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並不高,兩人從下麵爬了一會兒就到了。正值春季，是采茶的好時候,可惜這茶看起來似乎不太好。葉子邊沿有點枯黃,形似花朵的毫心尖尖處微微發黃，底下瘦瘦尖尖的，看著缺少營養。
“這是什麼茶？”時見疏走近,捏兩片葉芯，放進嘴裡嚼了嚼，入口有點澀，味道倒是清爽，然而回苦,這應該就是沒種好的原因。
“白茶。你覺得味道不行？”許老先生對這座茶山的打理雖不如藕，也挺精心的,無奈怎麼種都種不出好品相,水培的都比他用茶山種要好。
“嗯,不太行！平日施的肥都是營養液嗎？”時見疏問道。
“你沒出現之前,全帝國都用這個。”許老先生幽幽瞥小娃娃一眼。
“您沒想過用動物糞便種植嗎？”時見疏指著山腳下的那圈起來的養殖棚,從上往下看，能看到裡麵養著不少家禽。
“倒也試過，雞鴨屎一起施的肥,燒死不少。後來又找人來看過，把量減少,最終還是不行,弄得茶樹、土壤生蟲。那季差點無收成。”許老先生搖搖頭。當初他聽說動物糞便能改善土地時就疑惑過。自己也用過,怎麼就沒用？後來看過公羊部長的土壤報告才明白。上麵數據表明，神農農場的漚肥會有用，是因為小娃娃所用的漚肥配方在高溫發酵時,所產生的微生物對土壤有作用，然而不是所有的動物糞便放在一起便能發酵出那種特殊的微生物。這種巧合，有時真不是人為能研究出來的，要的就是一個恰到時機。
“嗯，沒發酵過的糞確實容易長蟲。而且能種茶的土一般是酸性的，鴨屎是堿性，ph值也是酸性土的兩倍。你施肥的時候，肯定是鴨屎比雞屎多，雞屎和土地的酸性都沒辦法中和鴨屎，所以茶樹才會死。”時見疏說道。
“你說得可真準。”許老先生長歎一聲，他們營養液種植早就普及上萬年，特彆是進入星際時代後，人類找到更適合植物生長的肥料，也就是後來的營養液。不但米香了，產能高又方便。有機肥、化肥就被放棄了，全麵轉成營養液，配方也隨之改變。
誰能想到一場大災難，被人類農業界追崇幾千年的營養液不管用了。至於這六百年來，是否有人回頭去試過漚肥就不得而知了，隻是無論官方資料，還是其他書籍，現在都找不到漚肥的配方。
“我可以取一點這裡的土回去嗎？”時見疏問道。大災難後，每個地方的土壤數據都不相同，他得讓公羊部長先看看。
“可以啊！對了，你要多少茶樹？”許老先生問道。
“唔？我想種茶樹，但是土地什麼的都沒準備好，配方也要研究，所以暫時不買。”時見疏有點不好意思回道。
“這樣啊！行吧！”許老先生有點失望，心想著還能有什麼辦法能讓小娃娃欠他一點人情。
“您是有什麼事要說嗎？”時見疏終於意識到這位老先生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
許老先生聞言，一怔，而後眉頭皺起來，他本不是扭捏之人，隻是若把想法說了，覺得自己占小娃娃便宜。不過……
“實則我想在你挖藕池的時候去看看，另外也想讓你那邊幫忙看看我這邊的土適不適合泥地種植。”許老先生一咬牙，乾脆直言了。不過說完，總覺得占人家便宜，趕在小娃娃開口前說道，“我這裡的茶樹，你免費拿。”
“可以啊！不過茶樹不能免費拿，到時便宜一點給我就好。”時見疏笑道，看許老先生想要反駁，當即說道，“您不想占我便宜，我也不能占您便宜啊！而且配方出來，我也會公布出去的，蓮藕種植也是。”
