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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張宿舍單人床能夠容納十?數隻小貓, 宣止把自己抻成多長的?條,也?不能讓床鋪都熱起來?。

它並不是在給人類暖床。相?反,它被人類慣壞了, 習慣了無論什麼姿勢都會?暖烘烘的被窩。如果僅僅以熱為目標, 單它一隻小貓,在被子?裡蹉跎幾?個小時也?能做到, 更要緊的是……身邊沒了大號抱枕。

宣止翻來?覆去?,在床上攤小貓煎餅。

它主動離開?杜簿安,此刻又開始想念杜簿安。

小貓拱出一道山洞, 隻露出鼻子?嘴巴, 偷偷藏起耳朵聽人類的?動靜。

木林下了床, 便又和電腦黏在了一起。張仰青拉下遮光簾, 搭建了個漆黑的?氛圍在看恐怖片。

兩人都戴著耳機, 宣止隻能聽到鍵盤清脆的?啪嗒聲。唉,它用胡子?都能聽出杜簿安的?腳步, 可?走廊隻有拖鞋在地上拖遝的?聲音。

宣止即將就要靠攤煎餅發家致富了, 杜簿安還不見蹤影。

“仰青——我餓了。”木林啪一聲扣下耳機, 肚子?咕咕地叫, 一把掀開?張仰青的?簾子?。

兩個男大學生當場發出殺雞般的?慘叫。

“臥槽臥槽!”

張仰青沉浸式體驗, 木林則是被他嚇了一跳,目光再一轉,和屏幕上的?女鬼貼了個對臉,梅開?二度叫聲淒厲。

“有病啊你!”張仰青心跳如雷。

“你才有病你大晚上看鬼片!”兩人上趕著拳打腳踢。小貓默默拉低了山洞洞口, 深覺杜簿安搬出去?是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三?拳兩腳勝負未分, 木林摸摸肚子?:“餓了沒?晚上吃啥?”

“沒想好。你女朋友呢?”

“宿舍聚餐去?了。禮遙回不回來??讓他帶飯。”

張仰青想了想:“他晚上有課。”

木林:“幾?點了?班兒還沒回來??問問他到哪了?我想吃西門那家烤冷麵。”

張仰青當即一個艾特發出去?。

【相?親相?愛一家人】

【你青哥:@DDD, 西門李哥烤冷麵,加麵加腸加雞柳加辣, 兩份謝謝。】

【一森:其中一份不要辣謝謝。】

【一森:謝謝爸爸。】

五分鐘後,DDD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發來?一張照片。

體育館排球場。不是觀眾席,杜簿安在場邊。

“乾,這小子?不是去?貓咖了嗎?怎麼跑去?打排球了?”木林哀嚎。

關鍵詞激活小貓運行程序,宣止在兩張床中間完成淩空飛躍,在張仰青床上踩了兩腳,然後踩著張仰青的?肩膀眯著眼審視聊天記錄。

【你青哥:??你不是去?麵試了嗎?】

【DDD:回來?了。】

【DDD:被抓壯丁了。】

木林不可?置信。

【一森:就你那水平?】

【DDD:我負責劃水。】

【一森:這麼不挑?A大男排非你不可??我服了爸爸,你的?舍友也?很需要你的?拯救。】

【DDD:等我一個小時。】

【你青哥:。】

“一個小時。”木林冷笑?,“我點外賣了。”

“……我也?外賣吧。”張仰青邊挑外賣,邊抽了幾?張紙出門。恐怖片後遺症,他急需解決一下生理問題。

他一路低頭,回來?後掀了木林的?簾子?:“點的?啥?”

木林頭也?不回:“麻辣燙。”

張仰青得到靈感,有樣學樣。人的?肚子?解決了,他拖遝著走向?杜簿安的?鋪位,拽開?櫃門掏糧:“咪咪咪咪,吃飯了。”

宿舍沒有貓叫。

“小白?……乖乖?”張仰青猛然抬頭,貓呢?

貓朝著體育館全速前進,趕到時,杜簿安已經?下場了。

不是正式的?比賽,沒有統一的?隊服,課餘時間臨時拚湊的?兩支隊伍,五顏六色地在場館裡肢體碰撞、交錯,順便讓地板和鞋麵吱嘎摩擦。

小貓很擅長捕捉移動中的?物體,亦或是宣止對杜簿安過於?熟悉,一眼就找到了它的?人類。

圍觀的?人三?三?兩兩,其中有幾?個女生。她們湊到一起聊天,間或往場上瞥一眼。

她們是來?給男朋友捧場的?,看不懂球,也?對比賽不感興趣。

宣止也?看不懂,在小貓眼裡,不過就是人類追著球跑,和它們貓玩起球來?也?差不多。人類玩球還要更麻煩,不僅強行抓人頭,還要定個輸贏。宣止怎麼也?想不通,杜簿安為什麼會?被這顆球囚禁一個小時?

小貓盯人的?能力強,全場看球最認真的?就是它,不過它看的?不是球,是人。

它找了個空地趴著,肚子?上的?毛長回來?一些了,至少趴在地上不會?被冰得一激靈,它擺著尾巴,猝不及防被一群女生圍住。

宣止永遠不會?明白,一隻漂亮的?小白貓若無其事地走大學體育館能夠吸引到多少目光。

閱曆豐富的?小貓首先放鬆地伸了個懶腰,擺出了接客的?姿態。反正無聊,它不介意和學生們玩一玩。但很快,它想起了什麼,勾出的?爪子?收回來?了,夾著尾巴突出重圍。

萬一這裡有人對貓毛過敏怎麼辦?

宣止替這些脆皮人類捏了把汗。

女大學生們不領情,圍追堵截,把宣止牢牢鎖在包圍圈裡,有一雙手已經?摸到了小貓頭。

女生笑?嘻嘻揉亂了宣止的?發型:“想逃?反抗是沒有用的?。”

“小貓咪,嘿嘿嘿。”

“有吃的?嗎?”

一群人上上下下摸了半天,連根火腿腸都湊不出來?。

這並不耽誤她們眼睛裡綻出宣止從未見識過的?精光,“白嫖咯?我就喜歡白嫖小貓咪~哎彆跑。”

“你越反抗~我就越興奮!”

她們手腳粗魯,動作大膽,還尖著嗓子?,拿腔拿調,自稱一套語係。

宣止真的?怕了,它能感覺到這些女生沒有惡意,但她們表達愛意的?方式實屬有些……變態!

它收著爪子?在一雙雙手下掙紮,厚實的?大圍脖裡還是埋了張臉,它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宣止的?精氣吸過來?。

宣止瞳孔一縮,甚至懷疑再讓這些人類吸上幾?口,它就再也?變不成人形了。

救——

尖銳的?哨聲。

場上雙方停下動作,撐膝喘氣,隻有一人衝出場去?。杜簿安撥開?人群,看到幾?雙手共同捧著瑟瑟發抖的?小白貓,他硬著張臉,把貓搶進懷裡。

“抱歉,這是我的?貓。”

女生們尷尬鬆手,嘴角扯了扯,腳趾摳地,連聲道歉。

宣止狼狽逃竄,腳底在杜簿安小腹反複打滑,直到陷在杜簿安的?氣味裡,安全感十?足。

小貓再也?不敢吹噓自己飽經?世?故了,連自我膨脹也?不會?有了。它對人類一無所知,人類遠比精怪要恐怖得多。

杜簿安輕哼著安撫小貓,小家夥止不住顫抖,被嚇得夠嗆。

他在場上劃水,小家夥剛踏進體育館他就發現了。杜簿安先是氣惱貓這麼晚了還不回家,看它目標明確地朝自己走來?,那點怨念頃刻間消散,心底愈發柔軟。

小貓晃著尾巴在場邊轉,也?不知道小貓怎麼發現他在這裡的?。杜簿安想,它就是來?等他的?。

杜簿安手心發軟,憑借肌肉記憶接了一個球。他全部心神都被在那隻場邊守候的?貓黏住了。杜簿安感受自己背後的?灼灼目光,那是小貓的?視線,片刻不離。

貓咖的?田二也?隻是長得像罷了,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比他的?宣止更聰明貼心的?小貓,它擔得起世?界上全部溢美之詞。

