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醫生一筆敲中宣止腦門:“小的便宜。”
“你?又不是真的切蛋, 癟不下去,切下來的太大惹人懷疑。”伯醫生進一步解釋。
宣止惋惜,似懂非懂地點頭。
“伯醫生, 你?怎麼跟杜簿安說我要在醫院等他呀, 我學不會?分身啊。”
伯醫生又打了個哈欠:“原來你?還在擔心這個?他到?醫院之後,你?再推說臨時有事, 放他個鴿子不就好了?”
“哦。”伯醫生看起來很困,宣止怕他不耐煩,小心翼翼地問:“你?們約了哪天呀?”
“後天。”
“去醫院是隻做體檢和驅蟲嗎?”
“對。”
宣止摩拳擦掌:“可以有外人陪同嗎?”
“嗯?”伯醫生抬眼?。
“可不可以……請郎老板來一趟?”
“讓他來乾什麼?”伯醫生警覺, “你?想做什麼壞事?”
“讓他來和杜簿安見上一麵?。”宣止雀躍。
“為什麼?”
因為……他是宣止見過嘴巴最欠的人。
事情全權交由伯醫生安排, 當事貓溜回A大男生宿舍, 和主人形影不離。
外麵?的氣溫徹底降下來了, 空氣冰冷乾冽, 拜暖氣所賜,宿舍裡的小貓沒受到?什麼影響, 反而過分活潑。
期中剛過, A大裡顯出幾分鬆弛。杜簿安下課回宿舍, 一路天色昏暗, 木林平躺在床上睡得平穩——他犒勞自己?考試辛苦, 又逃了課。小貓趴在陽台,說不出是無聊還是渴望,它下巴擱在貓薄荷盆沿,爪子間斷地扒拉盆邊的草。
草杆彎曲, 根係斜斜有出土跡象, 杜簿安把?根壓回土裡, 上麵?部分乾脆從中揪斷了,撚著草葉逗貓。
小貓注意力被吸引, 搶走?杜簿安手裡的草,叼進窩裡。
“在宿舍無聊嗎?”杜簿安問。
他不喜歡看到?小貓趴在窗邊對著外麵?的世界發?呆。
他的貓流浪慣了,或許已經?適應了外麵?廣闊的天地,但他想把?它困在小小的房間裡陪著自己?。
小貓扒門,杜簿安就給它開門,看它跳出去上廁所。
天空壓下來,久違的平靜無風。貓回到?宿舍後抖抖毛,抖散乾燥沉悶中夾著的絲絲涼意,上完廁所,它乖巧地蹲坐在桌上,讓杜簿安給自己?擦腳。
小貓乾淨得很,沒什麼可擦的,但杜簿安對貓的潔癖沒有意見。
擦過腳,小貓照例翻箱倒櫃,這幾天它到?處搜羅,給自己?屯了方小天地,把?喜歡的東西都叼進窩裡。
窩裡滿滿當當,小貓從不在窩裡睡覺,杜簿安樂於每晚抱貓,不去打擾小貓的新喜好。
但杜簿安也不會?給小貓保留隱私,貓在床上翻,他例行打開銅鑼燒查看小貓的藏品。
他的枕巾;一小塊沒吃完偷偷藏起來的凍乾;一根前幾天還掛在逗貓棒上的,白色的長羽毛;昨天丟失的筆也有了下落,筆身布滿啃咬的痕跡,可憐地縮在銅鑼燒的角落裡;還有一張團起來的紙團,杜簿安打開看,上麵?是自己?的筆跡,不絕育。
新添進去的,是剛剛被小貓銜進去的那根草。
都是些沒用的小東西,是自己?的財產,小貓沒去偷竊珍藏517其?他舍友的物品。
小貓從床上跳下來,歪著腦袋瞧他,被抓個正著,杜簿安毫無心虛,幫小貓蓋好銅鑼燒。
他知道他的貓在找什麼,找那隻早就被他扔掉的老鼠。
他欺負小貓不會?說話,演技精湛故作無知,摸著小貓腦袋大方地誇獎:“乖寶,今天又豐收了?”
他也裝作不知道小貓的小動作,比如被塞在書桌後麵?縫隙的牽引小背心,比如剛剛到?貨就被撓爛外包裝的航空箱。
宣止對航空箱籠子的造型很不滿意。
兩者都在帶小貓去醫院的那天得到?了拯救。宣止被套上牽引繩,塞進航空箱,剛嚎叫兩聲,杜簿安對著比了個噓。
“乖寶,一會?宿管阿姨過來吃小貓了。”
貓不叫了,無精打采地縮在航空箱裡。航空箱目標太大,杜簿安拎著箱子駐足在一樓樓梯拐角,讓張仰青掩護。張仰青假借忘帶鑰匙,騙宿管開門,杜簿安趁其?不備,抓住機會?成功偷渡。
出了宿舍,一路上宣止喵嗚喵嗚地叫。這是伯醫生教它的,做貓不要太乖,適當給鏟屎增加就醫難度,鏟屎日後會?抗拒帶貓來醫院。
宣止不舍得罵太臟,此消彼長,晃蕩籠子的力道就大些。
杜簿安不動如山,從窄小的籠縫看出去,宣止看不清杜簿安的表情,但他把?住籠子的力道很大,大到?沒吃早飯的宣止力竭,乖乖平趴。
看到?醫院大門,宣止的鬨騰告一段落,它不太確定地想:伯醫生這麼教,真的有用嗎?
高大的伯醫生就等在醫院門口,格外好認,宣止撞擊籠子喵喵提醒,杜簿安卻左顧右盼。
小學長還沒到?嗎?
杜簿安看了看時間,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5分鐘,宣止了無音訊。他打聽過X大期中考試的時間,小學長按理說比A大早考完四天,卻一直銷聲匿跡。宣止幫忙聯係了薄叔叔,敲定了貓的檢查流程,除此之外,隻言片語毫無熱情。
杜簿安隻當做宣止還在生氣,三番四次哄人,約他出來。小學長冷熱不吃,杜簿安也隻能束手無策,摸著柔順的貓毛自省。
前期追人他行差踏錯,對宣止一無所知,如今堵人都不知道在哪堵。
他本?以為今日醫院相約,薄叔叔也在,相當於是見了家長,是破冰的好機會?,然而醫院門口並無宣止蹤影。
杜簿安硬著頭?皮同伯醫生問好,自報家門。
伯醫生波瀾不驚地點?頭?:“嗯,進去吧。”
“薄叔叔,宣止呢?”
