都想吃。”
小學生的幻想實?在太不切實?際,酈安筠又蹦出來一句:“我要和會做這些的人結婚。”
虞穀覺得她不可理喻,難得罵了一句:“你有病吧。”
從來都隻有酈安筠罵虞穀的時候,被罵的人漲紅了臉,幾秒後?一個暴起,直接把虞穀按在了地板上。
周絹花老?房子?的地板上真木頭?地板,夏天會在上麵?墊幾片藤席,小學生酈安筠還有點胖,虞穀砸在地上聲音巨大,她嘶了半天,酈安筠還沒來得及掐她,就發現?虞穀眉頭?緊皺,像是疼死了。
酈安筠怕她真的被自己害死,急忙去抱她,“你腦子?沒壞吧?”
這話實?在不像安慰,更像是罵人,虞穀捂住臉,又覺得好笑。
她的顫抖更像是哭了,酈安筠嘴巴打結地道歉,作為小學轉校生,自認為來自大都市的酈安筠心高氣傲,沒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說句謝謝都要抬著?下巴,對不起三個字多?半是家長要求,更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虞穀聽著?酈安筠的對不起笑出了聲。
酈安筠終於感覺不對,鬆開手推開想要罵人,虞穀卻抱住她說,“不可以這麼說。”
酈安筠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的道歉,哼哼唧唧:“你玩弄我啊?”
她每次都要扯出點大嗓門裝腔作勢,實?際上一隻飛蛾繞著?燈盤旋都能把她嚇到?,強調好幾次說是掉下來的粉太惡心。
虞穀搖頭?,“我說的是你想和會做那幾道菜的人結婚的話。”
酈安筠卻覺得她煩,“你管我好多?。”
虞穀:“那我要是會呢?”
當時沒人考慮男女,都是女孩子?這種?話本身就帶著?玩笑。
酈安筠回憶起這段久遠的從前,像是電視劇新一集的前情提要,她在另一個視角看承諾發芽,始作俑者,也是自己。
小學生酈安筠:“你會關我屁事!”
她推開虞穀肉麻的擁抱,又去翻雜誌的穿搭頁麵?,癡迷地看上麵?漂亮的模特?,幻想自己的長大,還要懟虞穀幾句:“你爸爸是廚師,你也不會做這些,你明明說不會做這行的。”
做飯像是誰都會,酈安筠嘴上說要和會做外國菜的人結婚,實?際上並不覺得這個職業吸引她。
那個時候看什麼都很膚淺,幻想高高在上的未來,長大後?發現?體麵?也隻是生活的一部分,表麵?的完美才是缺陷的最?大化。
虞穀當時沒說話,室內隻剩下翻書的聲音,酈安筠不記得後?來虞穀說了什麼。
多?年後?的禮堂人聲鼎沸,這已經酈安筠第二?次坐在禮堂。
上次是中?午,一場壽宴。
這次是晚上,一場喪宴。
同樣的熱鬨,熱鬨之?外的人儘職儘責,在鍋氣背後?一次次出餐。
當年說不做這行的虞穀,為什麼會做這行呢?
孫盎然她們自己單開一桌吃得像是聚餐,酈安筠在想事情表麵?還是正常,其他幾個人和她搭話也能得到?回應。
酈安筠不在的時候合作方還問過是那個酈安筠嗎?
孫盎然點頭?。
對方又提了幾個業內很有名的展,孫盎然嗯了好幾聲。
“酈小姐好嚴肅啊,”同行的人說,孫盎然不知道怎麼解釋,隻能說:“她工作是這樣,況且這本來算她的假期。”
這也證明沈願對這個項目的重視。
酈安筠一直很控製自己的飲食,她很少有放縱的時候,很多?時候沈願都說你的性?格和你的行為不太匹配。
按理說應該是冷冰冰的。
酈安筠像一團火,風風火火的火,對自己嚴格要求,仿佛什麼都要經過幾次核驗。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惡劣,沈願惡劣得很坦誠,她和酈安筠說過:“你遲早會翻車一次。”
當時酈安筠還沒離職,她的事業全麵?開花,春風得意到?可以去蒼城最?昂貴的餐廳,請這位富二?代同學一次高消費。
酒杯碰撞,酈安筠抿了抿唇,不以為意:“工作我會注意的,難道是房子?爆雷?”