他享受著家屬陪同的?溫馨,直到他的?貓被圍住。

杜簿安沒控製住心態,在比賽中途偏離位置,徑直朝著事發地跑去?。

好在這時裁判吹了哨。

……

宣止兩隻爪子?圈住杜簿安的?脖子?。

重見唐哲月化人後,宣止有一段時間賭著氣偏要找一個鏟屎官給拋棄它的?人類看。世?間人類千千萬,他宣止的?主人不難找。

然後,它在開?學後遇到了周也?,短短一周給小貓狠狠上了一課。

自此,宣止知道了一個道理:主人不能亂找。

現在,宣止知道了另一個道理:人類不能亂撩。

無論他會?不會?對貓咪過敏。

宣止滿意地親親杜簿安的?側臉,這才是它親自挑選的?最完美的?……主人。

小貓迷惑地搖頭,又親了親杜簿安。

男朋友。

救了貓,杜簿安單手拎起書包背在肩上,他趁熱打鐵調教小家夥:“下次還敢不敢了?”貓炸起的?毛被一一捋平,“A大的?學生都不是好東西,乖乖可?彆被他們的?表象騙了。”

宣止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認同杜簿安的?怪話。

它縮在杜簿安懷裡躲避風寒,躲避一切讓小貓恐懼的?東西。

宣止舔舔杜簿安耳垂,回歸現實後,理所應當地想要關心它的?人類。

杜簿安,你的?麵試過了嗎?

可?現在它是一隻貓,它隻能等到第二天,在人類看不到的?地方變成人,才能和杜簿安交流。

好在它有耐心,也?有信心。

但走著走著,宣止有些疑惑了,這不是回宿舍的?路,這是……去?西門的?路。

烤冷麵!!

宣止兩爪搭肩,蒙住杜簿安的?腦袋,拚了命地搖晃。

是張仰青和木林忘記告訴杜簿安他們點了外賣?還是杜簿安沒有看手機?

小貓上下搜身,不知道杜簿安把手機放在哪裡,除了喵喵,它還能嗚嗚嗷嗷,但這些都不是人能聽懂的?。

杜簿安:“彆怕,一會?就回去?,先陪我去?買個夜宵,嗯?”

杜簿安把它藏在衣服裡,暖烘烘的?,他拖著小貓的?屁股,隔著衣服揉弄了一下。

美食街的?味道分外誘人。

“老?板,兩份烤冷麵,加麵加腸加雞柳,一份不辣一份加辣。”

貓在衣服裡拱來?拱去?。

他的?貓作息更像人,晝出夜伏,每天晚上鑽他的?被窩陪他一起睡覺,很少這個時候精神奕奕地鬨騰。

杜簿安拍拍小貓屁股,笑?罵道:“今天去?哪裡玩了?小壞蛋這麼精神?是不是睡了一天?”

宣止莫名其妙被打,好一口大鍋。

它喵喵喵喵言語激烈,尾音沒忍住拐了個彎。罵完覺得太臟,悄無聲息把彎又拐回來?。

熱氣騰騰的?烤冷麵出鍋,洋蔥香菜的?香氣在鐵板上激起,最後擠了一泵鮮甜的?醬料,撒上芝麻。老?板鏟子?哢哢兩下切麵,行雲流水裝盒。

“來?嘞你的?烤冷麵。”

杜簿安付款,宣止聽著老?板手機播報的?到賬,摳摳小貓心都在滴血。

死腦筋,買什麼烤冷麵?沒人吃浪費了呀!

宣止憋得厲害,窩回衣服裡,隻探個小頭,刀刀眼生悶氣。

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似曾相?識,宣止驀然與黑白花共情,覺得黑白花化人真是太有道理了。

人貓溝通不暢,摩擦不斷,人類與貓大眼瞪小眼,天道不公,吃癟的?隻有貓。宣止羨慕黑白花不用再受這樣的?苦,因為它——

……變成了人。

第六十二章

貓一下子就不動了。以自己的胳膊為支點, 小小一團窩在?衣服裡。

冬天體溫流失得快,爪墊微涼,杜簿安一隻手握不住四隻爪子, 力所?能?及地摩擦生熱。

徹底入了冬, A大所?有?植被都化為了禿木枯草,常年以草木為屏障趕路的流浪貓被迫現出身形。

三花穿過枯枝岔子, 後頭跟著隻慢悠悠的小橘,杜簿安腳步頓了頓。找貓的時候,他把A大的貓認了個遍, 這隻吃過他的貓糧, 經常在宿舍區流浪。

寒風在?三花每根毛發?中往來穿梭, 杜簿安緊了緊懷裡的貓, 最後看了眼小流浪。三花輕緩地瞥了眼人類, 貓行蛇步地往避風的角落裡走?。

甜棗太慢,三花也從不回頭。這是?小貓崽的第一個冬天, 它凍僵了, 一步要走?個兩三秒。

它不敢停下腳步, 隻有?追著大貓它才能?度過這個冬天。

宣止似乎感應到什麼, 但杜簿安早就走?得遠了, 它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討好地蹭了蹭杜簿安的手腕。

烤冷麵果真白買了。

杜簿安拎著打包盒回來的時候,木林的外賣大咧咧擺在?桌上,冬天開窗通風次數要以?天計, 空氣中彌漫著香辣的濃湯味, 和若有?若無的烤冷麵交織在?一起。

打包盒往木林桌上一擺, 木林激戰正酣,忙裡偷閒瞟了一眼, 滿臉問?號。

“我?不……”他愣了,摸出手機往群裡一看,還真忘說了。

張仰青掀了簾子也愣了,他倒是?收好了,飯盒丟在?門口,明天早上順便帶下去。他雙手接過烤冷麵,九十度鞠躬賠笑:“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飽?”

杜簿安躲掉他的手:“彆撐著。”

“我?明天早上吃。”張仰青奪回麵,“班哥?班爹?多少錢?”

“十一。”杜簿安中指倒扣,敲敲木林桌麵,“吃不吃?吃就轉錢,不吃給我?。”

木林土下座:“爹!您吃!”

杜簿安拎著麵回鋪,桌上的貓糧水碗分毫未動,他把貓掏出來在?貓糧前擺好。

正好,一起開飯。

宣止舔舔嘴巴,有?所?求地看向兩位舍友,打遊戲的不指望,張仰青還沒?回鋪,似是?有?話要說。

宣止眼巴巴望著。

“咦?你家貓跟著一起回來的?跑哪去了?”

“體育館,我?直接帶回來了。”

張仰青大開眼界:“這是?接你去了?一個小時前那陣它還在?宿舍,一轉眼就不見了。我?還尋思又跑哪玩了,合著是?找你去了?”

“我?靠這不比女朋友還體貼?”

宣止完全不裝了,見怪不怪地從容啃糧。它等著張仰青的下文,忐忑地恨不能?嘴把嘴教這人問?話。

烤冷麵味道囂張,張仰青沒?忍住趁熱開盒嘗了一口,猛得想起什麼:“班兒?麵試過了沒??”

宣止內心捏拳,小小地耶了一聲。

“你說呢?”杜簿安五指頂著盒轉了一圈,笑著問?。

兩人心照不宣,張仰青嘿嘿一笑,烤冷麵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才說著自己撐得不行,還是?全都乾掉了,盒邊的香菜也用簽子挑了吃。

他捧著肚子哎呦哎呦往床上爬,動也動不了,玩手機去了。

宣止急了。

說什麼?到底過沒?過?