許老先生望著笑意純澈的少年也笑了。他就是知道這個小娃娃不在乎這些，作為一個一百多歲的老人才更不想占便宜。可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再堅持就是矯情，到時藕種和茶樹，他就挑好的給這小娃娃吧！
時見疏來一趟，除多張合同，還有幾份土樣和作物樣品，另外多一位許老先生。
飛行器帶著神農農場徽標返回農場，還沒降落，時見疏就看到停機場下麵停著一架更小些的飛行器，外表看起來更豪華，比現在這架半商務、半運輸更高檔，機身上麵也塗著三穗稻，寒財務這是把飛行器買回來了。
飛行器降落後，恰好是中午，一眾人到飯堂吃完飯，時見疏又讓百少菽安排許老先生的住處，這才抱著黍離離回小醫院。
時見疏昨晚沒睡好，抱著黍離離上床，幾乎粘床睡著。等兩個小時醒來後才記起樣品的事。當即坐上小飛車往辦公樓去。先把土樣給到公羊部長，藕種和茶樹的樣品給到吾皇，交代了兩個部門，茶樹不急，急的是藕種和種藕的土樣。
時見疏把這些事安排後，讓容宿去接許老先生，而後帶著林選等人前往種植區。
藕池選在儲水湖旁邊，二十畝地的地方已經規劃出來，歐陽容、楊師帶著隊伍和農械已經在等著。
時見疏先把之前自己畫的圖紙拿出來，上麵標著藕池深要五十至六十厘米，池壩高度為三十至四十厘米。藕池要先深翻耙平，而後注入底肥約五千斤，再次深翻，耙平。三日後，等有機肥與土壤產生化學反應，再進行深挖，耙平，開始種植。
時見疏在旁邊說，大家在旁邊聽，聞言皆點點頭。楊師帶著另一名員工上機器，先行翻地。
時見疏在旁邊看一會兒就離開了，帶著容宿返回育種室。現在已經三月中旬，春季最後半個種植月，無論是農場，還是十五區、十三區都還有一些農作物要趕在之前完成的。
“哥，茼蒿種外麵，芹菜種大棚嗎？”容宿邊育種邊問道。去年因為種了很多反季節的蔬菜，今年春季全種外麵了，就空了很多大棚。他看了芹菜的種植時間，已經遲了不少。
“嗯，種大棚。”時見疏隨口應道。他正在看之前的記錄表，確認每種作物收成時間，“小宿，我們明天收大白菜籽和白蘿卜籽。”
這兩樣都是去年月份種的，現在已經可以收籽了。這也是因為十二區的氣溫不高，加上又是大棚種植，可調節。若是再冷點的地區，十二月份就得把留種的作物連根拔起來，儲存好，23月再取出來種到地裡，等待氣溫高升，才會開花結果。
“好，還有嗎？”容宿問道。
“草莓、筍瓜與南瓜定植，西瓜嫁接。”時見疏邊看邊回道，接著又問道，“你的茄子籽怎麼樣？”
“我等下就去取了。”容宿原是定在明天取的，而後問道，“哥，茄子取完籽後，要種嗎？”
“種吧！”時見疏應道。繼續翻記錄表，翻到下麵的時候，驚訝了，“小宿，這育種數據沒錯吧！”
時見疏把全息屏放到容宿麵前，今年年頭開始，像水稻、小麥、土豆、紅薯這類主種作物，他跟在容宿身後看著他育過一遍確認沒問題後，後麵時見疏都不跟進了，讓他跟種植部對接，他們要種什麼，容宿這邊可以自己去完成育種，不用問他。
之前也知道十五區和十三區有追種，可是這數量，確實沒記錯。
“沒錯啊！那幾天跟林選他們天天熬夜呢！”容宿說道。
“他們哪來這麼多肥？”時見疏喃喃道，之前不是一直說肥不足嗎？
