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往嘴裡塞了一口蛋包飯。
被帶著到了食堂, 白毛男生本來說作為補償乾脆請她吃飯,不過她不覺得有這個必要,於是直接拒絕了。
結果這人還是點了一大桌東西, 往她對麵一坐,端著其中兩盤就往她麵前塞。
她咬著勺子上下打量對方。
比起其他的, 果然還是那團由濃轉淡,泛著波紋張揚地向外擴散的靈魂最為惹眼。在毫不遮掩的青色之下, 其他所有都被襯成了次要。
她透過那層惹眼的青色仔細辨認:
長手長腳的高個子,白頭發,和靈魂一個顏色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 還戴著一副有點滑稽的圓圓黑墨鏡。
和幾年前在蛋糕店中見到時似乎沒什麼區彆,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又長高了……這些混賬男生在中學這段時間簡直是見風就長,夏油傑是這樣,現在這個白毛也一樣。
“你比之前話更多了。”
她忍不住給出評價。
“哪有啊?”
白毛把腿一蹬, 又把墨鏡重新推上去,“果然是吧, 咒力像你這樣的我就見過一回,我就說不可能記錯。”
咒力哪樣啊?
真理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靈魂像你這樣的我也隻見過你一個。”
白毛男生“哦——”了一聲,像是忽然來了興致,一個打挺坐直身子。
“你說靈魂是什麼意思?你能看到那玩意嗎?”
他身子前傾,一下子湊近,“最近好像是有聽家裡的老家夥提過一嘴,說是有個能力少見的家夥也會來高專,叫……叫什麼來著……哎忘了!”
這家夥眨巴著眼睛問她:“你叫什麼?”
真理忍不住微微後仰, 抬手用勺柄的圓頭抵著對方的額頭,把湊得過近的人推回去。
她報出自己的名字,就見對麵的少年露出一臉“好像有點印象”的表情。
“對哦,就是這個名字。”
白毛一手握拳,捶在另一手掌心,“所以你確實能看見靈魂咯?我看起來是什麼樣的?”
真理因他毫無質疑地絲滑接受的態度而微微愣神,頓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回答:
“挺……乾淨的。”
還很亮,很有存在感。
她又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示意對方:“和你的眼睛有點像。”
少年若有所思,把鼻梁上的墨鏡推得咯吱咯吱響。
“那好像也沒什麼特彆的。”
他自言自語,越說越小聲,“你這好像和我也差不多嘛,不,不對,還是不一樣……”
真理沒聽清他的小聲嘀咕,有點莫名地看著對方。
“總之,你應該是確實有點本事對吧?”
這家夥又把腿伸直了,桌下放不下就直接岔到走道上,臉上透出一點躍躍欲試,“雖然肯定還是我更強,但你看起來也不弱……哦,不對,隻是‘看起來’的話,還是怪弱的。”
他加了重音,意有所指。
真理把手裡的勺子放下了。
“你這家夥——”
“五條悟。”
“哦,五條。”
這姓氏好像有點耳熟,真理順暢改口,“你是想打一架試試看嗎?我沒意見,就在這裡,還是換個地方?”
“都行吧,隨便啦。怎麼樣,要我稍微放點水嗎?”
“……喂,小心我真的捏碎你哦。”
真理麵色不善,一顆想給這家夥點顏色看看的心蠢蠢欲動。
“口氣不小嘛。啊,不過等一下。”
自稱五條悟的白毛抬手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真理目帶疑問看向他,還沒來得及張口發問,就見這人指了指滿桌基本沒怎麼動的食物,亮出手裡的餐具。
“我術式消耗很大的,先等我把這些吃完再打吧!”
真理:“……”
她憋著的一口氣陡然泄了。
忽然就有點懶得和這人較真。
顯得怪傻的。
她重新撿起勺子,把吃了兩口的蛋包飯扒拉到自己身前,歪頭看五條埋頭乾飯:
“……這麼多你都吃得完?”
“小意思。”
白毛有點得意,他手上端起一盒豬排三明治,十分友好地問,“這個你要不要,如果隻是一塊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分給你。”
“不要,請你自己吃完……啊。”
真理拒絕到一半,忽然”啊“了一聲,坐直身子。
她伸長脖子,朝食堂入口處抬手揮了揮。
“傑!”
之前不見人影的夏油傑正站在門口朝裡張望,還有另一個穿著私服的短發女生站在他身邊,也探頭朝裡頭看。
真理一招手,那邊的兩人便齊齊朝這裡看過來。
五條叼著一塊三明治,抬頭湊熱鬨:“是你朋友?”
真理用力點點頭。
她和夏油傑何止是朋友,這麼多年的交情,說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都不為過了!
