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願從老將軍之請!(1 / 2)

天子啟新元三年的第一場雪,是伴隨著一個轟動性新聞,一同降臨在梁地的。

――弓高侯韓頹當親率輕騎三千,踏雪一擊,奪取淮泗口!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正如後世無人不知: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當下也無人不知:劉濞的吳楚叛軍,絕對不能失去淮泗口!

一旦淮泗口脫離吳楚叛軍的掌控,那叛軍就將失去整條後勤補給線,瞬間變成孤軍!

哪怕擁兵數以十萬計,亦再也無法從後方輸送糧草,從而正式進入潰散倒計時的孤軍……

“劉濞老賊,居然不知道駐重兵於淮泗口?”

“周亞夫這平叛,平的也太過輕鬆了吧?”

“還有那韓頹當――一介匈奴降將,居然撈到這麼大便宜……”

消息傳回長安,除了響徹長安城上空的歡呼聲之外,高門顯貴之見,自然也開始出現這樣的聲音。

但在關東,作為主戰場的睢陽城,以及‘明修昌邑,暗度淮泗’的周亞夫所部,卻並非是一片歡騰的景象。

――叛軍瘋了!

是的,瘋了。

這個說法毫不誇張。

在淮泗口易手的消息,傳回睢陽主戰場的第一時間,吳楚叛軍尚存的近三十萬兵力,幾乎是傾巢而出,猛攻睢陽!

原本隻能容納兩到三萬叛軍的睢陽北城牆,被吳楚叛軍二十多萬人,塞了個滿滿當當,卻絲毫不影響叛軍將士雙目猩紅,不要命的衝向睢陽城。

擠不動,硬擠!

推不動,硬推!

就這麼癲狂般強攻半日,在睢陽北城牆外,留下上萬具屍體之後,叛軍才再度回到了距離睢陽城數十裡的大營。

隻是無論睢陽城內的梁國守軍,亦或是駐紮昌邑的周亞夫所部,心裡都很清楚:叛軍,並不是放棄了。

而是在本能的、癲狂式的發瘋之後,稍稍冷靜了下來。

接下來,已經斷了糧道和退路,身陷絕境的叛軍,將爆發出人類最基本的求生欲,無所不用其極的尋找突破口。

――要麼繼續攻打睢陽,要麼,攻打昌邑的周亞夫!

唯獨不存在的選項,是向東後撤……

?

?

?

“是啊?”

“叛軍為什麼不先行東撤呢?”

“――太尉就算派了弓高侯奇襲淮泗口,也不可能派太多的兵馬;”

“叛軍隻要大軍折回,不就又可以重新奪回淮泗口了嗎?”

睢陽城頭,角樓之上。

又將一口盛滿弓羽箭矢的木箱搬上城頭,卻發現城外的叛軍已然推去,劉榮趁著歇腳的功夫,便再次和老中尉張羽交談起來。

當張羽提出接下來,劉濞的叛軍要麼繼續攻睢陽,要麼轉頭去打昌邑,唯獨不可能向東回撤時,劉榮便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誠然,叛軍得以從楚都彭城,一路攻城略地到梁都睢陽――之所以暢通無阻,是由於兵貴神速;”

“如果東撤,那叛軍想再次兵臨睢陽城下,會平白多費功夫。”

“但再如何,也總好過如今這糧道斷絕,軍心大亂的狀況?”

見張羽一副淺笑盈盈,甚至已不見多少憂慮之色的淡定神容,劉榮趕忙又是一問。

卻見張羽聞言,隻含笑輕歎一口氣,滿帶著輕鬆――甚至隱隱帶著些大仇即將得報的期待和暢快,遙望向城外遠方的叛軍大營。

“公子說的沒錯。”

“――如果可以的話,那劉濞此刻最應該做的,當然是引軍東撤,重新奪回淮泗口,恢複糧道暢通,而後再行西進。”

“也確實如公子所言:回到淮泗口,再重新西進,以圖兵臨睢陽城下――對劉濞而言是很糟糕的結果,但總歸不會比眼下更糟糕。”

“隻是公子,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點。”

“甚至很可能連劉濞,先前也同樣忽略掉了這一點。”

“而恰恰是這不怎麼起眼的關鍵,卻被周太尉準確捕捉到了……”

一語既出,惹得劉榮麵上好奇之色更甚,張羽隻含笑咧起嘴角。

“兵源。”

“吳楚叛軍的兵源,絕大多數,都是臨時征集,更或直接就是強令裹挾的民丁。”

“――如果此刻,劉濞麾下的叛軍不是近三十萬民夫,而是二十萬,甚至哪怕隻是十萬訓練有素的兵士,那劉濞尚且還有可能引軍東撤,重奪淮泗口。”

“但麾下兵卒幾乎全是農戶民丁,便意味著劉濞麾下叛軍的軍心、士氣,其實是非常脆弱的。”

???

