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家屬院的門需要門禁卡,它駕輕就熟地拐到圍欄處,圍欄擋得住學生,擋不住小貓,細細瘦瘦一條呲溜一下就進去了。
伯醫生和主人住在a大家屬院,但伯醫生在家屬院還有另一處房產。
他的工作室。
伯醫生表麵上是一位寵物醫生,實際上從事著一些無法同人類解釋的工作,他需要一個地方用來與客戶聯絡,為了方便,伯醫生在a大家屬院租賃了一處房產,定作工作室,每晚固定時間前來與客戶會麵。
今日已晚,宣止眼睜睜看著屬於工作室的那盞燈滅掉,小貓一個急刹車彎道漂移進入單元樓道,嘶聲力竭。
“喵——”
老小區隔音不好,二樓繈褓裡的嬰兒當場哭了,穿透力比貓叫還要強。
捏了法訣正準備離開的伯醫生指尖光芒立時散了一半,他打開防盜門,抱胸等在門口,看白色小貓低眉順眼地攀上樓梯。
伯醫生身量要比防盜門高,屋內的燈都已經熄了,樓道在嬰兒的哭鬨聲裡明明暗暗,閃爍中隻看得到龐大的黑影立在門外,宣止加快腳步,鑽進工作室。
黑暗裡,宣止變回人形,第一時間去摸燈。
“貓還怕黑。”伯醫生低頭進門。他還是那副打扮,黑色外搭,白色內搭,胸口掛黃色狗頭徽章,算是經典皮膚。
宣止喘著氣:“伯醫生,幼……”
“歇口氣,”伯醫生不著急,夏女士今天出門和朋友聚餐,他留在家裡的假身體睡多久都沒人管。“怎麼來工作室了,之前不是還說再也不踏進這裡一步?”
宣止剛剛化形那段時間對自身和人類世界一無所知,伯醫生把他叼來這裡,狠狠教育了一周左右才放了出去。流浪慣了無拘無束的小貓久違地又被困回空間有限的房子,上躥下跳掙紮嚎叫,毛都掉了一層,臨走前放下狠話,永遠不會回來。
“伯醫生,好多幼崽被扔掉了,昨天……今天,又多了。”
“怎麼回事?不用著急,慢點說。”
宣止熟門熟路地去抽飲水機櫃裡的一次性紙杯,被伯醫生捏住手腕:“跑了一路,等會再喝。”
被伯醫生捏住的感覺和被杜簿安捏住又不一樣,後者是不由自主,是被掌控,前者則有些毛骨悚然。伯恩山本就是大型犬,變換為人之後體型也略大,宣止無論是貓形還是人形,被伯醫生管教時都有一種遭遇天敵的小動物的危機感。
“有人丟貓!”宣止義憤填膺。
伯醫生擰眉:“誰?”
“不知道,我沒看見。”宣止回憶著,“學校這兩天多了不少幼崽,好小,比我剛到……家時還要小。”他含糊帶過那些不快的回憶。
“今天又丟了一窩小貓,有好多人,學校外麵的人,她們混進來,還帶了兩箱小貓吃的東西,但是好小,伯醫生,它們隻有我的手掌大。”宣止舉起手掌試圖生動地比出個長短。
“沒有母貓照顧,幼崽在外麵很難活下來。”伯醫生沉吟。
“學校裡沒有母貓待產,伯醫生,到底怎麼回事?”
伯醫生沒有斷言:“我去查查。”
“幼崽已經死掉一批了,學校養不了這麼多貓,幼崽會死,我們也會挨餓。”這也是宣止尋求幫助的原因之一,“學校裡的貓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遷來的,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除了食堂那邊,很多貓有時候都會挨餓。”
伯醫生看了他一眼:“你也挨餓了嗎?”
宣止頓住,沒回答,乾巴巴眨了眨眼。
“下次沒東西吃來找我。”伯醫生揉他的頭。
“嗯。”宣止囫圇應聲。
伯醫生又問:“有多少幼崽?”
遺棄幼崽的人從不同的校門混入,遺棄的地方也不儘相同,校外的愛心人士把它們儘可能聚在了一起,宣止自己也叼來了不少,他數過,“快三十隻。”
“這個趨勢,還會更多。”伯醫生心知肚明。
“怎麼辦伯醫生,”宣止瞪大了眼睛,“我是公貓。”
伯醫生笑得很開懷。
“你是母貓也救不了這麼多小貓。不用著急,一會我們先把幾隻體弱撐不住的送到工作室,我不能一直在這兒,也顧不了這麼多,那邊有人留了食物,崽子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這幾天路過的母貓說不定也能叼走幾隻,剩下的你先看顧幾天,我來想辦法。”
“好。”宣止紅了臉,小聲嘀咕,“彆笑了。”
他們攏共帶回了六七隻虛弱的貓崽,其中一隻黑白花是偷渡的,它扒住宣止的褲腳,兩三下爬到膝蓋,在雪白的褲子上抓了好幾道泥土爪印。宣止氣憤跺腳,貓崽下滑到腳踝,橫在鞋麵上,被伯醫生捏住後頸皮提溜起來。
比拎宣止還容易。
伯醫生晃動黑白花,黑白花的眼睛已經掙開了,在黑夜裡散出綠色的光。
“開了點靈智。”接下來就要靠機緣了。
宣止看不出這些,他沒什麼追求,化形之後懶散度日,全靠同行救濟。黑白花也本能感覺到精怪強大的氣息,叫得淒慘。
伯醫生嚇到它了。
宣止把它從解救下來,捧在手裡,驚歎道:“它怎麼這麼大!”
黑白花身體強壯,比同窩的貓崽大上一圈,也像是短了吃食,還能在伯醫生手裡自己蕩出秋千。
它不在擬定的救濟範圍裡,宣止頭一次見到未化形隻開靈智的小貓,左右手捏了個新鮮就放回了地上。
伯醫生沉默半晌,決定給這小東西一個機會:“帶上吧,好容易開了靈智,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