“我們不是回了很多牲畜嗎？除了雞鴨，還有一萬來頭牲畜，一頭能拉好多呢！而且我們的農場牲畜拉得糞便質量更好，十五區那些合作開的牧場因為有了牧草，牲畜也拉得更多了，所以量突然就上來了。”容宿也是隨意聽一下，具體的不知道。
時見疏覺得也挺有道理的，以前那些牲畜都是吃乾草，他第一次去的時候一隻隻餓得營養不良，後麵可能慢慢養回來了。不過他還得問問杜鐵，打開聊天框，把自己的疑惑發出去。
杜鐵：【小老板，你沒發現我們的肥料真的很緊張嗎？】
時見疏：【是啊，所以我才奇怪，十五區十三區怎麼突然增產那麼多。】
杜鐵：【他們把我的肥都薅走了，加上他們自己又有廠，農場這邊的種植量又不高，所以采購那邊就把原料全給十五區十三區了。】
時見疏：我種植量不高，不是因為你們天天在說肥料不夠嗎？
杜鐵：【主要也是十五區那幾家牧場牧草長起來了，他們今年每家各入手了數萬頭牲畜，肥料原料數量便上升了。我們養殖場也不斷進牲畜，數量不斷增加，這一天就能拉很多。采購部那邊也找到兩家大牧場，目前原料還算充足。】
時見疏：【那就好，我也想趕在最後半月增點產。】
杜鐵：我把前麵的話收回來可以嗎？
主食類，十二區的土質適合種水稻和紅薯、玉米，還有一款小麥也適合。水稻來不及了，其他幾樣都可以相應加一些。
“小宿，我們紅薯，玉米和小麥還有種子嗎？”時見疏問道。他們春季的時候購回幾批，但看十五區和十三區的數據，不知道用完沒有。
“哥，我登上係統看看。”容宿回道。
“你繼續育種吧，我看。”時見疏原是隨口一問，要登係統，他自己看就好。
容宿應一聲，把浸好的兩種種子放到一旁，也湊過來看，見到上麵的種子都不多了，說道：“問軒老爺子要。”
“嗯！”時見疏應一聲，他也沒想到庫存的種子用得這麼乾淨，當即打開聊天框，問軒老爺子還有沒有他要的幾種主糧種子。
軒老爺子那邊很快回複，紅薯土豆沒了，還有小麥和玉米。
時見疏想一下，小麥和玉米各要了五百畝地，又要了幾種蔬菜種，而後在係統裡麵建檔。
杜鐵聽到信息提示，再看看上麵的一千百畝地，很好，小老板也加入催肥的行列了。
時見疏在育種室呆到晚上才回去，回去洗完澡已經晚上十點半，上床後，細細看一下黍離離，發現它還在睡，不過越來越高、越來越堅硬的角和日漸圓潤的尾巴尖毛團在告訴他，黍離離一直在長。
“見你一麵，你得睡半月，睡美貓。”時見疏點點黍離離鼻子笑道。把黍離離放到胸口上，看著它怔怔發呆。
心底莫名湧起一個念頭：宗政稷，是怎麼看自己的？
次日，時見疏早早起來，吃完早餐帶著容宿、歐陽容等人進行作物定植。因為都是新產品，大家非常謹慎，特彆是西瓜，得用葫蘆做砧木，這裡不少員工都是新手。
時見疏到達育苗室時，打開直播間，觀眾很快進來，聽到是草莓、筍瓜與南瓜定植，還有西瓜，當即高興了。
【草莓和西瓜比外麵那些果樹還要快，哈哈！】
【西瓜會慢些吧，要到七月。】
【之前小時時說過，西瓜要嫁接吧！以前二三畝地都弄一整天，這二十畝地？可怕。】
【對啊，烏舟呢？我們的烏舟天才呢？砧木機器啊！】
“沒有二十畝，隻嫁接五畝，十五畝地是用來留種的。”時見疏回道。看到直播間的話，他也想起來了。他記得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已經有嫁接機器人，不過當時並不普遍，國內也少見，他都沒意識到讓烏舟研究這種機器。
“小老板，這十人我早已經培訓過，技術過關。”歐陽容看小老板一臉懊悔，連忙道。