伯醫生背影高大冷漠:“他有事,先離開一會?。”
未免小貓的人類胡思?亂想,伯醫生想了想,語氣放緩,回頭?補充說明?道:“他剛剛已經?來過了,老師找他有些急事,剛和你?前後腳離開,你?們沒碰到?嗎?不用等他,先帶貓進去,我讓他辦完事再過來。”
杜簿安在長輩麵?前隱藏小肚雞腸的一麵?,禮貌附和道:“好。”
伯醫生已經?替他登記過,體檢單就夾在胳膊下麵?,直接帶著杜簿安去走?體檢流程。
體檢單遞給坐台的醫生時,杜簿安接手看了一眼?。項目在下麵?,最顯眼?的是上排的信息。
貓咪名?字。
貓咪信息由宣止代為告知,伯醫生填寫。杜簿安以為宣止會?填報“小白”,甚至一氣之下胡言亂語填報“宣止”。
但都沒有。
體檢單上貓咪名?字一欄鄭重其?事地尊重了杜簿安的意願,隻寫了“小貓”。
杜簿安晃了晃神。
他微微勾起嘴角,迫切想要見到?他的小學長。
醫生粗糲的十指在小貓身上按來按去,揉捏肚腹,檢查內臟,小貓的嘴巴牙齒耳朵被仔仔細細翻看。
還需要上稱,宣止一動不動趴好。
“5.8斤。這貓要有一歲了,骨架不大,算是小體型貓,但還是輕了些。不過沒關?係,不必緊張,目前屬於正常範圍。”
流浪貓見多識廣,見了醫生掏出聽診器也不閃躲。它嗅嗅新奇玩意,牙齒在冰冷的小圓盤上嗑了一下。醫生讓杜簿安握住小貓的前肢,製止小貓搗亂,捏著聽診器皺著眉安靜地聽。
冰涼的小鐵塊在肚子上動來動去,捂熱了反收了回去,小貓被放開,看診的熊精和伯醫生對了對眼?神,搖搖頭?,示意沒有問題。
他轉身去填寫檢測結果,留杜簿安獨自安撫患者情緒。
沒什麼好安撫的,小貓探頭?探腦,適應良好。宣止親近的目光幾次略過伯醫生,伯醫生背過身避嫌,專注地看熊精填寫報告。
杜簿安用於鼓勵、誇獎、斥責的話小貓在車上聽了個遍,詞彙貧瘠,缺乏新意,毫無說服力。
熊精敬職敬業,忽略桌台上貓咪的精怪身份,如同誇讚普通貓咪一般,感情豐富:“我這麼多年頭?一次遇到?這麼乖的小貓,不吵不鬨,這麼配合。”聽起來,他的疑惑真情實感,“你?怎麼養的?”
杜簿安唇角翹起,繃著臉道:“它自己?聽話。”
宣止尷尬地用後腳撓撓耳朵,餘光看著毫無破綻的熊精,和一旁背身忍俊不禁的伯醫生,認命地把?臉埋進自己?蒲公英般的胸毛裡。
抽血對於宣止來說也不算困難,伯醫生站在杜簿安背後抱臂看熱鬨,宣止在撒潑和乖巧中間選擇了後者。
它也想掙紮一番,讓杜簿安知曉人間險惡,貓不是好養的。奈何臉皮不夠厚,在一眾精怪醫生中乖成了鵪鶉。
杜簿安崇尚鼓勵教育,滿口乖乖好寶勇敢聽話,宣止的眼?睛耳朵被捂得嚴實,險些連杜簿安的碎碎念都沒聽清。
兩人一貓離開診室,伯醫生深感欣慰:“你?貓養的很好。”
杜簿安謙遜點?頭?,寵辱不驚。
走?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來晚了來晚了——這就是宣——”女聲清脆,小跑著在杜簿安麵?前停下。她一頭?披肩的金發?,妝容精致,杜簿安聽到?的急促步伐來自她的高跟鞋。
女生輕鬆駕馭十多厘米的高跟,和杜簿安平視,她一隻手還拉著另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
伯醫生實在是個很好的標誌物,郎渠給她紮辮子耗費的時間太久,郎白一路小跑,在伯醫生旁邊精準刹車。她首先看到?了薄明?修,第二眼?看到?被人緊緊抱著的小白貓,直接忽略唯一的人類杜簿安。
郎渠奪過她的話音:“嗯,應該就是宣止說的貓。”
郎白抱怨:“我知道。”
她還沒看過宣止的原型,郎渠說不如她好看,她瞧著也算是湊合,白不拉幾的都長一個樣。
宣止悚然一驚,這個嬌氣鬼怎麼來了?
郎白個頭?和杜簿安竟然差不了多少,宣止低頭?一看。
這小姑娘的高跟鞋是不是又高了?
伯醫生也沒料到?郎渠會?帶郎白來,投去不讚同的目光,事已至此,他對著杜簿安介紹:“郎渠,我朋友。還有他家的……郎白。”
郎渠人模人樣地和杜簿安握手:“郎渠,宣止的前任老板。”
“嗨。”郎白揮著手問好,“聽宣止說你?要帶貓來絕育,我也想養隻小貓,過來看看。”
“小貓小貓?”郎白的指甲被郎渠修得圓潤,她一指頭?戳在小貓鼻子上,看宣止拚命躲避,哈哈大笑。
風水輪流轉,今天輪到?這隻西施犬來欺負原型的它了!
宣止在杜簿安懷裡團成個球,原地自閉。
杜簿安偏過身子,讓宣止和嘻嘻哈哈的女生保持距離,他看著姍姍來遲的郎渠郎白,緩緩地想。
原來宣止也把?我介紹給了他的朋友。
第四十七章
郎白沒看到?除了?薄明修之外的醫生, 詢問道:“我們是不是來晚了?絕育已經結束了?嗎?”
伯醫生端詳郎白,西施犬已經徹底適應了人形狀態,她墊著腳向診室張望, 又被郎渠用手臂摟了?回來。
“郎渠和你說貓今天絕育?”伯醫生迎著小白貓質問的眼神, 調轉矛頭。
郎渠挑眉:“不是絕育嗎?難道我記錯了?”
郎白失望:“啊?今天不絕育啊,沒意思。那接下來是什麼檢查?”
B超。
郎白是正宗的寵物狗出身?, 對體檢項目門清,當即眼睛就亮了?。
小白貓躲在?姓杜的人類懷裡,郎白看著它雪白的肚皮, 不懷好意:“伯醫生, 一會兒我?能進去嗎?”
“不可以。”伯醫生拒絕。
郎白失落, 遺憾不能看到?小白貓光著肚子的樣子:“不能通融通融嗎?我?還想收藏一下它剃下來的毛。”
宣止:?
剃毛??
沒人跟他說還要剃毛啊?
它看向伯醫生, 伯醫生完全拒絕同它目光交流, 長手一伸推開B超室,朝裡麵問道:“可以了?嗎?”
