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2 / 2)

鬢發糾纏,分明是劍拔弩張一般的氛圍,修雲的動作卻讓兩人變得更像抵死纏綿的情人,頹靡而危險。

修雲纖弱的脖頸就暴露在簡尋視線之內,隻要稍一使力,簡尋留在這世界上的唯一罪證就會徹底消失。

修雲十分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在做一場豪賭,即使輸了,也是如願找個合眼緣的人送自己上路,何樂而不為呢?

他知道,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會是一個消除隱患的絕佳機會,麵前這個男人也不能免俗。

簡尋當然知道,但他不會這樣做。

他自幼習武,決心向衣冠禽獸舉起屠刀、懲惡揚善,若是此時濫殺無辜,和那些人麵獸心的家夥又有什麼區彆。

簡尋喉結滾動,幾乎沒有猶豫,說:“我與你無冤無仇,自然不會對你動手。”

修雲靠在他身上,聽見這句話之後,沉默了片刻,隨即止不住地低笑。

那笑聲裡沒有嘲意,好像隻是單純地為自己的勝利而快慰,尾音裡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果然。

從那一夜男人收刀入鞘放他離開,他就知道,這個男人從一身皮囊到靈魂深處,都是會讓修雲欲罷不能的模樣。

修雲直起身,從簡尋懷裡慢慢退出,長發略有些散亂,一雙鳳眸抬起看他,笑意流轉:“公子這般大義,我怎麼會做背叛公子的事呢?”

他轉身,從桌麵上拿起那枚玉佩,遞到簡尋手裡,略顯無奈地叮囑:“這種貴重的東西還是不要時刻戴在身上,至少行刺的時候不要。”

簡尋收好玉佩,下意識覺得要為自己辯白幾句:“我自習武開始就戴著他,從未掉下來過,隻有昨夜……”

說著簡尋略有些窘迫,咳了一聲,轉頭避開了修雲的視線。

神思不屬,意亂情迷。

簡尋從來不是聖人,沒辦法在那種時候還顧忌太多。

這話讓修雲愉悅地彎了眉眼,這對他來說勉強可以算是一種讚美吧。

“哦?這麼說來,公子很滿意,我也很滿意。”修雲笑眯眯地說。

明明話語平淡,沒有半分露骨之處,簡尋卻總覺得自己在修雲麵前是赤條條的,那視線總讓他回想起良宵帳暖,彼此的呼吸糾纏。

簡尋咳了一聲以作掩飾,說:“昨夜,唐突了,我身中烈毒,無法自控。”

修雲也想到了這人前半程神誌不清的樣子,有些疑惑:“公子武藝高強,看著不像是會輕易遭人暗算的模樣,昨夜怎的就著了道?”

修雲從沈三那裡聽過一些提前入城的護衛打聽到的情報。

江城大大小小的事,修雲都借著這些耳目,了解了一些。

比如昨夜遇刺的江成和。

江成和是這一代的江家長子,身邊護衛眾多,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之勢,想要刺殺江成和,成功率極低。

唯一有機會的時候,就是入夜後,不僅江成和自己的防備降低,護衛們勞累一天,也是精神最疲憊的時候。

從昨夜江成和大肆搜城的時間推算,怕不是在即將入睡前遭到了刺殺?

江家人在江城宅邸眾多,醉風樓附近恰好就有一個,這樣想來,江成和就是在那處宅邸遭到了眼前人的刺殺。

而靠近醉風樓的宅邸,想也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對方會中這種藥,也是有可能的。

簡尋還不知道麵前的人連他的行動軌跡都推測出來了,隻解釋道:“昨夜那人屋子裡點了極烈的催情香,我一時不察……”

這種房中助興的藥物,主人家不可能沒有解藥,而簡尋這種行刺的可就慘了。

這導致他不但沒有得手,反而惹了一身腥。

簡尋隻聞了一次,用內力都壓不住情潮,這江成和要虛弱到什麼程度,才要在這種香薰下行房中之事?

修雲捂唇“噗嗤”笑出了聲,帶著些笑音調侃:“看來是公子身體太過‘強健’,這藥性自然也就遇強則強了。”

他特意在“強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簡尋一聽就抓住了重點。

登時隻覺得一股熱氣上湧,“……胡說八道。”

修雲在他的輕聲責怪下抬手,雙手交疊慢慢捂住了嘴,但帶著笑意的眼睛始終盯著他看。

簡尋被盯得不太自在,從懷裡摸索出一塊腰牌,遞給了修雲。

“昨夜總歸是我對不住你,你日後若有麻煩,可以帶著這個東西,去尋江城郡守傅大人。”

修雲看著遞到身前的腰牌,眼裡的笑意慢慢散去了。

他唇角還勾著,仿佛一張嶄新的笑麵貼在了臉上,將所有先前過於外溢的情緒都收斂了回去。

他伸手接過腰牌,隨意地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過去。

嘴上卻還口不對心地誠懇道謝:“多謝。”

簡尋敏銳地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細微的情緒轉變,但看著這人微笑的模樣,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修雲就站在那裡,沒有尋常風塵子弟的輕浮,沒有卑微者的膽怯瑟縮,似乎也並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自怨自艾。

他略顯猶豫地說:“公子既然想謝我,我倒真有個不情之請。”

簡尋頓時正色道:“但說無妨。”

修雲輕歎一聲,語氣低沉地說:“郎君可能不清楚,這樓裡的清倌,都是從小養在這裡,當做家雀飼養,長出漂亮的羽毛才能活下去,稍次一些的,就送去各處當玩物,終其一生,不得自由。”

“江城的夜晚對我來說千篇一律,左不過是帷幔中的顏色不同,看見的禽獸不一,若非有官貴人相助,昨夜就算想和郎君度過良宵,也不能如願。”

“所以……可以帶我看看江城的夜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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