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邊上有幾排馬廄,一眼望去一排陰影,看著像馬,可有些又略顯奇怪,可能是些其他走獸。
修雲沒有時間仔細觀察,簡尋就從草場邊上取了一個包裹,牽著修雲的手走到草坪中央。
簡尋把罩著的麻布掀開,底下是一個寬大的紙簍,一團微弱的熒光散落出來。
——是一小群螢火蟲。
星星點點的光亮從紙簍中四散而去,爭先恐後地飛往天地之間,抬頭一眼,滿天繁星近在眼前,似乎伸手便能握在掌心。
就在這螢火之間,簡尋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匣子,遞到修雲手中,他語氣鄭重地說:“我家在江城有些祖產,除了城裡的幾家鋪子,還有這處莊子,每年收成不錯,雖比不上江城的勳貴,但也衣食無憂,這些是地契,現在交給你了。”
“……你知道的,我不需要這些。”修雲欲要把遞到麵前的匣子推回去,卻被簡尋按住了手。
他聲音有些低落,似乎藏著些難以啟齒的慚愧。
真到了這個時候,簡尋才深刻發覺,自己如今多麼弱小無能,連和修雲白日相見都做不到。
如今的他,怎麼好意思開口向對方許諾,怎麼好意思提起下聘的奢望。
他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和話本子裡騙了銀錢要上京趕考的窮書生沒有任何區彆。
所以他整理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捧到了修雲麵前。
“但我想給……”
修雲覺得有些好笑,他輕歎一聲。
他怎會看不出,這人是起了私定終身、長相廝守的意,但不知是何原因,卻不點明這事。
據說大啟朝也有男子出嫁的先例,但寧修雲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親身經曆的一天。
可既然對方不願明說,寧修雲也不問,全當沒有那一回事。
他隻覺得還好簡尋遇上的是他,否則家底都要被彆人騙光了還不自知。
寧修雲從不在意身外之物,這些東西他不會收下,他也無法給出任何承諾,但至少今天,現在,此時此刻,這個人他不想放手。
他的蕭郎,真可憐啊,遇上他這個自私的薄情鬼。
寧修雲倒是沒有想過,若非遇上的是他,簡尋這個人或許一生都未必會沾染情、色二字。
片刻後,修雲無奈地問:“若是今日我不同意前來呢?”
這一切的布置豈不都要付之東流。
簡尋說:“本就是我心血來潮……哪有逼著你跟著受苦的道理。”
修雲深深地看著他,半響才吐出一句:“不苦。而且很甜。”
簡尋迷茫著抬頭,便覺得視線中的人好似湊近了些,接著唇上一陣冰涼的觸感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
修雲含住男人乾澀的唇瓣,忍不住用牙尖撕扯了幾下,男人卻被他大膽的動作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嘶啞的聲音沒能成句,便被修雲打斷了。
“張嘴。”他輕聲說著,生澀卻強硬地將舌尖長驅直入,纏綿開始的一瞬間,兩人都忍不住輕微戰栗。
他們擁抱在一起,修雲的手抓著簡尋的肩,簡尋寬大的手掌按在修雲後腦,兩人貼得更近了。
簡尋學習能力很強,十幾秒之後便反客為主。唇齒廝磨之下,呼吸帶著熱度,情絲在兩人之間糾纏蔓延。
這是寧修雲兩輩子第一次和人親吻,青澀而熱切,他從未想過和人唇舌交纏也會是如此情動的事。
他甚至分不清兩人吻了多長時間,總之等到分開的時候,簡尋在他揶揄的目光下挪開了視線,這次卻撐著沒有放開他。
幕天席地,這裡委實不是個適合親密的地方,寧修雲舔了舔牙尖,放棄了繼續撩撥的心思。兩人隻是互相依偎著,任憑急促的心跳聲在長夜裡背著主人悄悄靠近,慢慢平複著呼吸。
“還有一事我要向你坦白。”簡尋擁著他,頰側貼在修雲發間,悶聲道。
寧修雲饜足地應了一聲:“嗯?”
他懶散得不想動,快要在簡尋懷裡化成一灘水,略想了想,知道對方想說什麼,無非是一直隱藏到現在的真實身份,邊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就聽對方緩緩說道:“我本姓簡,單名一個尋字。”
簡……尋?
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幾乎瞬間就將寧修雲關於原書的回憶勾了起來。
新隆二十一年,太子寧遠死於南巡歸朝途中,而刺殺他的人,便是未來君臨天下的新朝帝王,簡尋。
寧修雲緩緩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