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直播狀態,帝星農業部、帝星農研院等等人出席了，說話的人是帝星農研院的博格副院長，按照他們的說法,是推廣人員沒跟農戶、農場主們說清楚,將會對有關人員進行調查處理。
【什麼意思？意思是這個時候的青菜就得拔了？】
【也就是說,吃苗？】
【嗬嗬,長不大的作物。】
【我聽說成苗率非常高，長得也快，這樣一來，就可以很快出菜，種植成本也低,說不定也是一個解決蔬菜稀少的方法之一。】
【咦，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好事。】
【其實菜苗挺好吃的，現在的人為了賺錢,都把青菜種得又老又重，口喊真不好。】
【前麵一看就是有錢人,還能買到青菜吃。】
【這是長不長得大的問題嗎？這是虧本的問題,博格是什麼意思？讓我們農戶貼錢種植嗎？】
【我不接受這個解釋,這次新種炒那麼高,我們砸了這麼多錢下去，全虧了。】
直播間裡將近五百多億在線人數，各種言論的都有,罵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反而是那些說“好事”的人。時見疏能理解他們長久沒吃到青菜,對於青菜的極度渴望,可是吃苗對帝國農業絕對是崩潰性的打擊。
“咦,好像有點道理。”烏舟看小時時定定坐著，湊過來，看到他盯著關於吃苗的評論沒作聲，忍不住道，“我也聽說新種長得快成苗率是以前的兩倍，這樣一來，產能增加，出菜多了，沒菜吃的人也能分到一杯羹。”
時見疏正為大家這個說法擔心時，聽到烏舟的話，確定了，這裡麵說這些話的人，可能真不是水軍。
“先不說拔苗導致的青菜價格會更高一層，一旦這個方法推廣，人類的農業將永久性崩潰。”時見疏輕歎一聲，“之前雖說發芽率低，成苗率也低，可至少還能等到菜出籽。這個方法一推廣，以前的種子肯定會被拋棄，以後大家種植的都是隻能成苗的作物，這是哪個人想出的主意？”
烏舟被小時時話尾的冷意弄得一愣，呆呆看著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小時時露出這種嘲諷又冰冷的情緒，一時有點發怵，畢竟他剛才的話有支持的意思，“小時、時，你生氣了？”
“沒有。”時見疏淡淡道
【明明就生氣了。】烏舟在心裡嘀咕，卻沒說出來。
“可是現在大家現在留的種也沒用啊，一樣要到種子公司買。”烏舟覺得區彆並不大。
“種子就是農作的根，昨天賣給農場主們的種子出芽率隻有百分之四五十，成苗率隻有百分之五六十。今天隻能種成苗的作物，明天呢？溫水煮青蛙，聽過沒有？”時見疏覺得這事肯定不簡單，他感覺有一雙巨大的手在籠罩著人類，慢慢地，從根本上把人類圏養起來。
或者是他太多心，可是這種直覺來的洶湧。
“臥槽，這麼一想，還真是。”烏舟一拍腦袋，他隻想著都是買，哪種形式都一樣，卻沒留意到這點。
發布會上，也有記者問出農戶的問題，新種這麼貴，農戶農場主根本回不了本，怎麼種？
“新種原銷售價並不高，隻不過第一批出量低，被大家炒起來而已。”帝星新任農業部普利莫部長作為推廣的單位之一，對炒高種價這件事非常痛心，“原來的蔬菜種子，十克要上百塊不僅，可這些新種，實際銷售價卻隻有五十到七十星幣十克，加上種植時間短，成苗率高，種植成本相應降低，農戶、農場主們完全可以賺到錢，帝國人民能買到青菜的機會也會更大。”
【哇，新種原來這麼便宜的嗎？】
【啊啊啊，我就說新任的普利莫部長靠譜，幾十星幣的種子，成苗率還那麼高，我都想種了。】
【如果原種這麼便宜，我倒覺得沒問題，大家快種，百分之八十的成苗率啊，會有好多好多青菜吃。】
【你們這些無知的人是瘋了嗎？不能開花，不能出種的農作物還叫農作物嗎？】
【開花？我連青菜都沒見過的人，跟我說什麼開花？我隻想見到青菜，誰能讓我見到青菜，我支持誰。】
【你們今天支持，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沒菜吃，沒飯吃才叫後悔。】
時見疏看著彈幕和評論心驚，六百年缺菜少飯，早已經把人逼到一個臨界點了，大家的支持看些瘋狂，又似理所當然。反對的人固然也有的，可是在這麼多支持的聲音中，很難起來花。