小貓暫時無法?破解人類的隱語,它隻能?接收最淺顯的話,然?後以?最直白的方式反饋。

它的疑問?有?口難言,帶著疑問?入夢,夢裡拿著大喇叭反反複複質問?謎語人。

杜簿安還沒?走?進教室就收到了小男友的消息。

宣止急哄哄問?他麵試過沒?過,他第一時間沒?看到消息,就看到宣止後麵一排哭哭的表情。

杜簿安說:“過了。”

滿屏的哭哭實在?有?點好笑,杜簿安:“哭什麼。”

小男友還是?哭哭:“想和你說話。”

杜簿安心念一動:“今天沒?課?”

“沒?有?。”

“來找我??”杜簿安打字,“陪我?一起上課。”

宣止來得很快,出乎杜簿安意料得快,就像它本就在?A大,在?教學?樓外等著自己的邀約。

杜簿安這節坐在?前排,人滿為患,宣止不好硬插,他蹲在?教室門口,等到課間休息,杜簿安迅速收了書,和宣止一起往後排搬。

前排突然?少了個人,後排多了對?兒情侶,老師見怪不怪,繼續上課。

小情侶說小話,從小拇指開始,兩隻手逐漸勾到一起去了。

宣止頭一次體驗以?人類的身份上課,小貓沒?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沒?被高壓課堂統治過,在?課上拉小手照樣緊張得冒汗。

這手也不是?非拉不可,但杜簿安就是?這樣教的,見麵、拉手、親吻。

宣止接觸的第一對?人類情侶,是?唐哲月和趙銘,他們?的結局堪稱反麵教材,沒?有?借鑒意義。

宣止一張白紙,也不知道杜簿安是?不是?一個好老師。

他的老師撐著下巴聚精會神看他,筆尖點點教材一角,白紙黑字:把你課表發?我?。

杜簿安在?與宣止相處的過程中多用表示尊重的疑問?句,但他現在?發?現,似乎祈使句更適合遮遮掩掩的小學?長。

小貓哪裡有?課表?

宣止火速甩了杜簿安的手,頭腦風暴,避而不答。

“我?有?空就來找你。”宣止承諾道。

杜簿安依舊撐著半張臉,食指中指並攏,耳垂處左右碾了碾,不動聲色道:“小學?長,你在?X大哪個係?哪個班?”

宣止僵硬石化。

小貓被情緒攜裹,頭腦發?熱陪人類上課,卻沒?料想竟是?鴻門宴。

不大的貓腦殼瘋狂翻找記憶,他在?伯醫生身邊最久,偶然?旁聽過夏女士和蘇先?生關於學?曆的探討,來不及思考,小貓原樣照搬夏女士。

“唔,中文係漢語,一班。”

杜簿安暗暗記下,中文漢語,大四。有?了這些?關鍵信息,不愁拿不到課表。

無關緊要的履曆作假不影響貓和人之間的感情,宣止馬上“大四畢業”,挺過這段難熬的時光,杜簿安查不到小貓的戶口。

緊接著,如宣止預料的一樣,窺私欲得到滿足的人類重新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小學?長,下課後陪我?去看房子?”

有?過精疲力儘爬五樓的經驗,宣止點頭似搗藥。

樓層很重要,隔音也很重要。

杜簿安不能?在?這些?小事上犯錯誤。

第六十三章 【倒v結束】

挑房子。

小貓會挑什麼?除了這些在意的點, 小貓隻懂得籠子的大小,貓窩的軟硬,提出的最大意見就是抓板的擺放方向。

宣止挺著腰板, 不懂裝懂, 麵上倒是有模有樣。他怕說錯了話,和中?介彙合後一言不發, 扮演沒主見的啞巴。他瞧上瞧下,煞有其事地摸摸牆摸摸櫃,反正看起來挺忙。

他的心沒放在人身上, 因此, 宣止錯過了中?介在看到兩人牽著的手時凝滯住的目光。

以及杜簿安的忐忑。

杜簿安又在悄悄搞小動作, 他見小學?長神色自如?, 倒是?對櫃子上的米老鼠貼紙更關注些, 如?宣止個人所說,他真的不介意公開兩人的關係。

杜簿安捏了捏宣止的手指:“怎麼樣?”

宣止冥思苦想, 有個問題一直盤旋在心底:“杜簿安, 這房子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住嗎?”

“是?。”

“那我們為什麼要看三居室呀?”宣止不理?解, “一個人住不是?很浪費嗎?況且……這個房間看起來太小了吧?”

小貓有話直說, 中?介聞言, 臉色尷尬地青了青。這套房子格局的確有問題,麵積不大,強硬地追求三室,每個房間劃分下來隻夠放一張一米五的床, 衣櫃都要相應地縮縮水。

杜簿安從容道:“價格不錯, 順路來看看。”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 旁敲側擊地問:“萬一有人來家裡做客呢?小學?長不想來我家住住嗎?”

好問題。

宣止會住,隻要他把?分身練好, 必會大駕光臨。

他戳戳米老鼠的大鼻子,很自然地道:“我可?以和你住一間呀,杜簿安,你是?要讓我自己住嘛?”

卑劣的人類短暫地失去了對外感知的五感,宣止無時無刻不在向?他詮釋著美妙的定義,他長在杜簿安心上,理?所應當直往他心尖裡戳。

宣止無暇顧及人類微妙的情緒,他快速逛完了每個房間。

這棟樓不臨街,安靜地讓宣止滿意。

宣止奔向?客廳的落地窗,午後時分,陽光卻被?隔壁的高層擋得嚴實,光線隻從其他樓棟的玻璃上反射過來,透進室內的隻有光的強度,沒有分毫的熱度。

宣止在意的東西很少,但有些東西是?共通的,小貓無師自通找到了第二個大問題:“這間房沒有陽光呀杜簿安。”

有的。

杜簿安眼裡呈放著小學?長的身影,笑了笑。

他對中?介說:“我們去下套房看看吧。”

中?介這下知道真正拿主意的人是?誰了,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的介紹全都偏向?宣止,讓小貓參與?感十足。

他們連著看了四套房,即便有兩套是?在同一個小區,一通下來也將近傍晚。

宣止無精打采地趴在杜簿安背後,讓人類架著他走?。

——小貓不需要人類過多的關注。

杜簿安單手抓著宣止的手腕幫他固定自己,另一隻手在清單上劃去了今日實地考察的房源。

【相親相愛一家人】

【一森:麥門有人吃不?我順路帶回去。】

【一森:3、2、1?沒人?好,我走?了啊。】

張仰青及時上線。

【你青哥:你在哪個麥當勞?】

木林直接甩了個定位

【你青哥:滾吧。】

大學?城附近有兩家麥門,木林偏偏在最遠的那家。雖然少了配送費,但大冬天?人肉帶餐不如?指望外賣專業的保溫箱。

【你青哥:跑那麼遠好意思叫?】

【一森:談戀愛的事兒,單身狗少管。】

杜簿安看著定位,挑了挑眉。

【DDD:我們在你附近。@一森】

木林敏銳地捕捉字眼。

【一森:誰?】

【DDD:宣止。】

群裡頓時炸鍋。

【一森:臥槽站著彆?動,你們在哪?我來了!!】

杜簿安如?願以償地看到宿舍兄弟咋咋呼呼,委婉地,裝模作樣地發言。

【DDD:你來乾什麼?】

【一森:你彆?管,我看帥哥。】

【DDD:我問問他。】

杜簿安故作為難扯住宣止垂喪的胳膊,對著那雙澄澈的眼睛麵色不改道:“去吃飯嗎?”

小學?長陪他枯燥乏味地逛了一天?,魂不附體地點頭。

“木林也在……我舍友,你們之前?見過。”他不經意地說。

宣止:“好。”

宣止反應過來了:“啊?”

