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申屠嘉心急,實在是劉榮方才的話,真切關乎到漢家宗廟、社稷的存亡!
不可為外人道的手段是什麼、皇長子為什麼會有此等手段,申屠嘉都已經顧不得去想了。
現下,申屠嘉唯一在乎的,便是劉榮先前那番話的真實性。
——未來幾年,匈奴人是否真的‘有事兒要處理,脫不開身’?
這一點,將直接關乎到漢家接下來的戰略抉擇,甚至是政治走向……
“誠如故安侯所言:匈奴雙頭鷹政策,說白了,就是以左、右各四柱分為兩派,分彆負責西進、南下的對外戰略。”
“如此說來,我漢家的心頭大患,與其說是匈奴單於庭,倒不如說是右賢王,以及以右賢王為首,負責南下侵漢的匈奴右四柱。”
“換而言之:隻要右賢王‘有事兒要做’,那我漢家在右賢王忙活完之前,便暫時不用擔心邊牆……”
輕聲一語,便將申屠嘉拉進一陣漫長的思慮之中,劉榮卻並未就此打住。
“匈奴八柱當中,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皆為攣鞮氏王族,依序具備單於大位的繼承順位;
左右大將、左右大當戶,則分彆由四大氏族世襲罔替。”
“其中,左賢王大致可以理解為‘匈奴太子’,由當代單於最強大的子嗣擔任。”
“而右賢王,則好比是‘匈奴太弟’,由當代單於的手足兄弟,乃至叔伯擔任……”
劉榮口中吐出‘太弟’二字,申屠嘉隻下意識一抬眸,又極為迅速的將麵色恢複如初。
皺眉思慮片刻,隱約聽出了劉榮言外深意,申屠嘉又緩緩抬起頭,望向劉榮的目光中,竟帶上了些許期盼!
便見劉榮含笑點下頭,眉宇間,也多出一分不知來由的從容。
“匈奴當代單於:攣鞮軍臣,是老上稽粥時期的左賢王,一向與自己的叔叔,也就是右賢王水火不容。”
“四年前,老上單於死去,左賢王攣鞮軍臣順位繼承,是為:軍臣單於。”
“過去這幾年,軍臣一直在忙著整合單於庭,如今,當也是坐穩了單於大位。”
“而右賢王——那個曾經與軍臣處處作對,甚至在老上單於死去時發動政變,險些搶走大位的右賢王,如今卻依舊率部駐紮在幕南……”
“——公子是說,軍臣要對右賢王下手?!”
劉榮話音未落,申屠嘉便稍有失態的開口打斷,麵色也不免有些激動起來。
這個消息很關鍵!
無論天子啟是否要削藩、漢家是否即將爆發一場大規模內戰,這個消息對漢家而言,都無比的關鍵!
隻要這個消息能得到證實,那即便漢家什麼都不做,也至少能毫無心理壓力的再休養生息幾年。
——負責攻打漢室的右賢王出事,匈奴人內部出了問題,漢家可不就是能得到、至少是短暫得到和平嗎?
也不用劉榮再多說,隻稍一想,申屠嘉便認可了這個消息的邏輯性。
你曾經是太子,你的替補太子整天和你作對,先帝駕崩時還差點宮變奪了大位!
現在你順利登基,也坐穩了大位,難道還能放過那個險些奪了大位的替補太子?
幾乎隻是三五息的功夫,申屠嘉就已經製定好了一係列的計劃,來驗證這個猜測的真實性的具體細節。
而在申屠嘉滿含期翼的目光注視下,劉榮卻隻是含笑側過身去。
“軍臣,是肯定要對右賢王動手的。”
“隻是具體什麼時候動手,就需要故安侯自己想辦法打聽了。”
“——我當然也可以直接告訴故安侯:軍臣,已經在為動手做準備了,未來至少五年之內,匈奴人都不會大舉南下。”
“但消息渠道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不說出消息來源,恐怕很難讓故安侯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