沈願頭?發又黑又長,她更像黑夜裡?路燈的影子?,卻不會讓人忽略,她搖頭?說:“當然是感情。”
“我這種?愛看熱鬨的人最?愛看你這樣篤定的人奮不顧身了。”
酈安筠嗤了一聲,“我隻會為工作奮不顧身,為我的老?板赴湯蹈火。”
沈願:“是為了老?板我嗎?”
酈安筠:“價高者得。”
她眼神寫滿高傲,沈願卻看透了她一次次拒絕後?執拗的影子?。
心裡?有人的人並且被珍愛過的人永遠有恃無恐。
但人不會一直等待,命運恒常,也叫做風水輪流轉。
酈安筠工作得意,也終於嘗到?了什麼叫遲到?的報應,還沒開始,就已經患得患失。
邊億沒進來蹭飯,她就一直跟在虞穀身邊轉悠,蹭幾口?都飽了,更何況現?包的餃子?還挺好吃,她乾脆招呼結束的虞穀一起坐下。
等會要開車兩個人都沒喝酒,折疊的桌子?桌麵?都有好幾處焦黑,估計是被熱鍋底燙的,邊億問:“把酈安筠叫過來?”
虞穀擦了擦額頭?的汗,發帶把她的碎發都往後?捋,露出的額頭?飽滿無比。她也不客氣,“你少開幾句玩笑會死嗎?”
邊億現?在的狀態很像扭動的蟲子?,虞穀都能感覺到?她的興奮,又忍不住問,“你不會是喜歡酈安筠吧?”
邊億差點被雪碧嗆死,她擰著?自己脖子?瞪虞穀,氣喘回來才說:“我瞎了啊。”
虞穀:“你才瞎了。”
邊億:“就是你瞎了,看上誰不好看上一個……”
她想了想,“蜘蛛精。”
虞穀覺得酈安筠在可能會當場掐死邊億,這倆人從前就不對付,沒想到?這個歲數了還是一樣。
她忙了一天,現?在天徹底黑了,月亮和星星掛在頂上,雞毛趴在一邊吃羊骨,心無旁騖,有小貓路過它都顧不上看。
邊億覺得虞穀笑得太肉麻了,“你正常點。”
虞穀:“我哪裡?不正常了。”
這些年她們都沒怎麼出過揚草,偶爾結伴去外麵?開車兜風,邊億就沒看上眼的,虞穀心裡?有人,湊在一起卻沒讓人懷疑。
邊億想:“我說呢,怎麼你媽媽突然發微信旁敲側擊問我。”
虞穀不知道這事,“什麼時候,問你什麼了?”
邊億繼續倒雪碧,一邊給虞穀滿上,“前幾天啊,問我你和酈安筠什麼關係,我當時還在扛水泥,晚上才回的。”
虞穀都不知道自己親媽如此敏銳,她想了想說:“是我遇見酈安筠那天。”
“你媽知道你喜歡酈安筠啊?”
邊億嘶了一聲,“這麼想得開,希望我老?娘和你取取經。”
一邊的蒸籠的餃子?拿出來堆得比小山還高,對麵?禮堂熱鬨不歇,她倆倒是在月下冷風中?喝雪碧,虞穀說:“你也喜歡女的?”
邊億也不知道,“反正也不喜歡男,我要是喜歡女的吧,反正也不要是酈安筠那樣的。”
虞穀這個時候才算放鬆,但等會還要結賬,這事還沒這麼快了,她在休息的間隙八卦幾句,“那要什麼樣的?”
邊億:“頭?發要又長又直,到?屁股那種?。”
她說話直白,虞穀笑了一聲,“你缺什麼就想要什麼樣的啊?沒意思?。”
邊億也不羞恥,她自己頭?發亂糟糟,手也粗糙,實?際上兩個人都是靠勞動賺錢的人,本來和光鮮無關,難得臭美也要挑個休息的日子?,也不自在了。
“你不是也缺什麼要什麼。”
邊億嘀咕一句,筷子?指了指虞穀的胸,眉毛揚起,意思?明顯。
虞穀:“滾蛋。”
邊億又往嘴裡?塞了一個餃子?,“我實?話實?說。”
“對了,你知道我們高中?要開同學會嗎?煩死了,還要拉群。”
她倆高中?同班,邊億倒是沒虞穀以做生意為主,她很多?時候意氣用事,討厭就是討厭,比如同學會的場合。
“這有什麼好見的,我和你熟我天天見都行。”
虞穀點頭?,“知道,酈安筠的同班同學說過,好幾個班一起組織的,那天白天我還有一個生日宴。”
邊億哦了一聲,“那你可以不去了。”
虞穀搖頭?,“就是酈安筠朋友,柯渺你應該認識的,她親戚的壽宴。”
邊億打了個哈欠,“反正是半個月後?,再說吧,你去玩也去。”
“不要我時隔多?年還要交班費就好了。”
虞穀想到?中?午酈安筠提到?邊億的臉色,好奇地問:“你早上和她說什麼了?”