杜簿安輕輕地眨眼睛:“去見見我舍友?”

小貓看著杜簿安的眼睛,沒有一絲強迫,是?毫無雜質地詢問。

這是?人類的……見親友環節?

人類總要經營些意義不大的人際關係,他的人類似乎對此很期待,宣止隻好被?動融入。小貓稀裡糊塗地答應,看人類竊喜地在手機上敲敲打打。

【一森:好好好,見弟妹就不吃垃圾食品了,弟妹吃辣不?天?太冷了弄點熱乎的,火鍋吃不吃?】

杜簿安回憶了一下,沒見過宣止有什麼忌口。

【DDD:吃。】

兩邊一拍即合,徒留張仰青和遲來的秦禮遙一頭霧水。

【你青哥:不是?,啊啊啊?】

【。:什麼情況?要聚餐嗎?】

人越來越多,杜簿安沒忍住勾起嘴角。

秦禮遙補完記錄,遺憾告假。

【。:班哥,我去不了了,一會下課論文有幾個問題得和老師討論下。你們出去吃,小白回來我給它放飯。】

【DDD:好。謝謝。】

【DDD:記得戴口罩。】

【。:。】

他回複張仰青。

【DDD:太遠了,你彆?來了,也沒邀請你,等你到了肉早就沒了。】

張仰青受不得激。

【你青哥:杜班兒。你等著。你在火鍋店等著。】

……

宣止還不知道隊伍在逐漸壯大,他循著火鍋的香氣率先踏進店鋪,捧著菜單精挑細選的時候,桌前?赫然被?一對兒情侶圍了。

宣止手足無措地攥緊皮革本子。

黑長直姐姐嘴角笑出一個酒窩:“你好,文中?悅,木林的女朋友。”

木林群裡豪言壯語,見了人反倒拘謹起來,撓撓後腦勺,笑得有點傻。

“我是?木林。嫂子對我還有印象嗎?剛開學?我們在食堂見過。”

“嗯,記得……你好。”宣止和人握手,默默往裡坐了一點,他貼著杜簿安,一副十足的社恐樣。

小白和這些舍友朝夕相處,但宣止應該對他們一無所知。

宣止決定少說話,多乾飯,防止自己在不經意間露了馬腳。

他這樣一張冷白的臉,乍一沉默很有欺騙性,木林心裡嘀咕著坐在對麵,屁股剛一沾凳子,驀得背後生?汗。

他是?和宣止見過。

學?期初食堂那次,他和張仰青遠遠撞見宣止,張仰青給他指認,說那就是?班兒一見鐘情的漂亮學?弟。他們兩個通風報信,把?杜簿安搖來追人。

但在那之後,他和張仰青功成身退,宣止理?應沒見過他才對。

尋貓那次,他率先離開,去了彆?的地方找貓。宣止主動找上來,和張仰青見了麵,後續和送衣服的秦禮遙也有過交流。

517裡每個人都見過宣止,但宣止唯獨應該沒見過他才對。

難道他知道自己通風報信了?這第一印象可?不太好。

他探究地看著對麵長相張揚舉止低調的學?長,遲疑該不該開口解釋。

沒人能從宣止那張空白的臉上讀出情緒,宣止緊緊挨著杜簿安坐,一雙冷淡的眸子隨著杜簿安翻閱菜單的手在動,兩人之間緊密地插不進其他話題。

木林走?神扣臉頰,文中?悅輕柔地晃著他的胳膊提醒。

這一晃,木林如?同大夢初醒,宣止沒明說,就是?暗示自己知道此事但不在意,他不用在此糾結。

好通情達理?的男朋友!班兒撿到寶了!

木林心中?感歎,隻覺兄弟妻畫像豐滿了,笑嘻嘻給對麵介紹:“這家我們之前?吃過,牛油鍋味道特?彆?好,就是?有點辣,嫂子能吃辣吧?用不用點杯酸奶壓一壓?”

宣止自詡隻要不是?貓形,腸胃無人能及:“不用。”

他表麵不顯,實則暗暗觀察。

活的!人類!情侶!

他把?兩人互動都當做學?習的模範,木林和文中?悅關係融洽,眼神平淡卻拉絲,宣止搜腸刮肚也找不到詞語來描述這種氛圍。

總之,與?他和杜簿安不太一樣。

最讓宣止納悶的是?,木林和文中?悅進門的時候並沒有牽著手……現在也沒牽,更沒有隨時隨地的親親。

宣止若有所思,難道隻有杜簿安才是?牽手狂魔,親親惡霸?

他打消念頭。

他不該以最大的惡意去猜測他的人類。或許和確定關係的時間太短有關,等杜簿安過了癮頭,親密接觸的頻率就沒有那麼高了。

宣止思考人生?哲理?的時候,文中?悅倒了四杯大麥茶,一一分過來,宣止捧著茶杯暖手,小小舔了一口。

苦。

小貓吃不得苦。

文中?悅最後一杯茶才發給木林,宣止有樣學?樣,把?自己的茶倒手一推,期待地看著杜簿安。

人類,請喝茶。

餘光縹緲,隻見木林接了茶,這對兒人類情侶相視一笑。

杜簿安也對著他笑,但宣止總感覺兩者?含義有哪裡不同。

牛油辣子的香氣在肉片下鍋後達到了頂峰,升騰而上。宣止打了個噴嚏,舉著筷子迫不及待。

肉片輕薄,變色即熟,沾上一大口麻醬後中?和了辣氣,多了幾分鹹鮮,宣止叼著筷子吃得美滋滋,眯著眼睛隻想搖尾巴。

咽下去才發現,木林的第一口夾給了文中?悅,而文中?悅的第一口夾給了木林。?

隻有他和杜簿安各吃各的。杜簿安涮了毛肚,舉著筷子還沒吃到嘴裡,看到宣止驚異的目光後挑了挑眉。

宣止左右張望的架勢太大,文中?悅不好意地抿抿唇,靦腆用紙巾擦擦嘴,稍稍碰了木林。

木林悻悻把?肉一口吃掉:“嘿嘿,不好意思,習慣了。”

不同人類之間相處習慣不同,宣止理?解。但讓小貓難懂的是?,對麵情侶間流轉著綿綿情意,熱烈而綿長,他們彼此間相互吸引,帶著顯而易見的欲望。

宣止看著杜簿安。

他和杜簿安之間……是?不是?少了什麼?

第六十四章

宣止決定直麵這個問題。

情感的轉變往往微妙到不易察覺, 最初,宣止對自己的身份認知?十分明確,即便擁有了化形的能力, 他仍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是一隻貓, 畢生夢想就是找到契合的主人。

但他現在竟然?在考慮,要不要真正成為杜簿安的男朋友。

可……他究竟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和人類建立健康的交往關係。他自知是一隻合格的小貓, 但這是他第一次做人。

宣止在思考,杜簿安見他發呆,拿了他的碗替他調好?了蘸料。宣止蘸了嘗, 滿足地眯眼?。杜簿安體貼入微, 宣止更加自慚形穢, 他運轉著?貓腦拚命地想, 究竟怎樣才能勝任自己的新職位。

在思考的過程裡, 宣止手上總不經意要忙些什麼?,他無意識地將芝麻醬表麵沉浮的香菜蔥花通通壓到碗底。杜簿安:“不喜歡吃?”

宣止驚醒, 全場目光彙聚。

他做貓的經驗比做人多?, 注定會對人類的情緒更加敏感, 透過一雙雙眼?睛, 宣止驚訝地發現, 似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取悅他。

拋下文中?悅對他的好?奇,木林是真的很在乎兄弟這個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朋友。

小貓擔得起所有人的討好?,但宣止不行。宣止無以為報,認認真真在鍋裡挑出熟了的肉, 給每個人都?夾了一塊。

在他局促蹩腳地反向示好?後, 隻收獲了人類震驚疑惑的目光。杜簿同樣訝然?, 他假意含了點?醋意:“我都?沒這個待遇,愣著?乾嘛, 吃啊。”

宣止舉著?筷子不知?所措,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人類不喜歡分享食物嗎?