熊精笨重地晃晃腦袋, 宣止看到?了?床, 機器, 和床頭的剃刀。
“喵!”
真?的要剃毛!
它一骨碌翻身?起來, 貓臉上情緒複雜, 不敢置信伯醫生竟然先斬後奏。
小貓被放在?床的正中央,杜簿安從身?後抱住它,結結實實抓住它兩隻前爪,宣止毫無反抗之力。
這個姿勢, 剃毛的部位不言而喻。
小貓兩條後腿旋風螺旋踢, 蹬掉床頭的電動剃刀, 蹬歪熊精醫生的手,舞出個花來。
熊精束手無策地瞧了?瞧伯醫生, 伯醫生後退一步,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熊精認命撿起剃刀,小貓還在?床上扭動,熊皮皮糙肉厚,小貓稱不上鋒利的爪子在?他皮膚表麵上留不下半道白痕。他強硬地在?貓肚子上撫了?兩下,長長的白毛捋順,宣止感覺自己可憐的肚子上被手指規劃出了?麵積頗大的方形,正處於?崩潰邊緣,腦袋上又被杜簿安安撫地摸摸。
“不怕,彆動,沒事的,很快就長出來了?。”
“喵!喵!喵!”
被隔絕在?門外的郎白小聲對郎渠說:“它叫得好慘哦。”
你當初叫得比它還要慘。
郎渠看了?她一眼,嚴肅地點點頭,讚同大小姐:“他自己選擇要當寵物貓,檢查就隻能剃毛。”
郎白心有餘悸地隔著衣服摸摸自己光滑的皮膚。
伯醫生踱到?另一邊,他攥住宣止亂踢的後腿:“彆動,醫生下手有分寸,剃不了?多少,你再掙紮一會兒剃歪了?。”
伯醫生身?上是宣止熟悉的成熟精怪的氣息,他坐在?宣止身?邊,就像降下一道可靠的山,一處庇佑所,宣止突發蠻力掙脫了?杜簿安,下意識往伯醫生的方向掙紮。
伯醫生單手抓住亂竄的貓,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類,對人類的目光情緒敏感,杜簿安在?貓脫手的瞬間沉了?臉,意識到?貓並非朝著自己而來,迅速伸手挽留。伯醫生先他一步抓到?了?貓,杜簿安的手滯在?半空。
小貓的舉動太明顯了?,不是慌不擇路,而是尋求庇護。
伯醫生輕鬆笑了?下:“真?聰明,還知道找醫生撒嬌。可惜沒什麼用,好好躺回去檢查。”
他手下用了?力,貓被按了?回去,宣止後腿抽搐,伯醫生也加入了?鎮壓大軍,掙紮徹底宣告失敗。
第一撮毛隨著熊精沉重的呼吸飛上了?天,宣止心如死灰,它不再低頭看,肚子寸縷不剩,冰冰涼涼,熊精嚴格地按照規劃,該剃的地方剃得乾乾淨淨。
剃了?毛的小貓不複靈動,不再肆意撒嬌,它抱著醜陋的肚皮縮回航空箱自怨自艾。
伯醫生被護士叫走,杜簿安一人兩妖抱著航空箱坐在?大廳等待體檢結果。
宣止藏得嚴實,郎白幾次三?番探頭,都看不到?小白貓光禿禿的肚皮。郎白觀察這間小小的塑料鐵欄避難所,居安思危。她扒著郎渠的耳朵問:“你以後也會把我?關?在?小籠子裡嗎?”
沒見過?世麵的新生精怪總會無意中問出驚世駭俗的問題,郎渠麵無表情:“給你買個金的。”
杜簿安身?側還有一個位置,郎渠坐下來,一絲不苟地觀察這個日後飼養精怪的人類。
“聽宣止說起過?你,杜簿安?叫我?郎叔就好。”
“郎叔。”杜簿安眼睛不眨地任人打量,郎渠的態度有些奇怪,比起伯醫生的不聞不問,郎渠無論從年?齡還是態度上,更像是宣止的長輩。被郎渠打量,杜簿安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壓力,對野獸、對危險的直覺仿佛刻進了?人類的骨子。
郎渠:“你和宣止在?一起多久了??”
杜簿安:“還不到?一個月。”
郎渠沉吟:“你了?解他嗎?”
“郎叔,我?很喜歡他。”
郎渠笑了?:“你或許有所耳聞,宣止之前在?我?店裡工作過?一段時間。”
宣止確實提過?,他在?店裡打工時受了?傷。杜簿安微微皺眉,沒想到?麵前的郎渠就是店老?板。
郎渠十指交叉:“你覺得,那次事故,錯在?不在?他?”
杜簿安果斷搖頭:“宣止沒跟我?提過?具體情況,他不是背後道人是非的人。”
“嗯,他確實不是。”郎渠眯起眼睛,“小孩業務能力還算不錯,在?店裡排得上號,但他性子不行,笨得要死,辨不清好壞是非,人人都能拿捏,早晚都會碰壁。”
郎白助陣,迫不及待加碼:“他還不知謙虛,不懂禮數,欺負小動物!”
郎渠把探頭的郎白撥到?身?後。
“郎叔,你想說什麼?”
躲在?航空箱的宣止豎起耳朵,心吊在?嗓子眼。
說什麼?
說“宣止”的壞話呀。
杜簿安天天在?小貓麵前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小貓也可以逆向思維,雇傭他人從中作梗。
麵前的人類秉持著禮貌,對囂張的長輩欲言又止,郎渠直白道:“不明顯嗎?我?在?抹黑你的小男朋友。要不要猜猜,是誰讓我?來的?”
他話中指向明顯,答案在?杜簿安心裡沉甸甸不敢落地。
“我?也沒有在?背後道人是非習慣,小孩子把我?當做壞人,我?也沒有辦法。”郎渠攤手,“呀。看,他還識人不清。”
航空箱裡貓喵喵亂叫,杜簿安無暇他顧,死死盯著郎渠。
“背後說壞話,真?是小孩子的幼稚把戲。”郎渠嗤笑,他單指點點腦袋,“想一想小朋友,他磨磨唧唧,是想讓你主動提出分手,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還要勞煩我?來跑這一趟。”
願意被人類收養的精怪不多,願意和精怪共度餘生的人類也不多。
郎渠與人類小子對視幾秒,上上下下地看:“你是怎麼和他在?一起的?”
航空箱與杜簿安的腿豎直平行,宣止扒在?籠口用儘全力也看不到?杜簿安的表情。它急得喵喵叫,以往最關?心小貓的杜簿安卻聽不到?它淒厲的叫聲。
宣止隻能看到?對麵郎白擔憂猶豫的樣子,她的視線正對著杜簿安。
杜簿安怎麼了??
