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鬨間,一聲溫和、沉穩,又極具穿透力的問候,惹得眾人齊齊側目;
待看清來人,又不約而同的彆過身去,更有甚者,直接就抬腳離去。
其他人能遁走,被點到名的中牟侯:單父終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拱手上前。
“竟是汝墳侯……”
略有些尷尬的打過招呼,單父終根又左右看了看,終隻得生硬開口道:“怎今日,汝墳侯得了閒暇,沒在陛下身邊侍奉?”
看出單父終根的尷尬,汝墳侯周仁也沒多言,隻淡然折過身,抬頭望向故安侯府那樸實無華的牌匾。
“奉陛下旨意,來探望丞相。”
感受到周仁語氣中的疏離,本就不願再留的單父終根又寒暄了幾句,便灰溜溜朝著尚冠裡深處走去。
——單父終根,是漢家第三代中牟侯,食邑二千三百戶,侯府坐落於尚冠裡中間靠外的位置。
曾在朝中任過職,又實在沒做出什麼成績,便就此賦閒在家,整日裡胡吃海塞,吃喝玩樂,純一閒人。
望著單父終根離去的背影,周仁隻深深凝望許久,終,還是悠然發出一聲長歎。
“想當年,初代中牟侯單父聖,何其溫良恭謹?”
“怎料不過三代……”
“唉……”
為中牟侯‘家門不幸’唏噓感歎一番,周仁終還是搖搖頭,敲響了故安侯府的大門。
而在被迎入府內之後,周仁麵上那副‘生人勿進’的清冷神容,也悄然帶上了一抹由衷的崇敬。
“拜見丞相。”
還是那處小院,還是那個四麵透風,被謊稱為‘書房’的涼亭;
正跪坐於案前的申屠嘉,見周仁的身影出現在涼亭外,便已經是含笑站起了身。
又見周仁躬身一禮,當即便拱手迎上前:“不過幾日不見,都有些思念郎中令了……”
若是外人看見這個場景,隻怕是會直接驚掉下巴。
——老倔牛申屠嘉,居然會對人笑?
——麵癱臉周仁,竟然會主動跟人打招呼?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兩袖清風的當朝丞相,和深沉持重、作風儉樸的當朝郎中令,究竟是怎樣的惺惺相惜。
不能怪這兩人要求太低;
實在是如今漢室,能同時滿足‘身居高位’‘身負顯爵’‘淡泊名利’這三個條件的人太少太少。
便是僅一個‘不貪汙受賄’,都是放眼整個天下漢官,也隻能找到個位數……
“丞相近來可好?”
在申屠嘉的引領下坐下身,周仁嘴上問候著,手也自顧自搭上了申屠嘉的手腕處。
對此,申屠嘉顯然也沒什麼意見,隻含笑搖搖頭:“都這把年紀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過是憑著年輕時,在行伍中打熬出來的底子強撐著,為先帝、為陛下,再多看顧看顧宗廟社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