“在取得勝利的時候,叛軍的士氣會很快高漲,尤其是接連不斷的勝利,更會讓叛軍‘勇不可當’,看上去和久經沙場的老卒沒什麼兩樣。”

“可一旦遭遇險阻,尤其是綿延數月的阻礙,這支軍隊的士氣,也同樣會很輕易的動搖。”

“如果說先前,叛軍自彭城西出,連戰連捷,讓叛軍將士都認為‘長安朝堂不過爾爾’的話,那久攻睢陽不下,就很容易讓叛軍士卒心生疑慮。”

“睢陽的梁國兵尚且如此,那太尉周亞夫的關中兵呢?”

“更或是棘門軍、霸上軍――乃至細柳營這樣的百戰精銳,又會是怎樣驍勇呢?”

“――隻要這樣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叛軍的士卒們,就會很難再提起勇氣。”

“而失去了勇氣的吳楚叛軍,與其說是‘軍’,倒不如說,就是一群手持兵刃的農夫而已……”

聞言,劉榮若有所思的將目光移開,沉思良久,才緩緩點下頭。

“老將軍的意思是:久攻睢陽而不下,已經讓叛軍軍心不穩,若劉濞再引兵東撤,叛軍很可能就此潰散?”

卻見張羽輕輕搖搖頭,麵上笑意卻愈發直達眼底。

“如果隻是潰散,那劉濞老賊,也未免太過幸運了些……”

“久攻睢陽而不下,已經讓叛軍將士心中,生出‘梁國兵驍勇善戰’的想法,對於關中兵馬,乃至棘門、霸上等常備軍,更已是心生恐懼。”

“在這樣的情況下,後方傳回糧道被斷絕的消息,很容易讓叛軍將士,主動將周太尉奉若神明。”

“――周太尉麾下的十萬大軍,是較梁國兵更悍勇的關中卒;”

“周太尉本人,更直接就是細柳營的主將……”

???

“若劉濞不迅速下達戰鬥指令,讓麾下叛軍時刻身處備戰狀態――時刻專注於戰事而無暇他顧,一旦叛軍將士閒下來,就會開始思考這些問題。”

“所以,留給劉濞的選擇,便隻有拚這最後一口氣:要麼一鼓作氣打下睢陽,得到睢陽城內的糧草;要麼攻破周太尉在昌邑的大軍,以擊破麾下將士對周太尉的恐懼。”

“如果這兩點都做不到,那劉濞與其率軍回撤,還不如棄軍而逃。”

“因為引軍東撤,就意味著叛軍將士,會從戰鬥狀態中脫離出來,並開始思考。”

“一旦叛軍將士開始思考,便很容易讓某些聰明人,出現‘與其敗亡,不如棄暗投明,以劉濞項上人頭請功於長安’的想法……”

聽到這裡,劉榮才終於麵帶了然之色,緩緩點下頭,神情也莫名放鬆了些。

“如此說來,劉濞的敗亡,已成定局?”

聞言,老張羽即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

隻仍帶著那一抹深達眼底的笑意,負手屹立於牆頭,眺望向城牆之外。

“兩個月前,劉濞率大軍五十萬,尚且不能攻破我睢陽城。”

“如今,劉濞麾下可戰之兵,至多不過三十萬!”

“而我睢陽守軍雖也有傷亡,卻也已經經曆了戰場的洗禮。”

“――睢陽,劉濞是不可能攻破的了。”

“劉濞唯一的機會,便是攻破周太尉駐守的昌邑,以扭轉乾坤。”

???

“但周太尉,恐怕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

“所以,過去近兩個月的時間,周太尉麾下的關中兵馬,才會整日在昌邑挖戰壕、壘土牆。”

“――早在率軍從長安出發時,周太尉,恐怕就已經料到了此戰的後續發展。”

“從抵達昌邑的那一天開始,周太尉,就已經在為今天做準備了……”

聽到這裡,饒是對曆史有所知解,對吳楚之亂的大致脈絡有所了解,劉榮也還是因張羽這段話,而佩服起周亞夫的戰略推演能力。

過去這兩個月,周亞夫所部被詬病最多的一點是什麼?

與絕大多數人的猜測所不同:坐視睢陽被攻打而不派兵支援,根本沒讓多少人生出唾罵周亞夫的心思。

――坐視友軍被攻擊而無動於衷,確實有些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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