宣止聽到?杜簿安冷靜的聲音:“謝謝郎叔轉達,我?會考慮的。”
杜簿安說他會考慮。
郎渠替他說出了?遲遲未言明的話,杜簿安的回答也遵照宣止的預料,但宣止並未輕鬆半分,它凝重地朝著郎白喵了?一聲。
郎白對航空箱裡的小貓搖頭。
宣止五內俱焚,杜簿安提著它去取體檢報告,提著它走進最後的驅蟲室。它隻能看到?形形色色的半身?的人類,窮儘力氣也隻能看到?杜簿安的領口。
小貓永遠都要被關?在?籠子裡。
郎渠長腿自在?地跟隨其後,宣止還看到?了?郎白的白裙子,變成人身?後的西施犬也能自在?地出入公共場所,不被拘束。
航空箱終於?被打開,宣止被醫生抱出來。這次的醫生是隻綿羊,動作溫柔,嗓音綿軟,安撫兩下小貓情緒,手疾眼快在?小貓嗓子眼裡塞了?一顆藥。宣止囫圇吞咽,調轉方向,被套上了?伊麗莎白圈。
從外表來看,杜簿安沒有異樣,小貓輕輕喵叫,低下頭在?杜簿安攤開的手掌裡蹭了?蹭。
杜簿安?
人類手指僵硬,收攏掌心,在?貓再度蹭上去的時候抱住了?貓。
杜簿安是宣止見過?的,最彆扭的人類。
伯醫生趕在?一行人離開前送來了?毯子。
“墊在?箱子裡,外麵下雪了?,小貓剛剃了?毛,受涼容易竄稀。”
雪。
這是宣止經曆的第二個冬天。
說實話,宣止對冬天的印象不深,和人類一樣,任何動物都會對自己幼時的記憶模糊不清。
雪花斜斜穿過?鐵欄,飄在?宣止的鼻頭。雪下了?有一陣了?,地麵淺淺鋪上了?一層白霜。
“真?的下雪了?!郎渠,我?要穿你的大衣!”
“小祖宗,出門前讓你多穿你不穿,出來禍害我?是吧?”
郎渠有車,杜簿安把兩人送到?停車場,謝絕了?郎渠稍他一程的好意,站在?街頭打車回學校。
來時車裡貓吵人叫,現在?突然靜下來,司機從後視鏡頻頻回望,研究那個貓籠裡到?底有沒有貓。
他看到?拎著籠子的學生一言不發地把籠子打開,抱出一團雪。
“哎……”拿出來了??亂跑怎麼辦?
司機咽下製止的話,男生陰鬱地看他一眼,把臉埋進貓裡。
“宣止。”
貓的身?體徒然緊繃。
杜簿安回想小學長爽約的借口,被老?師叫走?
“你還會主動聯係我?嗎?”
小貓兩隻眼睛一格格轉動,杜簿安握住貓的前肢,沉迷地看這對兒眼睛。確切地說,是在?看金黃的那一隻。
小貓心虛地閉眼,脖子上的圈影響了?它的行動,它隻能喵喵地在?人類懷裡舔爪子,它連帶著杜簿安一起舔,舔他的手掌,手指,小小一顆尖牙嗑在?杜簿安指甲上,劃出一道白線。
杜簿安謹遵醫囑,用毯子緊緊裹住小貓,他給張仰青打電話,兩人在?宿舍樓下分工協作,再次偷渡。
張仰青敏銳:“班兒?你心情不好?貓怎麼了??體檢出問題了??”
“沒有。”
他的貓很健康。
“沒事,我?去寫?作業了?。”杜簿安把貓放在?它的窩旁,打開電腦。
宣止一圈圈繞著桌麵為數不多的空隙轉圈,杜簿安與往常無異,他敲起代碼來速度不快,斷斷續續,每一下都響在?小貓腦袋裡。
杜簿安的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動作,他順著貓的視線朝外看去。
“想玩雪?外麵太冷了?,在?這兒等等。”
袋子裡還有半袋餅乾,杜簿安拿起一塊吃了?,剩下的倒在?紙上包裹號束之高?閣。
袋子空了?出來。
陽台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杜簿安挑選最乾淨的部分盛在?餅乾袋子裡,他彎下腰把陽台的貓砂盆搬了?進來,腳下還有空地,杜簿安騰出一塊擺放貓砂盆。
“喵?”
“外麵冷,以後不要出去了?。”
杜簿安一下下輕柔地摸著小貓:“以後不要出去了?好嗎?”
杜簿安親親貓的側臉,嘴唇在?小貓耳邊一張一合。
他隻是不想讓宿舍裡其他人聽到?,隻有他懷裡的宣止能夠仔細辨認。
那是微不可聞的四個字。
彆離開我?。
第四十八章
餅乾袋子薄薄一層, 毫無支撐力,它?盛了雪,成為小貓的新玩具。
宣止心裡酸澀, 它?用鼻尖頂了頂雪, 伊麗莎白圈把餅乾袋撅飛,白盈盈的雪碎撒了一桌。
宣止先杜簿安一步補救, 毛絨絨的爪子和尾巴一輪一輪在桌麵掃,新雪乾淨,杜簿安取了最表麵的一層, 和小貓的毛一樣絨, 經不起折騰, 也受不住熱。雪花沾染在貓毛的表麵部分, 貼近小貓皮肉, 被體溫融化,再經由尾巴一掃, 雪水在杜簿安書桌紙麵上糊成了一片。
好?心壞事?, 宣止不敢再動?, 尾巴卻不聽話。
杜簿安偏巧彎下腰, 高度足夠, 大尾巴在杜簿安脖頸劃過,留下一道晶亮的雪水。
宣止怔愣兩秒,眼也不眨地跳進銅鑼燒裡逃避罪責。
銅鑼燒裡全都是它?的寶藏,尖尖角角抵在宣止被剃了毛的肚子上, 不舒服。它?胡亂踢了兩腳, 在銅鑼燒內部蹭掉身上的雪, 一顆心怦怦直跳。
“彆離開我。”
杜簿安喜歡宣止,這毋庸置疑。但他不知道杜簿安怎麼會因為宣止難過到這種程度。
和宣止是否分手未成定局, 杜簿安已經提前把離愁彆緒代?償在了小貓身上。
杜簿安從醫院出門後便?再未拿起過手機,不像是會主動?聯係宣止的樣子。他又在等宣止主動?邀約,在等宣止親自開口。
他又是這樣,欲拒還迎,扭扭捏捏。
離開醫院前,伯醫生為小貓裹上毯子,一貓一狗交換眼神,伯醫生承諾稍後他會把杜簿安約出去,宣止再溜出門,與杜簿安見麵。
圈實在影響行動?,宣止從銅鑼燒的開口處四下觀察,杜簿安,張仰青,還有即將下課的秦禮遙。隻有木林每天都會和女朋友在外麵膩膩歪歪。
杜簿安重新整理了書桌,繼續在電腦前敲代?碼,眉心緊皺,心不在焉,每隔幾分鐘都掃一眼手機。
小貓探出頭,他向貓招手。
宣止不理人,它?躍上窗台,蹲在貓薄荷旁,專心朝外麵看?,祈禱517人數不要再多下去了。
大雪紛飛,宣止根本看?不清樓下行人的臉,一片朦朧中,宣止睜著?眼呆呆地做夢,它?夢自己掌握了分身的技巧,“宣止”會不會踮著?腳尖在樓下遙遙招手,和小貓對望。
最濃烈的雪景漸漸淡了,零星的雪花隔著?玻璃在宣止麵前飛過,幾隻小鳥重新飛回枝頭嘰喳叫跳。
宣止身後椅子吱嘎一響,刮過一陣風,杜簿安推門出去,他指尖撚了剩餘的餅乾,紙折疊好?平鋪在陽台邊緣,把餅乾碾碎成渣。
他攜裹著?涼風回到小貓身邊,對貓一笑。
宣止一頭霧水,直到半個小時後,宣止驚奇地發現逐漸有麻雀成群結隊盤旋,它?們觀察確認屋裡的貓出不來,大著?膽子三五成群啄餅乾碎。
張仰青饒有興趣走過來:“呦?小白看?電視呢?”