“小時時，他們好像都支持。”烏舟擔心看小時時一眼，見他眉頭緊鎖，不禁縮縮脖子。
“你知道這個種子是由誰研究出來的嗎？”時見疏問道。
“不知道。”烏舟搖搖頭，他對這些事都沒深入了解。
時見疏聞言，切出一個分屏搜索，很快出來了，是科植拉帝國和帝星專門研究種子的部門，叫農研院的幾位院士一起合作研究出來的。上麵寫著新種的研發已經開展快五年了，經過兩年實驗，終於開始推廣。
“青菜可以拔苗，可是水稻呢？有星球反映，他們水稻剛結束灌漿期，還沒進入成熟期已經開始出現枯死的情況，這個要怎麼解決？”記者再次發問。
時見疏把分屏關掉，回到界麵上。
“其實水稻的新種，我們這次並沒在推廣的名單裡，是被誤發下去。我們早在接到有關投訴時就啟動調查，對於農戶的損失，我們會根據損失多少來賠償。另外，我們部門各個研究員在經過幾天幾夜通宵的討論，最後研究出一個辦法，”博格副院長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說道，“既然灌漿期已經結束，我們完全可以使用外在手段讓穗穀成型。”
記者：“什麼外在手段？”
博格副院長回道：“z型生物合成器。大家隻要讓機器剪下稻穗，送往當地星球農業部，便可免費合成。當然，大家也可以在外麵找有合成器的地方進行合成，有關費用，當地星球的農業部會報銷。”
對方有備而來，記者似乎也早已經跟他們對好稿子，問的是農戶、農場主們想要知道的，也是他們官方能回答出來的，做好準備的。
民眾和農戶、農場主們也在這樣的安撫下，怒火慢慢平息，更多的是討論後麵還要不要買新種，他們當地什麼地方會有z型生物合成器等等後繼問題，還有的問新種什麼時候能大規模供應，現在被炒得這麼高，他們如果種植還是會虧本啊！
“不用擔心，新種後繼會有無限提供。”博格副院長喜氣洋洋地。
普通民眾則是更關心，以後會不會有大規模的青菜出現，他們是不是很快可以吃上青菜，米價也會更便宜。這其中偶爾出現質問種子問題的評論很快被淹沒，看著非常無力。
就如同時見疏現在的心情，“一年到頭吃不飽，但又餓不死。”
“啊，你說什麼？”烏舟正在看評論，注意力全在全息屏上，聽到旁邊的話小聲說著什麼，轉過頭問。
“沒什麼。”時見疏關上終端，心緒有點不平，還有淡淡的憤怒。
“那，什麼，小時時，我今晚回十五區了。”容宿說道。
“啊，為什麼？”時見疏詫異，平時他都來這裡住幾天才走的。
“你之前不是說要切土豆種的機器嗎？我回去給你弄，再幾天我就過來了。”
“那你順便弄台專種土豆的種植機吧，最好是塊狀種子都能種的那種，比如紅薯。除了之前的挖坑埋土下肥等功能，最好還能順便把地膜鋪了。”
“小時時。”
“嗯？”
“有人說過你是周扒皮嗎？”
“沒有，他們都叫我種田小能手。”
“唉，算了。誰讓我心地好，答應你吧！”
“辛苦了，走吧，去摘些菜帶回去。”
“不了，太晚帶著也不方便，我過兩天就來。”
時見疏覺得也行。既然烏舟要回去，現在天已經有點擦黑了，也沒再留他，開著小飛車送他出去。到達小鎮上的時候，天完全黑下來，秋末的晚上氣溫有點低，呼出的氣有點起霧。
時見疏陪著烏舟在車站等車，四周有不少人，身體過於瘦削，麵色蠟黃。看完今天的新聞，又再看看這些人，心裡堵得慌。
“車來了。”烏舟的聲音把時見疏的注意力拉回來，果然看到懸浮車慢慢降下，大家開始往這邊聚攏。
“我回去了。”
“嗯！”
“小時時。”
“什麼？”
“不要傷心，不要生氣，我相信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改變的。”因為有你，所以我相信。
最後一句，烏舟並沒說出來，可他看著時見疏發亮的雙眼，便是這樣傳達給他。
時見疏笑了，鄭重點點頭。
時見疏原以為自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來這裡大半年，帝星的騷操作太多，要是件件在意，不得把自己氣死。可是他低估了自己，還是有點生氣。
農作不是那麼隨便的事，是很嚴肅的事，是事關民眾飽腹，國之根本的存在，為什麼在他們眼裡，卻如此隨意？
帝國的陛下真把人民放在心裡嗎？還是覺得這個國家就是他的所有物，民眾可以隨意對待？
“黍離離，我生氣了。”時見疏抱起來黍離離，攏在胸口前，低頭，“黍離離，安慰我。”