杜簿安在桌下攥住了宣止的手:“不用管他們,自己吃就好?。”

宣止訕訕聽從吩咐,把自己碗裡堆得滿滿的。他聽著?其他三人討論學校趣聞,奇葩老師,假大學生真文盲插不進話,除了往嘴裡塞東西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小學長,你是X大的對吧?”木林拉攏得刻意,旁人不能理解杜簿安的小情趣,隨大流跟著?他叫小學長,“X大今年月餅是什麼?餡的?我每年都?聽說X大食堂月餅火到爆,年年都?創出個新口味,學長吃過嗎?是創新還?是創人啊?”

創貓。

宣止當場宕機。

他沒吃過月餅,何嘗讓他編造什麼?餡料。

文中?悅對此也有耳聞:“我朋友前年去X大食堂摸了兩?個,摸到個什麼?芒果芝士餡,嘗了巨難吃。不過其他口味的當時都?被搶光了,味道應該不差吧?總比A大的磚頭強。”

木林記起往事:“嘿,提起磚頭我就來氣,我還?想特?地屯了想來當早餐,牙差點?給我硌掉了。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在那個磚頭刻上校徽的,這得是拿槍崩的吧?”

杜簿安深以為然?,他對那天印象很深:“所以那天你搶的我的早餐。我就順手拿了一塊手掌大的麵包,一上午咱倆誰都?沒吃飽。”

木林:“給兄弟吃吃怎麼?了?你也沒少偷我的小餅乾。”

話題似乎就這麼?被拽過去了,宣止才咽下食物,心還?沒放進肚子裡,就見文中?悅彎著?眼?睛笑問道:“學長,其他味道也難吃嗎?”

宣止眨眨眼?:“我不挑食,我覺得都?挺好?吃的。”

“什麼?好?吃?還?剩什麼?吃的了?”一聲爆喝,是張仰青不遠萬裡跋涉而來。

他氣喘籲籲,額上浮了一層淺汗。

木林嘖嘖搖頭:“青啊,為了口吃的這麼?努力,你真讓我感到害怕。”

“彆放屁,為了誰你心裡沒數兒?班兒第一次給咱們介紹對象,當我稀得蹭你這口飯。”

又來一個。

小貓眼?睛轉圈圈了。

杜簿安給張仰青讓出位置,叫服務員再添一副碗筷。

“用不著?這麼?趕,今天就是碰巧遇到,以後還?有機會。”

張仰青與?杜簿安對視一眼?,是十足的調侃,他毫不見外地戳穿某人的小心思:“我說班哥啊,你百般邀請,實在是盛情難卻。這次不來,我怕你以後舍不得介紹,把人藏起來,下次見麵就得等到你們結婚了。”

杜簿安笑笑。

張仰青伸手:“學長好?啊,我張仰青,前幾天才剛見過麵。”

宣止不忍張仰青一人彎腰,倉促起身回握。

隨著?時間?的流逝,張仰青對宣止的印象隻剩下令人驚豔的外表和隨性的舉止。而今,兩?手相觸的瞬間?,張仰青擰了擰眉,心底劃過一絲奇妙的柔意。

並非是出於曖昧的情感。

宣止手上沒什麼?多?餘的肉,細白纖長,握住的刹那,卻能讓人有種飽含鄭重地治愈。

就像……握住了貓的爪墊?

宣止沉靜地立著?那裡,獨一份的乾淨氣質。張仰青拋開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比喻,對杜簿安的選擇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的明悟。

可真是杜簿安會喜歡的樣子。

他以茶代酒,祝福道:“我來晚了,但這不是我的錯啊,明天早八,酒我是絕對不喝的,我就是來和嫂子見上一麵順便蹭飯的。上次太倉促,沒來得及正式說些場麵話,當然?,不是我的奉承話,是我發自內心的大實話——嫂子一看就和我們班兒是一家人,祝你們長長久久。”

木林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扯什麼?蛋,顯擺什麼?呢?誰點?酒了!”

在場的人紛紛拿起茶杯,宣止的苦茶早就丟給杜簿安了,萬眾矚目的時刻,沒等宣止亂瞄找茶,杜簿安不著?痕跡地把杯子推了回來。

宣止呆呆接好?,被簇擁著?一飲而儘。

茶涼了之後更苦,舌根苦到發麻,宣止大著?舌頭和杜簿安一起說謝謝。

他和杜簿安綁定主寵關係時,從沒有被這麼?大張旗鼓祝福過,小貓一時分不清自己是苦得發飄還?是幸福得發飄。

張仰青一番祝福之下,他總算找到了能夠概括和杜簿安關係的詞。

家人。

無論是貓還?是人,杜簿安都?是他的家人。

當他拋棄了合群包袱,心安理得地享受氛圍,鬨鬨哄哄的一桌子,即便都?是些他插不上話的話題,宣止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他隻是默默坐著?,陪著?這群人閒聊到商場關門,黑燈瞎火中?摸索著?杜簿安的手,三五成群地,跟著?人流魚貫而出。

商場門口是一家花店,在最後一盞氛圍燈熄滅前,宣止眼?看著?店員把今日剩下的,不新鮮的花紮成一組,大大的花叢埋住了他的頭,讓店員的步伐看起來格外橫衝直撞。

木林側身躲避,交錯而過的瞬間?,店員見縫插針地問了一句:“買花嗎小哥?”

文中?悅心領神會,捂著?嘴笑。

店員瞧中?了這對兒情侶,推銷道:“三折,都?是這幾天的新鮮貨,你看,就蔫了一點?兒,賣是不好?賣了,回家放水裡還?能活個好?幾天。”

木林左瞧右看,那對兒同性情侶早躲得遠遠的了,文中?悅單手握著?小臂,麵色泛紅地看他,可憐的異性戀騎虎難下,最終還?是以低價購入。

店員掏出自己的收款碼,花一交接腳底抹油輕鬆跑路。

“是不是歧視?”木林抱著?花憤慨,“你們倆明目張膽地牽著?手那小子看都?不看一眼?,我和我老婆走得近點?反倒成了活靶子!”

杜簿安笑:“是他慧眼?識珠,看出你更懂浪漫。”

木林不服,拉著?人掰扯,妄圖強行AA,杜簿安偏頭詢問宣止的意見:“小學長,想要花嗎?”

熟悉的鮮花香氣,有趙銘的聲音在宣止耳邊回蕩。

……

“最美的鮮花送給我最愛的月月。”

“浪費?百天紀念日,再苦也不能苦了我們月月。”

“生活情調嘛,你把花往這兒一擺,拍個照,發個朋友圈,這不顯得咱們恩愛嘛。”

趙銘送花的頻率要按月來計算,唐哲月嘴上刁難,但每簇花都?要等枯得不能看了才會丟出去,小小的出租屋裡常常飄著?花香。

宣止不喜歡花。

尤其不喜歡將枯未枯的花。那像唐哲月枯敗的愛情,也標誌著?宣止無能為力舊時光。

可,原來人類情侶之間?真的會靠送花來維持情誼。

“我……”宣止拙劣模仿,違心點?頭,“好?,你買吧。”

木林鬨著?AA,實際上那花整整一束,隻用一條緞帶固定,完全無法拆分。宣止當真點?了頭,他立刻就蔫了。

“嫂子,我就開個玩笑,哪用得著?A?你喜歡哪束自己拿。”

文中?悅看夠了鬨劇,親自摘下一枝玫瑰:“這株好?看,小學長帶回去吧。”

又被他人稱呼小學長,宣止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玫瑰打理得乾淨,空手攥著?也不會受傷,他又在道謝,他不通人性,格格不入,整個晚上都?在不停地道謝。

五個人,車打了兩?輛。

木林申請和文中?悅二人世界交流感情,宣止和杜簿安張仰青擠在一起。

少了木林這個活躍分子,車上一下子安靜下來。

杜簿安讓司機師傅先?在X大停一停。

“不要我們進去送送嗎?”