他從後麵壓住杜簿安的肩膀:“寫完了嗎班哥?借鑒借鑒?”
屏幕上大片的空白,杜簿安堪堪開了個頭。小白貓聚精會神地看?著?麻雀吃食,張仰青搖頭痛惜:“玩貓喪誌啊班哥。”
“免得它?無聊。”
張仰青豎起大拇指:“不怕你學長吃醋?”
杜簿安笑容淡了幾分:“和貓吃什麼醋。”
……他的小學長甚至還沒親眼見過貓。
正在此?時,杜簿安手機叮鈴響了,伯醫生模仿宣止惟妙惟肖,懊惱,歉意與即將見麵的興奮分毫不差。
他們照例約在A大校門口。
“宣止”看?起來不知道請來的外援出賣了自己。杜簿安調整好?心情,出門前下意識看?了一眼貓。
小貓跟腳,依依不舍地纏著?他。
杜簿安抱起貓,惡意摸它?光禿禿的肚子:“外麵太冷了。”
它?被抱回貓窩,杜簿安破天荒掐了兩顆草塞進小貓懷裡。
宣止沒有接受賄賂,它?偽裝成乖巧懂事?的模樣,蹭杜簿安的手。杜簿安屢次回頭,隻看?到小貓蹲在桌上舔爪子。
門即將關上的瞬間?,宣止電射而出。
張仰青手疾眼快卻?一把撈脫,杜簿安背後像是長了眼睛,抬腳攔住宣止,手下一提,小貓的後頸皮手到擒來:“想出去了?”
宣止欲喵又止。
“乖乖,下次舔爪子的時候眼睛不要亂瞟。”
宣止被抱在懷裡,它?兩隻爪子撈在杜簿安脖子上,企圖撒嬌。
它?得出去。
宣止怨念地看?著?杜簿安,你還想不想聽你的學長親口解釋了?
杜簿安不聽,他垂著?眼睛一遍又一遍捋順小貓的毛,宣止在人類腳下轉,它?的眼睛依舊亂瞟,這次是在物?色偷溜的時機。
它?在宿舍陪了杜簿安大半個月,出去閒逛一兩次也是情有可原的對吧。
宿舍的門經由穿堂風轟得一聲洞開,宣止剛剛準備發力猛衝,被人呈倒C字抱起,拉了長長的一條。
光禿禿的肚子對萬事?萬物?有著?新的感知,就像現在,宣止能夠感受到杜簿安掌心火熱,手指卻?是涼的。
杜簿安一言不發,腳尖勾起還沒收拾的航空箱,一字長條的小貓沒反應過來,一瞬間?就被鎖在了籠子裡,隻有圈在籠口卡了一下。
宣止心神巨震。
糟糕的回憶紛至遝來。
第四十九章
宣止是一隻幸福的貓。
它出生於早春的最後一場雪, 貓媽媽選了一處風水寶地,臨街便是一家個人經營的寵物店。宣止不會叫,但同窩的小貓有一門大嗓, 扯開叫了兩三天?, 店主扛著紙殼,把?它們全窩抱走。
寵物店生意不慍不火, 但?母貓和小貓最基本的溫飽得到了滿足。
店主沒有把?它們鎖進籠子,店內為數不多的籠子需要安置顧客寄養的寵物。它們還擠在紙殼裡,每天?零星到店的顧客逗貓很方便。
店主對外開放無償領養, 貓媽媽最先有了出路, 畢竟它實在是太?漂亮了, 宣止的基因很好, 大多都是來自於這隻白色的母貓。
但?它的另一半顏值似乎並不高, 同窩小貓裡有不少?斑駁不均的色塊,分割了眼睛, 覆蓋在鼻子上, 全窩純白的小貓隻有兩三隻。
宣止被剩到了最後。
並不是因為它不夠漂亮, 它是同窩裡體型最小的一隻, 平時懶洋洋趴在紙殼角落, 不叫不鬨,眼睛都睜不開,沒什麼精神氣。來領養的都希望得到一隻健康活潑的小貓,而且那個時候, 宣止最大的優勢還沒有體現出來。
宣止醞釀了大半個月, 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
第?一個看到它漂亮的鴛鴦眼的是一位客人, 他近兩天?來了三次,最開始盒子裡還有兩隻小貓, 男生猶豫了兩天?,彆無選擇,隻能帶走宣止。
這是距離A大最近的,唯一一家免費領養小貓的店鋪。
貓窩貓糧他已?經準備好了,男生在店裡買了最小也是最便宜的籠子,宣止被塞進去,來到了它第?一個家。
這些宣止都沒什麼印象,它的記憶從一個香軟的懷抱開始。
除了男主人,它還有一位女?主人。
宣止的家,就?是他們新租住的一室一廳。
唐哲月沒能猜到趙銘會給她這麼大的驚嚇,和男朋友從學校宿舍搬出來的第?一天?,趙銘神神秘秘說要給她個驚喜,稍後他獨自出門,拎了隻貓回來。
她從未想過養貓,並不是說她不喜歡貓,抱著小小的貓崽,唐哲月心裡也會軟。
“怎麼弄了隻貓嘛?”