“喵！”黍離離叫一聲，微仰起頭，輕輕蹭著少年的下巴，仿佛真的在安慰他似的。
時見疏望著它清澈的雙眼，忍不住額頭相抵，笑了。
此時帝星，開完發布會的眾人回到後台，農研院的博格副院長就被一起同來旁聽的陸祟叫住。
“剛開始你們給出的種子並不是這樣的，實驗也顯示蔬菜能長成，水稻能成米，為什麼？”陸祟努力壓著自己的怒火，冷冷看著眼前的同僚。
“誰知道，說不定是他們不會種呢？”博格副院長煩躁應一聲，抬腳就想走，被陸祟再次攔下。
“這種子是你們和科植拉帝國的種子公司一起研究出來的，你竟然說不知道？”
“陸祟，你夠了，我們都在帝星農業部下工作，你管你的土壤，我管我的農研院，我們同級，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博格副院長一把推開陸祟，重重哼一聲，快步離開。
陸祟站在原地，蒼老的麵容湧上一股從未有的疲憊。
神色淡定的博格副院長回到辦公室再也不淡定了，當即撥出通訊，那邊很快接起來，是一個、不，是一條類蜈蚣似的智慧生物。
“終於肯接通訊了，科蜘魯你不是說新種沒問題嗎？”博格副院長怒道，自從出事後，他就找不到這條生物了，沒想到今天他這裡剛解決，也不再躲他。
“生氣什麼，不是處理得很好嗎？”科蜘魯幾條手腳同時動了動了，譏笑道，“更何況，好處你已經拿了，成功當上農研院的副院長，還有什麼不滿的？”
“幸好一開始實驗數據和成品他們也是看到的，這次還有二皇子在幫忙周旋，否則沒那麼容易過關。”
“放心吧，你們帝國的糧食情況越來越嚴重，你們陛下再不拿點成效出來，遲早壓不住民眾，這些種子雖有瑕疵，但百分之八十的成苗率足夠安撫民眾了，他高興還來不及。”
“哼，你倒是了解，水稻怎麼解決？”
“不是有z型生物合成器嗎？”
“之前送過來做實驗的那些呢？生命力和活力不是可以支撐到成菜、成米階段嗎？”
“那些種子成本更高，你不能要便宜又要好處，我也很難做。”
博格副院長眉頭緊鎖，好一會兒才道：“我跟你的接觸也就到這裡了，新種子會交由帝國百穀公司發行，蔬菜種應該沒問題的，水稻種你跟他們說去吧！”
“嗬嗬，自然！”科蜘魯接著道：“其實我建議你現在可以弄個副業。”
“什麼？”
“z型生物合成公司，你會賺翻的。”
博格副院長眸光微動一下，什麼也沒說。
次日，時見疏剛起來，就聽到了李叔的聲音，他記得昨晚臨睡前，李叔還沒回來啊，這是連夜從一區回來的？
洗漱後抱著黍離離出來，大家都還在，並沒去水培基地，想來是因為李叔突然回來的原因。
大家在討論的是昨天帝星農業部發布會的事，一致認為，百分之八十的成苗率，確實比以前隻有百分之四五十的要好。雖說重量上差些，可是種植時間短，種子便宜，這裡成本已經降低很多了。
“不行，咱們不能種。”時見疏終於忍不住開口。
幾個大人詫異，看向他。
“現在帝國的農業這樣子，除了土地的問題，種子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現在他們想完全壟斷，甚至連百分之一二的種子都要消滅，真的是為了民眾嗎？”時見疏不知道上頭的人是怎麼想的，也不想懂，“如果大家都跟風種了，這不是帝國的滅亡，而是人類的滅亡。”
大家被時見疏這麼嚴肅的話震住了，麵麵相覷。
“小時說的有理，這事還得再想想，不能貿然下決定。”吳大爺眉頭緊扭，他也看出不對勁了，可是大家都這麼做，他們最後能堅持住嗎？
李大叔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聲。
氣氛有點壓抑，時見疏抱著黍離離的手緊了緊，繼續道：“我會努力解決土地問題的，也會解決水培的問題。”
“我們一直相信你。”吳大爺笑了，接著又板起臉，對眾人說道：“聽好了，這個種子我們不能種，已經種下的這一季，就算了。”
“小時話確實不錯，其實我們今天一起回來的幾十人裡麵，也有幾個是這樣想的。隻是上頭的人不乾人事，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李大叔歎道。
幾十個人，隻有幾個這樣想麼？大家的思想似乎被固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