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走進寢殿時,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床帳子裡麵、衣衫半解的少女。
見著人形,薑幼螢慌忙將衣領往上提了提。她方敷好藥,肩頸處還有些刺痛。
也不知皇帝的藥能不能醫好凍瘡,她還是貪心地往手指上塗抹了些。
一抬眼,便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掀開床簾。
月色皎皎,落在她安靜的麵容上,聽見聲音,小姑娘抬起一雙烏黑柔軟的眸。那明眸清澈,倒映出少年頎長的身形,烏發逶迤,落在床榻上。
綾羅綢緞,金絲被褥,攤了滿床。
姬禮呼吸一頓。
原本煩躁的心緒,就這般安寧下來,沉穩得如平靜湖泊上的一尾扁舟,隻撐開湖心淡淡的漣漪。
片刻,他抿了抿唇,目光清淺,落在少女圓潤的肩頭。
那衣領半晌著,正是好一番陽春四月景。下一瞬,他鬆開床簾,坐了進去。
“藥都敷好了?”
一想起方才麗婕妤的慘叫,幼螢還有些心神不寧,不敢看他。
“嗯。”
這一個字寫完,她眼眸竟有些濕潤。
姬禮以為她是在哭疼,忍不住揶揄:真是嬌氣。
手指卻忍不住探向那一片緋紅之處。
“還疼?”
男子的呼吸落在耳側,薑幼螢咬了咬唇瓣兒,小心地點了點頭。
對方的手指往鎖骨上一點,她抖了抖單薄的身形,竟將發鬟上的細鈿抖得一晃,折射出一道瑩白的月光。
薑幼螢一直看著姬禮的衣袖,目光灼灼,頃即,少年也反應過來。
“想說什麼?”
萬分熟悉的動作,掌心朝上,於她麵前攤開。
想了想,她還是一筆一劃,道:皇上,您要殺了那些人嗎?
方才在殿內,薑幼螢聽見了暴君的聲音:
凡是今夜見過她的人,格殺勿論。
姬禮毫不避諱,點頭應是。
“能不能……不殺他們。”
他看著掌心的字跡,擰眉道:“朕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害了你。”
“可他們並沒有害過奴婢。”
她的手指纖細,寫字時,隻落下一點指尖,於男子手掌輕柔劃過。
“皇上為什麼還要殺他們。”
姬禮頓時覺得十分好笑:
“朕是暴君,暴君殺人,還要什麼理由?”
薑幼螢搖了搖頭:
“不,皇上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君主。”
末了,又添道:“皇上,彆殺他們,好不好?”
忽然一道閃電,打在她的眼眸中,映照得她麵色微微發白。
又要落雨了。
“你這算是在求朕麼?”
少年帝君聲音清冷。
她像一隻受了驚的貓兒,眼底有了幾分濕潤之意。
“算”字最後一筆在掌心落下,姬禮將手掌一合,垂下眼。
“好,朕聽你的,不殺他們。”
薑幼螢震愕地瞪大了眼眸。
“隻是,”對方瞧著她,略一沉吟,“你打算如何求朕?”
姬禮目光垂落,眼中無端泛起了微瀾。薑幼螢一怔,順著他的眸光望去,隻見自己的衣領完全滑落,露出了一截圓潤的肩頭。
還有那精致的鎖骨。
她大驚失色,慌忙找衣裳去遮蓋,手腕忽然被人捉住。
姬禮一傾身,他身上的香氣傾數襲來,一瞬間,隻讓幼螢想起一句詩。
亂花漸欲迷人眼。
“朕一直想問,你藏那些書做什麼?”
少年聲音清澈,如墜花間。
“哪些書……”
她用唇語,慌張問道。對方定定瞧著她嬌嫩如花瓣的雙唇,一沉聲:
“春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