趙銘抓住唐哲月眼角眉梢軟化的痕跡,自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他滿意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甩甩一路拎籠子拎出勒痕的手,“你們女?生不都喜歡貓?咱們喬遷之喜,給咱倆添個兒子,雙喜臨門。”
趙銘從櫃子裡拖出藏好的貓砂貓糧,“我都準備好了,不用你操心,我寶貝美?美?當媽媽就?好了。”
奶貓用力眯了眯自己的眼睛,唐哲月為難地笑,貓已?經買回來了,總不能丟出去。
她看到宣止的鴛鴦眼,被美?貌俘獲了幾秒:“這麼漂亮的貓,趙銘,你花了多少?錢?”
才付過房租,需要添置的東西也不少?,兩人的錢公用的錢都存在一張卡裡,趙銘哈哈一笑:“也沒多少?,我走了好幾家,老板人好,兩百就?賣給我了,還送了個籠子。寶貝你不是說想換個床套?舊的就?折折鋪籠子裡,晚上也不冷,這不就?有窩了?”
小情侶用籠子當做貓窩,但?籠子自始至終都沒有鎖,小白貓不會亂跑,每天?晚上自覺回到籠子睡覺。
那時,它的名字是崽崽。
是唐哲月取的,今年?入春晚,客廳的溫度升不上去,唐哲月到底還是給貓崽買了個新的,厚厚的墊子。
從那時開始,一切曆曆在目,事後宣止想想,自己當時可能就?已?經開了靈智。
大三下學期,考研在即,唐哲月每天?都要學到很晚,好在她的貓懂事,短暫磨合後她也習慣了有貓的日子。
臥室太?小,擺不下多餘的桌子。唐哲月和趙銘擠在客廳的飯桌上學習,蜜月期彼此對視一眼,全身的疲累頓時消弭。
趙銘伸了個懶腰,去籠子邊逗貓。
除了睡覺,宣止不喜歡呆在籠子裡,籠子罩了唐哲月的舊床套,薄薄一層,小奶貓就?躺在上麵,細長一條尾巴順著籠縫的凹陷處往下滑。
趙銘就?給提溜起來,擺在左麵,擺在右麵,倏地往上一揚,“飛咯!”
“你彆拽它尾巴,奶貓尾巴不能亂拽。”唐哲月製止。
“我哪敢拽它,”趙銘睜眼說瞎話,語氣忿忿,“現在家裡我排第?三,你是第?二,咱們崽崽才是老大。”
唐哲月當是甜言蜜語,轉了轉筆,單手支著下巴命令道:“學累了就?去把?地拖了。”
“明天?就?拖。”趙銘在客廳走來走去,“今天?又滿課,坐一天?了,晚上回來還得學,屁股都疼。月月,我這老胳膊老腿你舍得讓我現在彎腰拖地嗎?”
趙銘弓腰捶腿抱怨道:“A大怎麼排的課,大三這麼關鍵的時候,排得滿滿的,平時就?沒個空。”
小奶貓起身伸了個懶腰,奶貓毛乎乎一團的幼絨最是可愛,唐哲月眼裡滿滿都是趙銘來來去去的身影:“溜達兩圈就?行了,這不是搬出來了,住宿舍晚上還要熄燈,更看不了書。”
“唉,不說學習。在學校一天?天?除了圖書館就?是教室,咱倆都見不了幾麵,搬出來還不是為了和你二人世界?多看兩眼我的月月?”
小奶貓被高高舉起,“哦——現在還有咱們兒子!”
“貧嘴。”唐哲月勾著抹笑,“過來看書。”
趙銘不會做飯,早飯是唐哲月做的,簡簡單單大蔥炒雞蛋,燜了一鍋小米粥,還有樓下袋裝的饅頭。趙銘被唐哲月推醒,溜達到廚房,看到灶台櫥櫃貼了一頁英語單詞。
他目光滯住一瞬,手抓了個白饅頭:“什麼時候發的饅頭,我老婆真賢惠。”
唐哲月擦手,給宣止添了貓糧,回過身趙銘已?經坐定,吃掉了大半個饅頭,真香真香地滿口稱讚。
她瞥了一眼,“哪有時間給你做饅頭,樓下買的。鍋裡有粥,自己盛一碗,噎不噎?”
趙銘更改口徑:“月月買的更好吃。”
他盛了兩碗,鄭重?其事擺上桌:“來,伺候我老婆。”
唐哲月輕歎了口氣:“唉,還是食堂實惠。”
趙銘樂嗬嗬地:“都一樣都一樣,來吃飯。”
宣止一小碗貓糧很快就?吃完了,它跳上桌子趴在唐哲月手心,趙銘先上桌,吃得快,他朝宣止拍手:“崽崽來爸爸這兒,彆耽誤你媽吃飯。”
宣止猶猶豫豫走過去,趙銘啵啵就?是兩口:“我就?說咱兒子還是和我親,這可是我親手帶回來的,對吧崽崽。”
小奶貓嬌嬌地叫了一聲。
第?二天?,趙銘和原來的舍友一起出去喝酒,美?鳴其曰補個單身派對,唐哲月打開門迎回醉醺醺的趙銘,哼著歌拖了地。
宣止就?這麼獨自看日升月落,在出租屋裡等了唐哲月和趙銘一個又一個白天?。
某天?,兩人回來,臉色都不好看,唐哲月抓住貓,丟回籠子,籠門第?一次被關上,她蓋好了籠子上的床罩,小奶貓在黑乎乎的籠子裡尖細地叫。
“我發消息讓你把?我的毛概筆記和肖八帶過來,看看看,就?在桌上明擺著,你說你沒看見?”唐哲月安頓了貓,轉頭來和男生算賬。
“有什麼好吵的?”趙銘累了一天?,不耐煩道,“我又不知道長什麼樣子,就?一本筆記,明天?再看不行嗎?這麼晚了,洗洗睡吧。”
唐哲月深吸一口氣,她捂著肚子靠在籠邊,宣止在她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
“趙銘,去把?早上的碗洗了。”
趙銘反唇相譏:“你怎麼不洗?”