宣止瘋狂擺手拒絕:“到校門口就行了,我們宿舍不遠的,走幾步就到了,這麼?晚了你們快回去吧,彆趕不上門禁了。”

“嫂子還?知?道我們門禁的時間?呐。”張仰青從副駕駛回頭。

宣止擰著?臉,他隔著?玻璃看著?車水馬龍,被載著?送往未知?的X大。他緊緊握著?玫瑰花,指甲悄悄長了一截,在花杆上摳出一道細長抓痕。

杜簿安仍舊是那副笑眼?,宣止心中?打鼓,避無可避。這枝玫瑰一旦被他帶走,最終的歸宿隻會是垃圾桶,杜簿安的心意不該出現在垃圾桶裡。

出爾反爾不好?,但宣止下定了決心,他手一伸,將玫瑰退還?給杜簿安。

“杜簿安,其實……我不喜歡花。”

杜簿安耐心地聽他說。

“我不想收杜簿安,你拿回去吧。”

他是貓,不是人,學不會人類的虛偽,索性拒絕偽裝,永永遠遠地坦率。

宣止想,他對不起杜簿安。即便他要做人,永遠也不會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了。

杜簿安還?是沒有生氣,隻是接過花,偷偷親了親小男友的臉頰。

他今晚很開心,宣止配合他成全了他小小的儀式感,他不在乎這隻可有可無的花。

他溫柔地說:“好?,以後不送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怕被誰聽到,所有的承諾隻許給一個人。

車停,宣止飄飄然?站在X大陌生的校門前,被冬夜的冷風一吹,清醒了。

四周景象陌生,承載了他親人和朋友的出租車絕塵而去,獨留他一人踏上了被謊言包裹的歸途。

……

杜簿安和張仰青繞路送了宣止,回到A大時反倒趕上在校門口難舍難分的小情侶。

木林和文中?悅宿舍在學校相隔兩?角,此時距離門禁不到二十分鐘,在校門口就要被迫分開。

張仰青感歎道:“三年了,三木,還?這麼?膩歪啊。”

木林白了一眼?:“那可是我老婆。”

見杜簿安不為所動,木林嬉笑:“班兒?沒什麼?感觸?”

杜簿安抬眉:“什麼?感觸?感謝你們今天集體給我抬輩兒,榮登517一哥,統一稱呼宣止嫂子?”

木林撚須:“在外麵給兄弟長臉,那不是必須的。也彆太羨慕我們,你小學長瞧著?拘謹,指不定把你看得多?重呢。”

杜簿安愛聽這話,玫瑰在三根手指間?華麗地轉了一圈:“嗯,看得可重了。”

“哎?這花怎麼?還?拿回來了?唉不重要。”木林兜不住事兒,“班兒,你和他說我當初通風報信的事兒了?”

通風報信?杜簿安早就沒了印象,一瞬間?茫然?。木林細細一說,杜簿安擰著?眉頭否認道:“我沒說。”

木林掰扯其中?邏輯。

“嘿,他見過我,見過……那肯定是看到我們了。你說他默不作聲站在那兒等你,不就是對你有意思?你倆這是——”

木林兩?根拇指貼貼:“雙向奔赴~我當初猜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你這個小學長就是個釣係沒跑了。”

宿管阿姨還?在用最原始的鎖鏈鎖門,鐵鏈拖地的聲音刺耳明顯,三人互視,趕著?宿舍阿姨鎖門前一秒溜進去。

樓梯裡交雜著?三道腳步,聲控燈依次亮起,把杜簿安擰著?的眉照亮。

釣係?

關於這點?,杜簿安早有結論。

宣止在情感方麵一片空白,都?是他在卑劣地加以引導。

見過木林?

也許隻是宣止順口一說,可明明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杜簿安卻抓住邏輯錯亂的一角遲遲不放。

最近他身邊紛雜錯亂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

都?說單身的才喜歡分析彆人的戀愛,木林開了頭後反倒津津有味,逐漸咂摸到指點?江山的趣味。

“班兒?你們宣止平時就這個調調?瞧著?跟個大姑娘似的,話也不說幾句,還?是我們嚇到他了?”

杜簿安從沉思中?回神,搖搖頭。

宣止平日裡話雖不多?,但也稱不上靦腆。

一口氣爬上五樓,木林兩?腿酸軟,撐著?膝蓋喘氣:“唉,也怪我們一直聊A大的事,跟排擠人家似的,要不班兒你跟我們說說他喜歡什麼?,下次逗他多?說幾句。你對象冷起臉還?怪嚇人的,好?幾次我都?以為他生氣了呢。”

張仰青拍拍木林肩膀,本想著?安慰,好?懸把人拍到地上。

戰火一觸即發,倆人在樓梯口險些又掐起來。

宣止的喜好??手裡的玫瑰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強。

杜簿安沉下目光。

木林分明是岔過話題的,但宣止沒接。

經過木林插科打諢的提醒,把注意放在細節小點?上後,杜簿安不再自欺欺人地為宣止找補。

其實一直以來都?很明顯。

宣止從不談X大,不談自己。他的小男友有問必答,不問不答。

感情是真的,但宣止也對自己多?有避諱也是真的。由於性向和生活環境,他是第一次與?人交往,可經驗匱乏不代表沒有判斷能力……

杜簿安努力解開心底生出的,扭曲的結。

不容他細想,517大門敞開,宿舍遭賊似的叮咣響,是秦禮遙在翻貓。

秦禮遙戴著?口罩,一手窗簾一手貓窩,像是快哭了:“班哥,我回來晚了,小白不會看到宿舍門關著?,今晚不回來了吧?”

夜不歸宿的小貓還?在趕路。

肚子上的毛毛還?沒恢複到巔峰狀態,將將能幻化出像樣的衣服,不必再裸奔了。

A大和X大相距不遠,宣止不敢打車,怕車速太快,前後腳撞上,百口莫辯。他在夜風中?豎起領子,徒步趕路以蹉跎時間?。

他摩挲著?冰涼的雙手,心比手更涼。

一個謊言要靠千百個來圓,這悲慘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宣止吸吸鼻子,計算接下來的路程和所需時間?。

唉,門禁。

他當然?知?道門禁,畢竟這是堂堂貓妖也要遵守的人類規則。按照他現在的速度絕對趕不上了,但即便如此,小貓仍不死?心,它迎著?宿舍正門,對著?鐵鎖憤怒地喵叫幾聲。

宣止改繞到宿舍背麵,男廁所總會有幾扇窗戶是開著?的。

奈何今日諸事不順,一連繞了一圈,男廁所驚人地鐵桶一般毫無破綻!

“唔汪!”

宣止渾身的毛瞬間?炸了起來。

黑暗裡浮現出一雙反著?光的眼?睛。

龐然?大物從角落顯出身形,來者足足高了小白貓好?幾倍,臨近後再次低沉著?汪了一聲。

宣止在昏暗的燈光裡辨認,是一隻伯恩山。

小白貓一下子愣了。

伯醫生怎麼?會在這裡?它特?地在這兒……等自己嗎?

它才從家屬院出來,工作室空無一人,難道伯醫生一直在這兒等著??

他甚至知?道學生宿舍鎖了門,換了蹲守點?。

宣止感到荒謬。

換位而言,如果是自己蹲守在家屬院就毫不違和。伯醫生是成熟的大妖,它在宣止心目中?一直處於無所不能的地位,但它今天似乎是……有求而來?