片刻之後。
小小的餐廳方桌上又新添兩名乾飯人。
夏油傑和另一位同學——據其自我介紹說叫家入硝子,兩人路過食堂發現同級生正在大吃大喝,當下便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進來。
他們這下成功集齊今年一年級全部新生,四個人各報家門,讓簡簡單單的一頓午飯霎時間升格成為了一年級生的第一次集體聚餐,場麵一時熱鬨非凡。
熱和鬨都主要是靠五條悟這家夥自來熟。
“夜蛾老師帶我去把幾個常用的咒靈登記了一下,省得之後不小心觸發警報。”
夏油傑點了一份蕎麥麵,坐在真理旁邊和她簡單說明,“之後回宿舍就發現你不見了,正好硝子要出門,就請她帶路過來了。”
他本來還想著正好可以在食堂買點吃的給人帶回去,現在倒是不必了。
另一邊的家入硝子理了理鬢發,朝真理一眨眼:“不用謝哦。”
真理看著她,忍不住有點臉紅。
女孩子留著齊耳短發,神態動作都透著成熟利落,靈魂是少見的剔透,像一塊處處晶瑩的無色寶石,每一個折麵都反射出點點微光。
說話時,那些在周身微微浮動的善意便向她飄來淺淡的一縷,輕柔地纏繞在指尖,讓人不由想要伸手觸摸,看一看是否真的如此綿軟。
她用手肘戳戳夏油傑,暗示對方——
快,快和硝子換位置,她想和漂亮的女同學坐在一起!
夏油傑:“……”
剛剛還說兄弟呢?現在兄弟就比不過剛認識的女同學了?
真理理直氣壯地直視回去:
怎麼了?兄弟不就是這種時候該發揮作用嗎?
況且,女孩子當然要和女孩子一起啊!
夏油傑略感無語。
夏油傑敗下陣來。
夏油傑看向托著下巴看好戲的家入硝子。
已經看明白他們之間眉眼官司的家入硝子“噗嗤”笑出聲來。
她穩穩坐著看了好一會戲,最後還是大發慈悲順了真理的意思。
“好了,過來吧。”
她站起身,拍拍夏油傑的肩膀,“彆打擾女孩子交朋友,去吧,你新的兄弟在那邊。”
家入硝子指向一邊的白毛。
夏油傑:“……”
五條悟捧腹大笑,立刻作勢要歡迎新鮮出爐的兄弟,被夏油傑嫌棄地閃過。
“家裡的老家夥還說高專沒什麼好來的,果然都是瞎說。”
白毛一邊笑,一邊嘀嘀咕咕的譴責自家人,“我早就在家待煩了,一點新鮮的都沒有,還沒在這有意思呢。”
“這家夥是大少爺啊。”
家入硝子剝了根棒棒糖塞給真理,自己也在嘴裡叼了一根,她把糖棍咬得嘎吱嘎吱響,“我是沒想到還能在高專遇上傳說中的六眼,最初得知時嚇了一跳呢。”
“六眼?”
真理含著糖,想起夜蛾曾經提過的,以及這麼些年或多或少接觸到的一些與所謂六眼相關的信息,頗有點詫異地看向五條悟。
原來這就是那個“六眼”?
夜蛾當初說,和她同樣是天生視野與旁人不同,打破平衡的那個“六眼”?
……他看起來倒是和自己原本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夏油傑當然也知道六眼,聽家入硝子這麼說,不免也多看了幾眼。
“你家不同意,你怎麼還是來了?”
五條悟嗤笑一聲:
“誰管他們反不反對,反正最後都是聽我的。有意見等能打得過我再說唄。”
家入硝子就捧場地拍手:“哇,好渣——”
真理有樣學樣,也跟著拍手:“好渣——”
“欸,我這樣很好了吧——”
五條悟也不生氣,他這會已經吃飽了,因此顯得懶洋洋的,拖長了音調像是在玩一樣隨意,“你們沒見過真正的人渣和廢物什麼樣,那種人才過分呢。”
真理福至心靈,想起之前見過的某人,大膽舉例:
“比如說禪院?”
“你見過啊?”
白發少年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笑起來,“那就不用我說了,是不是特彆煩人?”
真理心有戚戚地點點頭。
那個禪院……禪院什麼來著?算了,不重要。
總之當初那個禪院家的確實有夠煩人,如果那就是禦三家的平均水準的話,麵前的五條悟確實該算是一枝獨秀,相當出淤泥而不染了。
“之前去京都的時候碰見過一次。”
她豎起食指,給麵露好奇的家入硝子說明,“能力……一般吧,不太清楚,反正不太招人喜歡。”
家入硝子點點頭:“這樣啊。不過你為什麼要在指尖上用咒力再拚一個‘禪院’出來?”
“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