他先一步回到臥室,砰地關上了門。
摔門的聲音蓋過了貓叫,小小的奶貓愣住了,它還能感覺到關門時從籠子底下灌進來的,摻雜著塵土的風。
唐哲月扯下布罩,宣止重?見光明。她摟住顫抖的小貓,聲聲安慰:“崽崽彆叫,陪媽媽一會兒。”
她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拍著貓,奶貓太?小,手掌的另一半拍在了自己身上。
唐哲月鎮靜了,承諾道:“媽媽以後不會關你了。”
爭吵似乎隻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唐哲月洗了碗,掃了地。她今天?晚上沒學習,坐在沙發上聽音樂看小說,她耗著時間,拖到藍牙耳機沒電,才把?捂在肚子上的宣止抱下來,送回籠子裡。
臥室那扇緊閉的門被打開了,宣止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它什麼都沒聽到,屋子裡沒有爭吵的異響,第?二天?早上,兩人卻自動重?歸於好。
唐哲月臉上還有些彆扭,趙銘破天?荒主動承擔了早飯,他不會做,但?他知道附近的早餐鋪子在哪。
他買了豆漿豆腐腦油條油炸糕,包子也買了好幾個不同的餡料。
唐哲月隻吃了的冒著熱氣的的包子和豆腐腦,低著眼睛擰巴地訓斥:“浪費。”
趙銘吃了很多,笑眯眯的,他口頭沒道歉,用行動示弱:“吃不了我吃。”
即便是開了靈智,宣止的腦容量還是不足以分析兩個人類千變萬化的情緒,它隻記得昨天?晚上,那道緊緊閉合的籠子。
畢竟……有一就?會有二。
彼時彼刻,宣止麵前再次落下鐵欄。
杜簿安臨行麵色複雜,他去赴約,赴一個注定無法相見的約。
宣止顧不上換位體會杜簿安的心情,小貓的爪子在箱壁上狠狠劃過一道,它用叫聲發泄憤怒。
自從與杜簿安相識,宣止從未真心實意地生氣。
杜簿安外貌長相深得他心,一舉一動也令貓拍手叫好。他愛貓寵貓,即便是讓宣止頭痛不已?的強硬絕育,也是為了小貓的身體著想。
它能夠克服對籠子的排斥,去醫院的路上,宣止是主動進籠的。
杜簿安在籠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分給了它,安撫它的情緒,表明自己對貓的在意,那籠子對宣止來說便沒什麼大不了。
但?杜簿安不顧小貓的意願關了它。
宣止地眯起細長的眼睛。
找人?
哼,去吧,你去找。
第五十章
爪子一下下撓著箱壁, 隔著欄杆都能聽到令人牙酸的聲音。
屋漏偏逢連夜雨,杜簿安前腳剛走,秦禮遙便回來了。他不解地問:“怎麼關起來了?”秦禮遙往籠裡探頭, “還戴了圈?”
張仰青答非所問:“去醫院驅蟲了。”
“哦。”
貓叫似有似無, 張仰青理性探討:“禮遙,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小白脾氣越來越大?”
秦禮遙在抖衣服上的雪, “有嗎?戴了圈心情不好?吧,要不把它放出來吧。”
“你班哥剛關的,少管他的閒事, 我看?他這幾天心情不好?。”
有了貓, 脫了單, 心情還不好??秦禮遙疑惑, 他對小貓撇撇嘴, 愛莫能助。
宣止壓根沒看?到秦禮遙暗送的秋波,航空箱狹窄, 反倒方便它把伊麗莎白圈擠出奇怪的形狀, 接口鬆動?, 後腿一踹圈圈就?掉了。
沒了礙事的東西, 宣止專心生氣。
人類, 尤其是男性人類,都會隨著時間變成小貓不認識的樣子。
初遇時杜簿安溫柔友善,即便是猴急地帶著小貓回宿舍,也是用掌心和臂彎溫柔地摟抱, 它三進三出, 沒遭遇到半點阻礙。現在貓到手了, 絕育約了,籠子買了, 好?了,開始關貓了。
籠子裡動?靜小了,籠口正對著窗戶,宣止倚靠在帶著弧度的圈上,憂愁地看?著慘白的天。
雲在某一刻被?無形的手攪弄,染成了渾濁的昏黃,暗到某個?點,秦禮遙開了宿舍的燈,外麵的天氣頓時更顯壓抑。
小貓的心情如是,它的爪子在狹窄的欄杆間進進出出,呆愣愣且不厭其煩。
晚上七點,距離杜簿安出門已有三個?小時,晚飯時間到了。
秦禮遙給?杜簿安發了消息,征求同意後把貓放了出來,為它開了個?罐罐。他拎著伊麗莎白圈笨手笨腳往上套,見小貓掙紮得?厲害,不再勉強。
宣止沒什麼胃口,隨便舔了兩?口回銅鑼燒假寐。
不知又過了多久,宣止聽到熟悉的腳步,欲蓋彌彰地動?了動?小耳朵。
雪夜都是黃色的,天是亮的,杜簿安的臉是暗的。他把貓從窩裡抱出來,喊了句:“乖乖。”
他嗓音喑啞,被?寒風雪夜浸透,向懷裡的貓汲取溫暖。小貓的爪子踩在臉上推拒,杜簿安明知故問:“生氣了?”
貓碗裡剩了一大半,杜簿安取了一個?塑料勺子,一勺勺舀在小貓嘴邊:“晚上沒吃?”
宣止死不鬆口,杜簿安換了碗乾糧,宣止仍舊無動?於衷。
杜簿安又開了包凍乾,是小貓最?喜歡的口味,放在手心一顆一顆喂貓。
夠了,彆拆了。
宣止急了,狼吞虎咽塞了滿口。
這人怎麼浪費食物?
見小貓一如往常和自己親近,杜簿安眼裡終於又有了笑,他將個?彆長一點的凍乾掰成手指大小的塊,方便小貓咀嚼。
他掰了小半袋,一顆一顆喂了十分鐘。
宣止飽了,杜簿安罕見沒有製止它暴飲暴食,他還在掰,動?作機械,流水線般生產凍乾顆粒。
宣止抬起?頭,肚子飽了,小貓格外好?說話?。它舔舔杜簿安的手掌邊緣,杜簿安轉動?手腕,單手撫摸它的腦袋。
還沒熄燈,宿舍裡各玩各的,隻有宣止能看?清杜簿安的臉。
杜簿安:“梳個?毛。”
宣止還沒反應過來,身上挨了一梳子。宣止毛發愈發的長,它曆來享受杜簿安的梳毛,樂於不用親力親為打理毛發。
“喵?”
很明顯,杜簿安在討好?小貓。不是在為鎖貓道歉,而是另有隱情。
冷不丁,小貓被?親了一下,杜簿安單臂抱著小貓爬梯子上床。
“睡這麼早?三木還沒回來。”張仰青仰頭問道。
“困了。”
杜簿安麵對著牆,在被?子裡抱著貓,宣止被?他的手臂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們額頭相抵,杜簿安低低道:“偷偷給?你取個?名字。”
宣止止住呼吸。
“叫宣止好?不好?。”
他又把貓抱了回去,小貓的腦袋卡在杜簿安的下巴下麵,能夠感受到杜簿安喉腔的振動?。
“是個?騙子的名字,但我的乖乖隻會喵喵叫,不會騙人。對不對?”