宣止喵嗚喵嗚地迎上去,跑得太急,還?順了拐,總之看起來就不太聰明。

伯恩山大腳一抬,攔住衝過頭的小白貓,溫和地、一下一下舔小貓的腦殼。

宣止仰著?腦袋,被伯恩山大腳大頭滾了個骨碌,兩?隻爪子猴子撈月式摟著?伯恩山的毛,兩?三下爬上狗頭。

小貓耀武揚威地等著?伯恩山把自己帶走。

“乖乖?”

宣止靜止了。

腦袋上一扇窗戶突然?打開,杜簿安從裡麵探出頭。

宣止先?是驚慌,再之後,它隻感到窒息。

怎麼?一個兩?個都?知?道它會從哪邊走?它費心費力想到的門路這麼?好?猜嘛!

伯恩山也愣住了,它抬起腦袋,帶著?腦袋上的小白貓一個腳滑,在他寬厚的背上順滑而下。

伯恩山體型龐大,小白貓被穩穩托住。

杜簿安沒想到會見到這個場麵,在決定收養小白之前,他對貓對狗了解都?不深,不能準確說出伯恩山的品種,不過體型這麼?大的狗倒是罕見。

他沒在A大校園裡見過。

小白貓在狗身上悠然?自得,兩?隻看起來頗有交情。

杜簿安斂了表情,朝著?貓伸手。

“乖乖,過來。”

角度原因,他這隻手偏偏蹭過了伯恩山的腦袋,似是輕摸了一把。

伯恩山彆捏地彆開頭。

狗頭觸感非凡,杜簿安楞了一下,油光水滑,不像流浪狗。

他雙手擊掌,擺出接貓的架勢:“乖乖,回家睡覺。明天再和你的朋友玩。”

伯恩山側著?臉,斜睨著?人,顛了顛背上的小貓,輕輕唔了一下。它調轉身子,把背上的小貓顛給杜簿安。

杜簿安踮腳彎腰,稍稍一勾,小貓到手。

“好?狗狗,”杜簿安誇狗,“你有家是嗎?快回家吧。”

伯醫生可撐不住他這麼?誇,老臉一紅,仗著?夜黑毛長,甩甩尾巴幾步路就沒了影子。

杜簿安見識過小白貓的人緣貓緣,倒不知?道它還?有狗緣,兩?根手指抹平小貓頭上亂飛的毛:“什麼?時候交的朋友?”

他笑話小貓:“嗯?乖乖,你從哪拐的狗?”

他抱著?貓又一口氣爬了次五樓,最後一層單肩抵著?牆喘了口氣。

宣止老老實實不敢亂動,杜簿安固然?辛苦,小貓也不想爬樓梯。

人貓成功對接,517都?鬆了口氣。

杜簿安輕描淡寫道:“廁所窗戶鎖了,它進不來。”

秦禮遙心口大石落下,又不敢靠近,徒勞繃著?張關懷激動的臉,目光灼然?。

宣止從人類懷裡跳下,和秦禮遙保持距離才放肆抖毛,朝著?它的人類抬起腳。

杜簿安抽了濕巾,給貓細致地擦。這是固定程序,自從養成這個習慣後,杜簿安的濕巾以極快的速度消耗。

宣止矜持收爪,上半身伏低,抻長了身子和尾巴,伸懶腰,撓抓板,總之很忙。

杜簿安看到伯醫生的原型了!!

小貓心底在打鼓,它跳上桌子,左右巡回,冷不丁和一株熟悉的紅色對上了。

——杜簿安竟然?把玫瑰花插在它的貓窩裡!!

大束的被文中?悅抱回了寢室,517孤零零這麼?一朵塞進了小貓的窩裡。

杜簿安借花獻佛,送完人送貓。

宣止一點?點?都?沒有分身騙人的自覺,倒有憤怒的立場,一爪子拍過去,花瓣最邊緣處蔫了一點?點?,整體的結構還?是很牢固的,玫瑰莖稈固定得穩,嫩紅的花瓣抖了抖,一瓣都?沒掉。

小貓不信邪,一整套貓貓拳下來,愣是把花打得支零破碎。

杜簿安洗漱回來人都?愣了,張仰青在一旁遞罪證,他不加阻止,完整地錄下了全程。

杜簿安無奈:“你也不喜歡花?”

小貓罪孽深重,瞬間?飛機耳。

這時候倒聽不懂人話了,它飛身而上,準備睡了。

杜簿安一把把貓抱回來,摸摸小貓的肚子,鼓的。他的貓似乎總有辦法,絕不虧待了自己。

“又在外麵吃什麼?了?”

宣止尾巴尖勾起來,給人類翻肚皮。

人類並不能透過肚子聞到火鍋味,杜簿安不勉強它再吃些“正經東西”,給它續了杯水。

流浪貓出門在外,乾淨的水源比充足的食物更難得。

宣止今晚委屈了自己,隻喝了一肚子苦茶,它喵喵讚美人類,小舌頭一卷一卷,喝了個痛快。

杜簿安打掃它逞威風後的戰場,宣止喝得肚飽溜圓,再一瞧,碎裂的玫瑰花屍體已經躺進了垃圾桶裡。

心情大好?。

宣止留心杜簿安,517全員全聚,他提都?沒提方才偶遇的大狗,看起來並未放在心上。

心情絕讚。

這次上床未遭到阻攔,宣止整隻貓滑進被裡,沒出息地平躺。杜簿安一上床順手就摸了它的肚子。

“長得真快。”杜簿安笑道。

宣止不高興了,翻了身,撤回了小貓肚子。

人類睡前玩手機,小貓呼嚕呼嚕踩奶。

杜簿安習以為常,摸摸貓頭就是回應小貓的示好?。

熄燈,宿舍隻剩下四道移動的光源。

秦禮遙安詳平躺,他念著?今日缺席,過意不去:“班哥,咱們什麼?時候挑個時間?再聚聚?”

該見的已經見過了,走過了程序,杜簿安心滿意足。他不醉心社交,也不會直白拒絕,隻模棱兩?可道:“下次我問問他。”

秦禮遙側身詢問:“仰青哥,嫂子怎麼?樣?好?相處嗎?”

張仰青還?未組織好?語言,木林迫不及待下了定義:“人不錯,就是瞧著?挺高冷的。”

宣止眉頭一皺,他還?不平易近人?

小貓指望張仰青為自己正名,未料,張仰青默認了木林的說法,隻從側麵替自己找補:“身份不同待遇不同,人家估計隻對班兒一個人特?殊。”

張仰青就是會說話,透過黯淡的光線,宣止看到杜簿安的嘴角又往天上飛了。

木林用詞詭異:“行,就算他倆情意濃濃相敬如賓。”

他還?挺瞧不起的:“剛戀愛的小夥子,瞧著?就沒什麼?激情。”

要什麼?激情?