邊億:“我和酈安筠?”
短發的女人撐著?臉看了看對麵?的虞穀,她們和以前比要說變化很大也沒有。
酈安筠現?在看上去太精致,但她那愛精致的樣子?也十年沒變,可見骨子?裡?的東西很難改掉。
“我問她和你到?什麼程度了,”邊億頓了頓,想到?酈安筠得意的神色,故作認真地問,“你讓她得手了?”
這話問得像是虞穀在釣人,虞穀笑了一聲,“什麼得手,誰得誰?”
“你也彆耽誤了,又不是天底下隻有酈安筠一個女的,”邊億這些年搞裝修也認識不少人,“你要是喜歡她這種?類型的我也可以給你介紹。”
酈安筠沒什麼胃口?吃飯,在席還沒散的時候出來了。
虞穀在哪裡?很好找,一群阿姨在雨棚下聊天,虞穀和邊億在一群廚具的後?麵?說話。
邊億嗓門很大,酈安筠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幾個小時前這人還在詆毀自己,聽到?這句話的酈安筠忍無可忍直接走過去,“介紹什麼,有你什麼事嗎?!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一個!”
她在同事麵?前的態度和在熟人麵?前完全不一樣,虞穀都被嚇了一跳,邊億凶巴巴地回瞪,“我給虞穀介紹關你什麼事,你倆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嗎?”
酈安筠剛張嘴,還沒發出聲音,邊億又說:“朋友?發小?那不是應該為她好給她介紹嗎?”
她給酈安筠的印象就是語文每次考不及格被老?師帶走教育,隔壁班的酈安筠給老?師改考卷看見好幾次,這個時候邊億還妙語連珠,“你不要監守自盜!”
酈安筠的卷發都要著?火了,邊億還在大聲說:“我會給虞穀介紹一個有錢的隻愛她很漂亮的富婆!”
虞穀想:幾歲啊,幼稚死了。
熟女臉的酈安筠也很幼稚,“你有個屁的富婆人脈!你自己想要富婆我給你介紹!”
邊億:“好啊。”
酈安筠:“啊?”
虞穀笑出了聲,拉了拉酈安筠的袖子?,“你吃完了?”
酈安筠指著?搖頭?晃腦的邊億:“我被她氣死了!”
短發女人表情欠扁,“說不過就開始告狀,每次都這樣,幼稚!”
到?底誰幼稚啊!
虞穀:“她一直……”
酈安筠打斷她:“你每次都幫她說話!”
虞穀都來不及說完,酈安筠眼眶都紅了,“每次和邊億一起你就不理我了!”
這句話分量很重,邊億喂了一聲,“每次?”
“不是嗎!你倆還一起去吃棒冰,周末還要約著?去打氣排球,連聖誕節都一起去滑冰!”
說得像是這倆人談過一樣,虞穀很無辜,邊億腦子?轉得很快,“你說什麼瞎話!吃棒冰是初中?的事,那打氣排球和聖誕節滑冰都是高中?啊,你早就和虞穀掰了你管那麼多?!”
她又哦了一聲,“你真惡劣,一邊拒絕虞穀,一邊又要控製虞穀,酈安筠,不愧是你。”
酈安筠本來就很容易急眼,一著?急落了下風眼眶會紅,如果實?在委屈就要忍不住哭了。
她好麵?子?得很,虞穀衝邊億嘖了一聲,邊億哼哼兩聲,端著?餃子?去阿姨那吃彆的去了。
酈安筠坐在虞穀身邊,虞穀給她擦眼淚,也覺得好笑,“酈安筠,你二?十八歲也愛哭啊?”
身邊的人抓住她的手,在繁星和月光下撞進虞穀無奈又含笑的眼眸,認真地問——
“我很壞嗎?”
虞穀不假思?索,點頭?說:“很壞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