……
小貓不能回應什麼。
宣止斜著眼睛看?人類,今夜雪映長明,宿舍裡的光線比往日?都亮,杜簿安麵部?輪廓清晰,呼吸綿長平穩。
“喵?”
你為什麼不肯再親口問問“宣止”呢?你再和“宣止”說句話?,伯醫生會回你的。
你在想什麼呢杜簿安?
杜簿安不主動?,就?顯得?“宣止”分外冷漠無情。
小貓弓起?身體,從杜簿安懷裡離開。
倏地,它的後腿被?抓住了。
“去哪?”
宣止悚然一驚,他沒睡?
杜簿安還閉著眼,嘴唇微微動?了動?:“睡覺,乖乖。”
然而,他的聲音完全沒有睡意。
宣止乖乖趴下,它感受著杜簿安胸膛的起?伏。沒有時鐘,宣止隻能感覺得?出,外麵真的漸漸黑下來了。
它小心匍匐前進,半個?身子逃出了被?窩。
杜簿安反手握住小貓鼓囊囊的肚子。
“……”
還沒睡?
宣止皺眉,他在熬貓嗎?
仗著有被?子的遮掩,宣止睜大了眼睛努力保持清醒,迷迷瞪瞪之際伸出爪勾給?自己來了一下。
疼得?一個?激靈。
宣止精神抖擻,這次杜簿安終於睡了,它踩在老位置,從欄杆上居高臨下地打量人類。
杜簿安說一不二,他沒有像唐哲月一樣說些虛假的承諾,既然他沒說過,那以後就?還會有關貓的可能。
宣止麵上浮出糾結。
小貓會自願和人類結成契約,但小貓不願被?迫留在人類身邊。
杜簿安那張溫和有禮的皮子似乎隻淺淺縫在表層,隨著時間,小貓尖利的爪勾偶然間將它勾開了線。
收養隻是開始,它和杜簿安還有得?磨合。宣止開始反思:是不是小貓太寵人類了?
杜簿安天不亮就?睜開了眼睛。
太陽穴的筋絡牽連著眼神經從外往裡漲漲麻麻地疼,昏昏沉沉間杜簿安搭在床上的右手一頓。
空的。
貓呢?
又不是第一次睡醒沒見到貓,他不太緊張。宿舍門是關著的,進出朝裡開,小貓沒有手,出去了沒道理還關著門。
嗓子乾澀,像是堵著什麼,杜簿安清清嗓子,下床掰了兩?粒感冒藥。喝水時一眼看?去,桌上的貓窩鼓鼓囊囊。
另一隻手掀開貓窩,第一眼沒看?見貓,但他知道了貓窩發鼓的原因。小貓把伊麗莎白圈叼了進去,杜簿安掏出圈,貓窩裡空無一物。
杜簿安腦袋炸著疼。
他啞著嗓子:“乖乖?”
耳旁安靜,連雪落的聲音都沒有。
他踩著拖鞋,往門口跑去。
宿舍門關得?嚴嚴實實,但隻要輕輕一拉就?能拉開。
——門沒鎖。
517全都被?叫了起?來。
貓又丟了。
木林率先撇清關係:“這次不是我啊!我昨天壓根沒醒,一覺睡到大天亮!”
秦禮遙張仰青彼此對視,搖搖頭。
杜簿安審視的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掠過。
“我不追究。”他看?向窗外遍地的大雪,“先找貓。”
秦禮遙在杜簿安話?音未落之際已經跳下床,他把自己裹得?很厚,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張仰青緊隨其後,木林微微皺眉,也離開溫暖的被?窩。
四人一路殺下樓,對著緊鎖的宿舍大門傻了眼。
張仰青這才看?了看?時間,五點四十五。
還沒到開門的時間。
張仰青鬆了口氣:“還在宿舍,那好?找。”
“分頭,我五六層,仰青三四層,禮遙一二層,木林守著門。”
杜簿安飛速上樓,隻留給?三人一個?背影。
三人相視,木林悄聲問:“誰昨天晚上把門開開了?班兒不在,現在跟兄弟吱一聲。”
“沒下過床。”
“我沒醒。”
“奇了怪了,”木林撓頭,“杜簿安把那貓盯得?跟眼珠子似的,也不能是他自己放跑的,小白怎麼不見的?還能長了翅膀飛了?”
張仰青搖頭:“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先找貓,我先上去了。”
一晃神兩?人都跑沒影了。
雖然宿舍隻有這一個?出入口,乾守著也不是個?辦法,宿管阿姨還在睡,木林踮著腳在門口轉來轉去,嘬嘬找貓。貓沒找到,給?自己嘬出了尿意,木林左顧右盼,見沒什麼動?靜,跑去洗手間。
洗手間比一樓大廳還冷,為了保持空氣清新,廁所裡過了風。
過了風?
木林靈機一閃,踱步到廁所窗戶。窗台沒什麼異樣,探頭往下,飄了一夜的雪地平整如新,隻從窗台往外延伸了一排梅花。
操。
木林掏兜搖人,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秦禮遙從二樓搜起?,木林箭步上樓,“禮遙!給?杜簿安打電話?!”
一通折騰,衝出宿舍已經過了門禁,宿舍已經開門了,四人沿著小貓留下的腳印追蹤。
它在11號樓旁流連了一段,又跑回1號樓前的廣場,踩出了好?幾個?大圓。
“小東西,冷不冷?沒踩過雪似的。”木林笑。
萬籟俱寂,校園人流不多,雪地痕跡清晰。他們一路追出了宿舍,詭異地是,在某個?十字路口,小貓的腳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人的腳印。
這人在雪地裡憑空出現,大踏步朝著校門口去。
不管這人如何出現,有句話?在四人之間沉默盤旋,沒人開口。
貓可能,被?人帶走了。
他們沿著腳印繼續往前,已經到了A大的東門。A大標誌性的假山沉沉壓在四人眼底,腳印從這裡不見了。
那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這裡。”
秦禮遙指指假山的欄杆,欄杆外延有半隻貓腳印。
小貓似乎曾在這裡一腳踩空。
欄杆把假山圍起?來,欄杆裡,假山最?外側圍了一圈噴泉,平日?裡噴泉從假山頂部?往下流淌,彙聚成一池湖水,再經由溝渠引流,在A大蜿蜒。
入冬後學?校把假山上的水關了,隻留下水池。此時池中水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小貓體重輕,足夠過河。
“小白上去了?”
“也可能順著渠往下遊走了,先找找看?。”
“白貓啊……”
杜簿安悶悶咳嗽,抬頭遙望,一夜的雪層層覆蓋在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