小貓一甩尾巴,他和杜簿安關係融洽,無需多?言。

一片漆黑,宣止的視野卻不受影響,杜簿安臂彎承受小貓的重量,有一搭沒一搭順著?脊骨往下摸,宣止一顆貓頭就趴在手機邊沿。

宣止小小的身體隨著?杜簿安的動作曲張,一人一貓氛圍和諧,動作默契。

小白貓心思深沉,他不無遺憾地對比,他和杜簿安真的熟得不能再熟了,就連早先?觸碰身體時若有若無的電流都?消失不見。

宣止對親疏遠近獨有一套定義,獨自腹誹著?,卻忽略了一顆沉甸甸的怦怦跳動的心臟。

第六十五章

宣止以?為杜簿安完全忘記伯恩山的時候, 人類總能?出乎意料帶給他驚喜。

在搬離宿舍前,小貓的通勤生物鐘與人類一致,早上起床離寢, 晚上回舍睡覺, 517算是徹底多?了個舍友。

當然,這個舍友身份要再特殊一點。

沒有人會隨時注意舍友的動向, 除非你的舍友是貓。當宣止迷迷糊糊洗了臉,跳桌未遂咚的一聲撞在桌邊時,它聽到有誰一秒爆笑捂嘴忍耐的聲音。

“……”

它抖抖毛, 半身?匍匐預備後, 再次淩空一躍。用力過猛, 左腳踩右腳啪嘰摔在貓碗前。

這下?徹底醒了。

宣止在碗邊蹭蹭耳朵, 隻當無事發?生, 尷尬地在平平的桌麵埋了埋,後腰突然被一雙大?手扶住, 手的主人輕佻地拍了拍小貓的屁股。

“快吃, 要遲到了。”

小貓臉不紅心不跳, 尾巴打了個彎, 在人類的手腕上一抽而過。

杜簿安今日放的糧比往日要多?上一倍, 自己的貓因不可抗力被迫放養,小心眼的人類把貓喂得?肚子發?脹才肯放出去,就?差給貓脖子上套個維生小包袱。

再軟的脾氣也要被三番四次的猜忌磨硬,宣止心下?不快, 半眯著眼睛斜著看人。

杜簿安對貓還是半點信任都沒有。

它是像是那種隨便?的貓嗎?被喂點東西就?移情彆戀, 還有沒有貓德?

然而小貓還是順應著吃光食物, 它照例出門,微抬下?巴等著杜簿安臨彆說?些肉麻的話。

杜簿安半蹲錯步, 捧著小貓的臉細細叮囑:“乖乖,彆去找狗了,鬨了矛盾你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

宣止無語,喵不出來,轉身?就?去找大?狗。

大?狗在家屬院恭候多?時。

比格也在,主人遠行的這段日子,比格和伯醫生寸步不離,標準的伴生獸。

它脖子上還拴著鏈子,另一端是空的,在比格嘴裡。

比格叼著繩套往伯醫生手裡送,伯醫生一次次厭煩地推開狗頭。

宣止初見?還覺得?比格可憐,下?一眼他就?發?現了伯醫生與眾不同的褲腳。

鋸齒大?波浪,毛線纖維打了柳,沾的是比格的口水。

宣止瞠目結舌,不忍問伯醫生這是人類商場售賣的真褲子,還是毛發?化形幻化的假褲子。

“……伯醫生。”

他小心翼翼進門,輕手輕腳關門,伯醫生雙眼青黑,在伯醫生睜眼前,工作室都沉浸在低氣壓中。

伯醫生像是一晚沒睡,他正了正褶皺的領口,深呼吸,踢走比格,拿了掃帚一寸寸掃地。

碎紙屑,沙發?套,蘋果核,伯醫生皺著眉把角落裡堆積的、被啃了一半的鞋盒也扔了。

鞋盒裡的皮鞋幸免於難,伯醫生不敢大?意,把鞋供上了窗台。

比格一路尾隨,大?耳朵小尖臉,嗚嗚咽咽,惺惺作態。它比伯醫生的原型小上一圈,從外表哪看得?出這麼大?的殺傷力。

一番收拾,宣止有地方下?腳了。

“伯醫生,你找我做什麼?”他撚衣角,有種差生上考場的局促。

伯醫生憑空一指。

宣止跟著看過去,比格在萬眾矚目下?無知地歪歪腦袋。

伯醫生個子高,比格繃直了後腿也夠不到他的腰。宣止不一樣,他躡手躡腳從比格旁邊繞過去,那隻健壯的小狗看起來能?把他撞個四腳朝天。

伯醫生打掃廢墟,溫聲道:“小貓,你還記得?郎添意化形的前因後果嗎?”

“郎添意?”那是誰?

“郎渠店裡那隻才化了人的小貓,我昨天去看,他給自己挑了名字,跟著郎渠姓。”

宣止目瞪口呆,沒料想?黑白花如此沒出息。

“郎老板就?這麼同意了?”

伯醫生彎了一雙笑眼:“為什麼不同意。”

他拍拍宣止的肩膀,那是獨屬於好孩子的鼓勵,比格在宣止背後氣得?呲牙。

“宣止,你好好回想?一下?,郎添意化形前後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嗎?”

“伯醫生,你懷疑黑白花化形和我有關?”宣止一點就?透,他大?大?方方承認,頗有自豪之意,“對,就?是我!”

“黑白花在頑貓認出杜簿安,想?叫我躲躲,”他不太好意思,“但我實在聽不懂它在喵什麼,陰差陽錯把他氣化了形。”

伯醫生點點頭,和郎添意供詞一致。

宣止強調道:“伯醫生你不要多?想?啊,他的欲望不是我,他說?他是自己想?變人的,和我無關!”

“我隻是起到一點點催化的作用,一點點。”他連忙擺手,推脫自己的功勞不可能?更多?。

“當時還有其他異常嗎?”

“異常?”宣止第一個想?到那些飛散的光點,他不確定那算不算異常,“伯醫生,精怪化形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的?”

伯醫生沉吟片刻:“化形過程大?同小異。從內部來講,把化形看作捏泥塑形,初次化形難免很陌生,精怪嘗試改變形體,多?減少添,是個相對耗時的過程,熟練過後便?隻是一眨眼的事。”

“若是在旁觀角度,也很好分辨,化形時果決迅速便?是有經驗的精怪,光芒碎散,輪廓圓滑,扭曲形變,說?明它尚在摸索階段。正因如此,精怪初次化形給足了旁人反應的時間,也大?大?減少了暴露的風險。”

對上了。

宣止問道:“伯醫生,在我眼裡,精怪化形的過程是在變的。”

“郎白化形時,我完全沒發?覺異樣,她在我眼中就?……唰一下?變大?,唰一下?變人。黑白花前些日子在我手裡化形,我能?看得?真切些了,那些小光點到處亂飛,把我嚇了個夠嗆,但為什麼我之前沒看到過?”

伯醫生思考片刻:“說?明你對精怪力量的掌控在提升。你最近一直在練習分身?,對不對?”

卡死在變人變貓這一步好幾?天的宣止從另一個角度收獲了成果,他喜不自禁地抿抿嘴:“也還好啦,我也沒練幾?天。”

伯醫生還在笑著看他。

“欲望靠自省,但機緣玄妙難測。也就?是說?,短短數月,你既賦予了郎白機緣,又賦予了郎添意機緣。”

宣止得?瑟亂揮的手靜止了。

“宣止,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小貓癡呆:“啊?”

他呆呆手指自己:“我?”

宣止不可置信:“伯伯伯伯伯——”

伯醫生打斷他的複讀:“不要緊張,我隻是提出一種猜測。”

宣止摸著自己額頭:“伯醫生,你這個猜測有點嚇人。”

“是嗎?”伯醫生微微一笑,“要不要來試試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宣止:“怎麼試?”

長腿一掃,比格被伯醫生劃到宣止麵前,巴掌大?的耳朵外翻,汪汪大?叫。

“它怎麼樣?”伯醫生自賣自誇,“正宗大?耳臭叫驢,身?家清白,品質保障。”

伯醫生紳士一笑,掃帚收了,世界整潔安靜,一切仿佛都沒發?生過:“宣止,試試看,幫我把這個小畜生變成人。”

宣止驚恐。

“很好奇這小畜生變成人會是什麼樣子。狗皮太厚了,揍起來手疼。”

伯醫生似真似假地蹙眉,說?起話時仍是柔柔的語調。動物聽不懂人話,與人類溝通時依據的往往是人類說?話時的語氣,比格亦然,它還以?為伯醫生在誇什麼好話,舔著臉往伯醫生身?邊湊。

伯醫生笑著摸摸它空蕩蕩的狗頭。

宣止憐憫地看狗:“伯醫生,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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