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
修雲眉眼一動,想起來了。這江城勢力錯雜,江家就是其中一脈,祖上三代功勳庇蔭子孫,老侯爺急流勇退,從前一次奪嫡之中抽身,來到江城,是這城裡少有的外來戶。
不過能從江城的世家裡後來居上,可見這老侯爺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江家在江城一貫是好名聲,能在上元做出行刺江家人的事……
可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修雲眯了下眸子,或者說,莽夫?
忽地,視線中的燭火抖動了一下,修雲還沒來得及動作,一把短刀就橫在脖頸前,冰冷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捂住了他的嘴,那人身上的冷氣隨著身體的靠近鑽進了他的衣領,激起一陣戰栗。
刀刃往上抬了抬,修雲立刻會意,站起了身。
身後那人比他略高了半個頭,燭火下的影子映在牆上,兩人一點一點向內間退去。
性命攸關的時候,修雲卻一點都不緊張,他低垂的視線在那短刀雕著的紅紋上停留了一瞬。
這個大半夜闖進來的男人武功十分了得,腳下的步子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屋子裡隻有修雲一個人的腳步聲,他仔細凝神,察覺到身後這個男人呼吸略微有些沉重淩亂。
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了。
雅間外,沈三把帶頭的江成和攔在了門口:“江大人,留步。”
“你這是什麼意思?”江成和皺眉詢問道。
他知道這醉風樓的老板最厭煩有人粗暴的查他的地盤,所以這次上門是他親自帶著家仆來的,還給那位老板遞了消息,麵前區區一個下人也敢攔他?
沈三微笑著作揖,回答道:“想必管巡撫的事情您也知道一二,裡麵這位是管大人的救命恩人,還請您行個方便。”
這件事他當然知道——雲公子在去玄青觀的路上救了新上任的巡撫管茂實,管茂實已經一擲萬金,給雲公子贖身了。但是因為還沒尋到落腳的好地方,就暫時還把人養在醉風樓裡。
這事起因也是因為那個小倌得罪了人被發落去了玄青觀,說什麼半路救人,那副弱柳扶風的樣子,怕不是在床上救的人吧?
江成和輕蔑一笑:“管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沈三麵色不變:“江大人,管大人自然是有意和江城諸位結交才自請擔任這巡撫一職,大家有話好說,彼此自是……相安無事。”
沈三富含深意的眼神讓江成和有些忌憚,和巡撫交惡,實在不是他的處世之道,可他又有些咽不下這口氣。他咬牙切齒,那話像是生生從牙縫裡擠出去的:“下官自然也是想和管大人結為知己。”
心下罵道:管茂實那個老匹夫,表麵上清廉正直,實際上還不是貪婪好色,彆人不要的垃圾貨也撿,真是沒見識!
“走。”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門內“客人”終於舍得放下那把短刀,收刀入鞘,悄無聲息。
又過了片刻,男人沙啞的聲音在修雲耳邊響起:“彆出聲。”見修雲點了點頭,男人放開了手。
修雲轉過身,閃著寒光的刀尖直挺挺地立在他眼前。他無奈地笑了笑,白皙修長的手指放到唇前擺了一個噤聲的姿勢,意思是:噓,彆說話。
對麵這個拿刀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頭發紮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在額前留下的幾縷碎發被冷汗打濕,下半張臉都被黑色的麵罩蒙住了,隻留下那俊逸的眉眼,如果有人看過修雲隨手所作的畫,就會發現那畫中人的眉眼和這人一模一樣。
修雲覺得這場麵和昨夜何其相似,當時對方也是這樣,用長刀抵住他的喉管,凶悍異常,卻心慈手軟,留了修雲一命。
不過看男人這幅樣子,顯然是已經將那點小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男人收了刀,略微向後退了兩步,卻不小心撞到了床沿,整個人向後倒去,緊接著發出一聲悶響。
修雲眸光閃爍,這人果然不太對勁,怕不是糟了暗算?
“公子?”門外傳來沈三焦急的聲音。
對麵那人硬撐著從床上坐起身,他眼中起了些紅血絲,看著修雲的眼神淩厲。
“沒事。去歇吧。”
“是。”
等到屋內重新安靜下來,修雲緩緩走上前,頂著那人似要殺人的目光,在床邊坐下。
他盯著男人左半邊臉看了一會兒,抬手便揭了這人的麵罩。
“你……!”男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紅,俊朗的五官讓人失神一瞬。
“我猜你就是今日的刺客。”修雲伸手將他推到在雕花大床上,自己也順勢跨坐到這人身上,一手撐在他頸側,另一隻手撫摸著他滾燙的臉頰。
“你這幅模樣,還能逃得出去嗎?”
“你不想要我?也可以,這樓裡乾淨的清倌不少,你更喜歡乾淨的?”
“還是說……你不喜歡男人?”
修雲整個人撐在男人上方,眼睜睜看著男人眸中掙紮惱怒的神色越燒越旺。
對視幾息之後,修雲略一歎氣,直起身子,表情無奈:“你既然無意,就在這裡自生自滅吧。”
修雲翻身欲走,卻被猛地抓住了手腕。
那隻手如同烙鐵,熾熱的溫度隔著一層衣料開始往修雲身上竄,他背對著床榻上的男人,愉悅地挑了挑眉。
下一秒,修雲被猛地拉回了床幔裡,動手的男人從嘴邊溢出咬牙切齒的一句:“彆走。得罪了。”
修雲輕笑一聲:“你彆後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