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家宴,老劉家的兒媳婦們自也悉數到場。
孤身一人的皇後薄氏,老大老二老三的生母栗姬、老四老五老八的生母程姬、老六的母親唐姬,以及老七老九的母親賈夫人。
擺著指頭算下來,也已經是十幾號人,卻並沒有多少交談聲;
這就使得禦榻之上,竇太後一家母子的話語聲,幾乎是以‘原音’的音質,傳入殿內眾人的耳中。
“先帝大行,我漢家往後,便要你兄弟二人守望相助了。”
“尤其眼下,皇帝打算削藩,關東極有可能生變,皇帝,就更要依仗阿武。”
“——若是不犯忌諱,皇帝便該讓少府那邊,再多給梁國送去些軍械、糧草;”
“如此,萬一關東有個變故,阿武在睢陽,也不至於亂了陣腳?”
雲淡風輕的一番話,看似是在以母親的身份,讓天子啟、梁王劉武兄弟倆守望相助,實際上,卻已經不著痕跡的表明東宮長樂,針對天子啟意欲削藩的態度。
——削藩,已經是既定事實。
而梁王劉武,是‘削藩’這一危險舉動的後手。
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劉武的梁國,應該得到長安中央最大限度的支援。
對於這一點,天子啟顯然也有著明確的認知,甚至都沒有太在意竇太後後半句話,隻因竇太後表露出‘支持削藩’的態度,而心情愉悅了起來。
“母後說的是。”
“其實,早在先帝之時,父皇便已經隱約感覺到吳王劉濞,正於荊吳之地蠢蠢欲動。”
“雖然沒有明說,但先帝也曾屢屢下令朝堂,朝梁國,尤其是梁都睢陽加派兵力,以及一應輜重。”
“現如今,單是睢陽城,便已得守兵不下五萬!”
“至於梁國境內,更是有十數萬梁國兵……”
天子啟這番話說的很聰明。
明麵上,是順著竇太後的話往下說,暗裡卻也未必不是在提醒竇太後:梁國已經從長安中央,得到了很多支持。
也不知是一時沒聽出來,還是故作不懂;
聽聞天子啟此言,竇太後隻輕歎一口氣:“太祖高皇帝之時,淮陰侯曾說:將軍點兵,多多益善。”
“尤其還是關乎宗廟、社稷的大事,便是再多的兵馬,都絕算不上‘過多’。”
“——軍陣之事,我這瞎眼老婆子不懂,皇帝自己和朝公大臣商量著辦。”
“隻是睢陽的重要性,連我這瞎眼老婦都瞧得明白,他吳王劉濞,不可能不明白。”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天子啟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隻淡然點頭稱是。
正想著要如何將話題岔開,卻又聞竇太後再問道:“說是皇帝要削藩,丞相意見很大?”
這一問,天子啟麵上笑容肉眼可見的僵了一僵,隻得強笑答道:“是。”
“畢竟是老臣嘛,總想著把事情辦的穩妥些、慢些。”
“此事,母後不必放在心上,等抽空,兒臣和丞相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嘴上說著,天子啟不著痕跡的抬起頭,朝劉榮的方向掃了一眼。
待劉榮稍有些心虛的將目光躲開,天子啟才再度含笑低頭,再度陷入思緒之中。
“丞相,是先帝留給皇帝的柱國老臣。”
“即便是有頑固的時候,也未必沒有三分道理在其中。”
“丞相說的話,皇帝怎也要過過腦子,仔細想想有沒有道理。”
“便是沒有道理,也總該給足開國老臣的體麵……”
“——母後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