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明殿內。
月上梢頭,光華瑩白,靜靜投落於流暢的筆尖之處。素紙之上,幾個朱紅色的小字赫然逸出,姬禮坐於桌案前,屏息凝神。
他的身側,玉立著一位模樣乖巧水靈的少女,見月影緩緩漫入窗隙,薑幼螢便知道,自己回采秀宮的時候到了。
果不其然,姬禮將奏折往前一推,啪嗒一下,擱置了筆。
她抿抿唇,上前去收拾。
少女十指纖纖,如玉般潔白素淨,看得姬禮一時失神,竟忘了從座上站起。不一陣兒,有宮人敲了敲門,端了碗熱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
暴君該喝藥了。
那人將藥碗放在桌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匆匆拐下殿。偌大的殿內又剩下薑幼螢與暴君二人,她端起藥碗,勺子輕輕碰了碰碗壁。
叮地一下,清脆聲激蕩。
一顆心忽地一跳,被人這般注視著,幼螢的麵頰又有些發紅。周遭湧上來一股熱流,直將她整個身形包裹。乍一抬眸,恰恰迎上暴君雙目,他微垂的目光,眸底晦澀。
似乎有什麼話要同她說。
薑幼螢攥緊了勺子,用唇形:皇上,該喝藥了。
她遞來的湯藥,都是微微發著甜味。
姬禮坐在桌前,安靜將藥喝了,在她轉身之際,忽然拽住了對方的袖角。
她的袖口有些高,寬大的龍袍輕輕蹭著她的腕,讓薑幼螢的心底有些發癢。
那頭低低一聲:
“你知不知曉,朕明日便要出宮了。”
右眼皮兀地一跳,她轉過頭,望著暴君,點了點下巴。
“唔。”
暴君坐下來,發出了個悶悶的單音。
不知道為什麼,薑幼螢隱隱覺得,暴君今日有些不太高興。
“朕明日要去佛寺,待上三四日,為之後的國宴做準備。你下次便不必來了,這裡的一切都有肖德林與阿檀打點。”
她低眉順眼,乖巧站在一邊兒。
姬禮抬了抬眸,隻見月光輕輕落下來,罩在她那又細又長的玉頸之上。她的脖頸雪白,像天鵝一般,青絲與月色一同落下來,披垂在那單薄的肩頭。
如此算來,他要有三四日不能見到她了。
他要有三四日,不能欺負她了。
姬禮有些懊惱,忍不住輕輕踢了踢桌角,可又生怕自己會嚇到她,隻好捏緊了衣袖。
“你乖乖在宮裡,等朕回來。”
幼螢一怔,揚起一張小臉。
隻見少年神色認真,鄭重其事地將後四個字重複了一遍:
“等朕回來,朕……有話要同你講。”
不知道是什麼話,她的一顆心無端一跳,熾熱的火焰竟將她整顆心燃燒。片刻後,小姑娘點了點頭,伸出細長的手指。
姬禮立即會意。
熟悉的手掌置於眼前,她抿了抿唇,指尖觸碰著暴君的掌心。
一筆一畫,認真寫道:
“奴婢等您。”
姬禮垂眼,看著掌心的字跡,須臾,唇角微微一動,輕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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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出宮那日,幼螢擠在人群最尾,努力踮著腳,仰臉望向那駕明黃色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