“嗯，辛苦大家了。”時見疏回道。準備等結束後，再找烏舟聊聊。
草莓、筍瓜與南瓜都是育在苗盆裡麵的，用機器定植就好。如何定植、施肥，時見疏已經跟歐陽容和奧斯說過，不過還是在旁邊看他們種幾壟，才往西瓜地去。
歐陽容看小老板走了，把這裡交給奧斯，跟著離開。
【等等，小時時，我記得以前南瓜也要嫁接的啊，這次三十畝地全部留種嗎？】
【西瓜還有五畝地，南瓜一點也沒嗎？】
【不是吧，我聽說南瓜餅超好吃的。】
【小時時，弄五畝地吧！一畝也成。】
“筍瓜和南瓜都是二十畝地留種，還有十畝地是我用來作實驗的，後麵大家就知道了。”時見疏說道。到了西瓜地後，大家已經躍躍欲試了。
“歐陽經理之前已經教過你們，我再示範一次，有什麼不懂的再問。”時見疏說完戴上手套，拿著刀片開始。
葫蘆作為砧木，西瓜嫁接到上麵，觀眾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不過還是很驚奇。在場十名員工看完後，發現跟歐陽容教自己的差不多，等每人都試接兩棵，確認沒問題正式開始。
“小老板，你跟容宿不是還要收白菜、蘿卜籽嗎？你去忙吧！我會盯緊這裡的。”歐陽容看小老板蹲在壟地間，當即嚴肅道。
【噗，之前收籽還派人來幫忙，現在要嫁接了，收籽反而是輕活了。】
【哈哈哈，小時時，你還是去收籽吧，彆忘記自己累倒過。】
【嗯嗯，讚同。】
【你們這樣勸不行，看我的。天啊，白菜籽和蘿卜籽長什麼樣的，小時時，我想看。】
時見疏：哄小孩子呢！
不過歐陽容都這麼說了，時見疏也不是找苦頭吃的人，在旁邊看大家一會兒，發現沒問題帶著容宿離開，往另一邊去，楊師也很快跟上來。
留種的白菜和蘿卜各有半畝地，現在有收籽機，倒也方便。隻不過，觀眾不滿意……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希望退回人工時代。】
【現在看小時時直播種田，一天能看好多種，我很喜歡，可以看到好多東西，也可以學到好多東西，可是我不喜歡直播時間啊！】
【對啊，小時時你看看，從你開播到現在，你都收籽了，才堪堪過去一個小時。】
【其實我更想看小時時收菜，現在收菜都是種植部那裡搞，好久沒看到小時時收菜，我想念一邊收菜一邊吃的曾經。】
“帶你們去看看怎麼取茄子種吧！接下來的幾天會連續種植和育種，大家想看我就直播。”時見疏說道。
觀眾一聽，果然高興了，催著時見疏去撈茄子。
時見疏帶著觀眾們回到育種室，先是穿上防塵服，最後口鼻戴上過濾器。
【……】
【我們是要去什麼可怕的地方嗎？比如在毒區？】
“茄子漚爛的味道很難聞。”時見疏說道。上次取番茄的時候，容宿負責取，時見疏忘記跟他說了，取種時候把他熏吐了。
【我不信，我要聞聞。】
【對，我想聞聞。】
【親身體驗的人路過，你們會後悔的。】
【沒經曆過沒發言權。】
時見疏看大家都想聞，就開了五感，而後把漚茄子的箱子搬到島台，打開，裡麵的茄子飄絮已經全爛，可以取種。
“茄子取種比番茄難些，因為番茄的種子附在凝膠裡的，而茄子的種子在肉裡麵，所以取的時候要用手把漚爛的飄絮在水裡再搓一遍，防止沒漚爛的茄子肉裡麵藏著籽。”時見疏說完看向直播間，上麵彈幕空了一半，還有一半在哈哈大笑。
【全息艙上線的都去吐了吧！】
【嘻嘻，彆吐全息艙裡了，可不好洗。】